“八点多,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常湛说。
林书雁摇头。对外科的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这里不是病房,是平时医生们的休息室。
常湛给他接了杯水:“你们和西的病床真够紧张的,自己的医生受伤还得借用休息室。”
休息室更好,要是真住进每天都要去好几次的病房,林书雁才觉得别扭呢,准被好些人追着问怎么了。
想起刚才的经历,林书雁还惊魂未定,喝了口水问常湛:“人抓住了吗?”
常湛摇头:“还没,初步判断是医闹。”
医闹吗?医患纠纷在医院里永远屡见不鲜,医闹也不是没有过,辱骂殴打医生的情况一年总能发生那么几次,早晨宋医生还提醒过自己要注意。
不过林书雁总觉得这次的事不像是医闹。
他轻轻抬了下左臂,撕扯到伤口有点痛,但应该没有伤到筋骨。对要上手术台的医生来说,手和命一样重要。
林书雁来回伸展五指,想看下手指是否受影响,紧接着被常湛轻握住:“刚包扎好,别乱动。”
角色对调,常湛终于成了操心的那一个。
今天事发突然,利刃如风在耳边呼啸,很多细节林书雁都来不及捕捉,现在才有时间细细回想。
那人第一刀是冲着自己的右臂去的,如果不是被自己转身躲过,那刀会直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还有乙醚,如果对方只是想伤他泄愤,为什么还要准备乙醚?
“监控调了吗?”他问。
“调了,警察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归案。”常湛问,“你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林书雁点头:“嗯,很多地方逻辑不通,应该不是医闹。”
常湛皱起眉:“怎么说?”
当时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赶紧赶过来了,之后基本都陪在林书雁身边,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问警方。
林书雁想了想说:“一般医闹都是家属为了泄愤或报复,要么是在医院里随机伤医,要么目标明确,找主治医师。”
“这个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如果是随机伤医泄愤,他大可去大厅里,而不是停车场。”他接着说,“但我不是主治医师,甚至不是能说得上话的医生,也就是说,我不应该是他的目标。”
“可他确实是冲我来的,这点我很肯定,而且不是冲动伤医,是蓄谋好的。”
林书雁从来没开车来过医院,只有这一次,伤他的人正好就在停车场出现,等到他走到黑色轿车附近才开始动手,随后又驾驶那辆车离开。
并且这个人拿刀和用刀的姿势都很特别,不是砍,是刺,不像寻常人,像是练家子。
加上乙醚,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绑架。
可是谁要,又为什么要绑架他?
听完,常湛神色逐渐暗下去,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度:“先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等把人抓住就知道了。”
林书雁轻轻回握了下他的手,笑着道:“嗯,你握得我太紧了。”
“对不起。”常湛做错事的孩子般,连忙松开。
林书雁受伤的左臂没多大力气,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没关系,我喜欢。”
常湛反应过来,指尖还一片酥痒。
“我就说是医闹吧!”宋医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早上临走前我还提醒过小林呢,那家人前两天就来闹过,谁知道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闻声,林书雁刚触碰到常湛的指尖霎时退开,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宋医生走进来:“呦,小林醒了啊?”
郑岩跟在她后面,看了眼手表:“快三个钟头了,也该醒了。”
宋医生看了眼点滴瓶,调快了滴速:“小林,你这次好险,差点就伤到筋骨了。要是真伤到筋骨,以后拿手术刀就别想了。”
其实在打斗过程中林书雁都尽量避免伤到手部,可对方故意似的,次次都想冲他的腕部下手,无奈之下林书雁好几次只能用身体去挡。
“真是上次来闹的家属?”他问。
宋医生激动道:“是呀!警察都列为嫌疑人追捕了,还让我们看了监控认人,帽子都和上次来医院戴的是同一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前两次只是发生了言语冲突,谁也没想到这次会直接动刀子。
常湛不是第一次跟宋医生打照面,当初他追林书雁,被宋医生撞见了好几次,可直到如今,宋医生见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五床办出院了,等下你挪过去。”宋医生偷瞄了常湛两眼后,问,“你朋友照顾你,不用通知家里人吗?”
林书雁笑笑:“不用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也是,幸好没事。”
郑岩是初次见常湛,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然他和宋医生的意图不同。
休息室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三个成年人站在这里着实有些挤。
“饿了吗,我出去买饭。”常湛轻声问。
林书雁想想说:“打包份粥吧。”
常湛点头,走出休息室,脸上的那点笑意全然消散,眼神阴厉得可怕。
第81章 别动他
当天晚上,伤害林书雁的行凶者就被缉拿归案,正是前两次来医院和其他医生发生过冲突的病人家属。
性别,身高,体型,甚至是衣服,这些全都对得上,警方的笔录也显示嫌疑人只是为了泄愤才行凶,只有林书雁这个当事人总觉得哪里有差错。
可一切证据和事实摆在面前,他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虑。
行凶者被刑事拘留,整件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在生死时刻之间,又快速落下幕,好像从未有事发生。
只有常湛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会伤害并且有能力伤害林书雁的人只有两个,常山和李粤明。
林书雁也渐渐回过味来,明白这次的“医闹”事件并不简单。至于背后是谁指使,他心中大约有数,只不过无论是谁,他都希望能够到此为止。
他在自己的那份笔录上签了字,和大家一样把这次的事当成普通事故,行凶者被抓捕,他接受同事接二连三的关怀和探望,等待伤口一天天好起来。
只是,他握着常湛的手不敢松。
他太了解常湛的性格,常湛绝不是肯就此罢休的人,而伤害自己的人是谁,为什么要伤害他,常湛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书雁害怕自己一松手,常湛就不见了。
“我昏倒的时候做了个梦。”他躺在床上,“梦里我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
常湛挠着他的手心,问:“是在找我吗?”
“嗯。”林书雁侧头看他,“直到最后,我跑回家里,才发现你不在,原来我一直在找你。”
“难怪会喊我的名字。”常湛笑了笑,攥住他的手,“梦都是反的,不用找,我一直都在这儿啊。”
林书雁把他的手臂枕到自己头下:“常湛,不管今天的事是谁做的,答应我,都别去追究好吗?”
雨还在下,时不时敲打着玻璃,常湛沉默着起身把窗户关紧,没有说话。
林书雁再次将态度放低,吻他的手背:“常湛,好吗?”
“你知道这不是意外。”常湛神情严肃,“这次没出事,下次呢?”
林书雁摇头:“答应我。”
常湛沉默,他做不到。
不管是谁,常山还是李粤明,都是冲着他来的,林书雁只是个无辜的牺牲品。既然是他的事,就该由他来解决。
他不能永远逃避,让林书雁永远暴露在危险之中。
林书雁怎么不知道,他太了解常湛。可也是因为了解,才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他们除了对方一无所有,再赌不起什么了。
他不想最后连常湛也失去。
等到林书雁睡下,常湛还是开车离开了医院。
雨越下越大,街上稀疏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车疾驰在马路上,玻璃上的水痕模糊了常湛的脸,又被雨刷一遍遍刷清晰。
他将车停在某大院前,兜起衣帽下车,大步走向那栋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子。
常山还没睡,在书房磨墨听雨,又像是特意在等他。
“是不是你做的?!”常湛强忍心里怒火,“你说过不动他!”
常山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常湛满身的水,狼狈不堪,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你答应过我不动他了!”
这是他跪在常山面前,用自己半条命交换来的条件。
常山缓缓收笔:“我提醒过你,没了常家,你什么都不是,更保护不了任何人。”
当初的常湛还能信誓旦旦说出一声“我能”,可当事实摆在面前,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无力。
因为他,林书雁成为众矢之的,身边危机四伏,而他不可能时刻跟着林书雁保护他。
常山重新沾上墨,不急不缓道:“我早告诉过你,做人做事要收敛锋芒,这些年你得罪过的人有哪些,你自己比我清楚。”
常湛满目血丝,狠狠咬牙:“李粤明!”
常山抬头:“光是李家就够你吃一壶,你真以为,自己能保护他吗?”
窗外一声惊雷,将房间照得彻亮,常湛死盯着眼前的模糊,双拳紧握。
离开常家,他直接开车去了MQ,不出所料,李粤明正在酒吧举杯狂欢。
他满身戾气,刘徽不敢拦,只能跟在后面当和事佬,只是他没想到,常湛上去直接给了李粤明一脚。
李粤明也没料到常湛居然敢动手,踉跄跌倒在沙发上,抹了把嘴角的血,狠狠骂了声。
常湛提起桌上的酒瓶,冲着桌沿砸下去,酒瓶应声而碎,尖锐的玻璃锋利如刀片,下一秒抵在了李粤明的脖子上。
“别动他。”他声音低哑,如野兽示威的低吼。
李粤明不屑地笑了:“我偏要动,常湛,你敢动手吗?”
玻璃尖离他的脖颈又近了几毫米,周围人都吓蒙了,反应了半秒才赶紧去拉:“常少!使不得!”
刘徽最怕这两个二世祖闹起来,吓得腿软:“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李粤明料定他不敢动自己,有恃无恐:“有本事你就动手啊,杀了我就再也没人伤害你的林医生了。”
常湛握着酒瓶,锋利的边缘割破了脖颈上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那一秒,李粤明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杀意。
“常少!”刘徽和旁人赶紧把常湛拉开,“千万别冲动,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两人虽然一直不对付,可从来没到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今天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李粤明差点被人割了喉咙,死里逃生也有些后怕。他以为常湛不敢动手,从没想过他会为了林书雁做到这个份上。
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可惜他永远不会懂这种感情。
常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酒瓶还没放下:“李粤明,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动他。”
李粤明握着自己出血的脖颈,一时没有话说。
常湛扔下半截啤酒瓶,霎时碎片飞溅,他踩着残碎的玻璃离开,跟来时一样,没人敢拦。
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刘徽大概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他毕竟是老板,两边都不想得罪,跟着常湛从中劝和:“误会,常少,这肯定是误会……”
常湛迈着步伐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告诉李粤明,再有下次,他这条命我要定了。”
雨下了整夜,第二天仍阴云连绵,和西和往常一样忙碌,人来人往。
床边没有人,常湛不在。
其实林书雁心里很明白自己干涉不了常湛的决定,就像那晚危险的赛车,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拦得住的。
过了会儿,常湛提着早饭进来:“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林书雁假装不知道他彻夜不在,问,“买的什么?”
“包子和粥,楼下包子铺排的队太长了,排了好久。”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林书雁这个问题,常湛想过很多次都没有想通。他说不出理由,喜欢好像也不需要理由,出于欲望也好,为了作祟的征服欲也好,总之最后把自己陷进去了。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慢慢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以前他在的圈子充满勾心斗角,物欲横流,人人都不择手段想爬进去,为了前途,为了利益。
他生来就在那个圈子里,这是他的起点也是终点,逃不掉躲不开。
可这种生活太累了。
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感情永远出于有利可图,真心在这里一文不值,尊严可以随地践踏。他处在高位,却从未体味过普通人的轻松。
比起这里的虚幻,林书雁才像真实的,一点点带他走回人间的烟火里。
林书雁吸着粥,静静盯着常湛看。
常湛回神,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怎么了吗?”
林书雁摇摇头,看着他下巴生出来的细微胡茬,说:“常湛,你瘦了。”
“有吗?”常湛皱起眉,摸了摸自己的脸,“瘦了好,省得天天去健身房。”
林书雁说不心疼是假的,常湛含着金钥匙长大,从小没吃过苦,现在却要为了各种琐事奔忙。
一天两天他撑得住,一年两年呢?走得越久,他就越是没信心。
恋爱是风趣浪漫,生活却是一地鸡毛。
林书雁从没这样提心吊胆地生活过,为自己,为常湛,也为他们的未来。
第82章 还要你爱我
高伟呈和师母也来看了林书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林书雁不想让他们担心,一两句话带过了当时的惊险,只说是病人家属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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