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也应该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终于知道了谭斯锦为什么出门在外时会如此留意身边路过的小孩子，那些令他吃醋的眼神中不仅仅包含着对孩子的喜欢，还有失去曾经可以孕育出一个生命的遗憾。
被压抑许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来，泪水霎时模糊了他的眼，他将一脸惊讶的小朋友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令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两眼，再冷漠地别开目光。
小朋友的妈妈很快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拽开，拉着自己的儿子飞快离去，回头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
然而小朋友却一直不停地回望那个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帅叔叔，担心地问：“妈，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小朋友地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仍拉着儿子飞速往前走：“就是个神经病，不要多管闲事。”
程谦坐在地上哭了好久，仿佛把后半辈子的眼泪都哭了个干净，不远处的交通灯变换了几个轮回，形形色色的人群来往路过，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又似乎从未做过停留。
哭着哭着，心底盘踞的那些带血的荆棘突然茁壮起来，猛地破开了禁锢他身体的一切，从血肉模糊的破碎中重塑起一股强烈的勇气，他抓起手边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定了身子，终于看清了回家的路。
他是趁着谭斯锦发情期过去，白天照常去了乐器行上课后偷偷跑出来见陆冬的，他要在谭斯锦回去之前回家，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
谭斯锦下班后，刚一开门，迎面便是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拥抱，程谦这次比平日里勒他勒得还要紧，搞得他后仰着腰有些喘不过气，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背：“好啦好啦，快松开。”
程谦松开他，为他脱下外套，蹲下身子换好拖鞋，又拉着他坐进沙发，为他递上一杯温水。谭斯锦被这一通极度热情的体贴暖得没头没脑，温润地笑着问：“今天怎么啦？”
他忽然又觉得不对，暗戳戳盯着他问，“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程谦默默地坐在他身旁，确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不小心把花盆打了。”
谭斯锦根本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然而他很快眼尖地看出了程谦有些红肿的眼睛，搂过去捧着他的脸问：“你哭了吗？重新栽起来就好了啊，不要哭啊。”
程谦也抱住他，睫毛根部微微被泪打湿，但嘴角却挂上浅浅的笑：“对，重新栽起来就好了。”
谭斯锦捏捏他的脸蛋，虽然他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得没有上学时明显，但谭斯锦仍执着地热衷于捏脸表达亲昵：“好啦，别想了，我去做饭。”
程谦并没有松开怀抱：“不用了，我订了吃的，放在厨房了。以后你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地做饭，家里有厨艺很好的阿姨，可以每天送新鲜的餐过来。”
谭斯锦只觉得程谦是因为做错了事想要弥补，虽然听上去有点小题大做，但他并没有往深处想：“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啊。再说了，我喜欢做饭的，只要你爱吃就好。”
“真的吗？”程谦心中暖意横生，忍不住凑上去吻他一口，“我爱吃，我还要吃一辈子呢。”
谭斯锦见他恢复了贫嘴，终于放下心来，挽了挽衬衣袖子，起身打算去厨房，话里话外还有调侃邀功的意思：“那今天就不做了，吃你点的。不过为了治你的腿我可是花了心思的，外卖可做不到。”
程谦紧紧跟着他，边走边大力拍了拍腿：“对啊，我被你照顾得这么好，腿已经没事儿了。你看。”
谭斯锦伸手拍他的手背，严厉道：“轻点！爪子怎么这么不老实，还没完全好呢。拐杖必须要用着，等下次复诊完大夫说完全好了再离手，听到没有？”
程谦乖乖点了点头，凑上前去帮忙一起开餐盒：“知道了老婆，遵命。”
谭斯锦的脸立马烧起来，心虚着瞪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程谦没皮没脸地笑起来，眼睛还微微肿着，看上去欠揍中带着可怜，谭斯锦复杂地看着他一脸矛盾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好在两人很快开始吃晚餐，程谦貌似的哭泣后遗症也渐渐淡了下去，两人边吃边聊些有的没的，程谦突然问了句：“斯锦，你想不想回学校去？”
谭斯锦突然被他问住了，一些不可回避的记忆涌上脑海，但他很快平复，解释道：“回学校也是要考试面试的，没那么容易。”
程谦认真地说：“你想回去的话，就可以回去。”
谭斯锦抿着嘴听着这种类似霸总的肉麻话，玩笑着反问：“你是校长吗？”
程谦静静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那个，我确实有任职几个学校的校长。”
谭斯锦尴尬地愣住，手里握着的餐叉停在半空，他们虽然同居了一段时间，但他从未过问过程谦工作上的事，而且之前也只猜测过他可能从事教育类行业，但没想到他的职务竟然这么高。
程谦最怕这种空气突然安静的局面，他没怎么透露过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情况，也是怕谭斯锦一时接受不了，想着慢慢渗透给他。但话说到了这里，他觉得也是时候让彼此再进一步了解，起码给谭斯锦多一些安全感。
程谦握住他拿餐叉的手轻轻放回桌面，认真道：“如果你想回学校教课，我支持你去考心仪的学校。或者你想要继续在钢琴方面深造也可以，想去参加比赛也可以，我都会支持你。我相信你的能力。”
谭斯锦沉了口气，嘴角勾起个淡淡的笑。这些年里，或者一路追溯到儿时他遭遇创伤的那年之后，他似乎确实太久太久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了。
他抬眼对上那双真诚的、黑泠泠的眼眸，回答道：“好，我会好好想想的。先吃饭。”
“嗯。”程谦开心地点点头，在心里开始默默筹划起一个特别的日子。
第四十五章 生日
【惊喜和礼物】
谭斯锦总觉得程谦最近不太正常。
程谦嘘寒问暖的次数简直快到了烦人的地步，怕他渴怕他吃不饱，天天担心他有什么头疼脑热或肠胃不适，两人晚上做完爱如果他体温偏高，还会强迫他夹温度计看看他有没有发烧。谭斯锦甚至觉得，程谦已经紧张自己到了一种神神叨叨的地步，要不是他执意拦着，程谦一定会跟着自己去乐器行去上课。
直到两个星期后程谦复诊，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支架全部拆除，再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工作，谭斯锦那时候才明白程谦这段时间表现如此不正常的原因。
他怕自己因为完全标记而怀孕，所以才天天小心翼翼却没太有章法地紧张自己，偷偷跟自己的私人医生咨询，到网上查一些奇怪的Omega怀孕征兆指南，然后一一在自己身上验证。
谭斯锦感到无奈却又感觉有种说不上的幸福，也顺从地同意了孕检，但是结果是并没有怀孕。
谭斯锦看出了程谦的失落，忍不住问：“你很想要个孩子吗？”
程谦连忙摇摇头，神情有点自责：“没有，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怕伤到你。”
谭斯锦反过来搂着他的腰安慰他，满眼温柔，有点像在撒娇：“我没事的，你不要一天紧张兮兮的，我现在身体好得很。按医嘱调一调就是了，放心吧。”
医生的诊断结果确实有写到谭斯锦的孕腔比女性Omega脆弱，发情期虽然易受孕但保胎会有些困难，也给他开了一些调节身体的保健类药物。
回家后，程谦的每日任务中自然而然多了一项，就是按时敦促谭斯锦吃药。
不过顶尖的医生配的药就是管用，谭斯锦刚吃了没两天，就觉得自己气血补得很足，雪白的脸面也开始泛起粉色，整个人也微微胖了一些，落到程谦眼里也变得格外诱人。他的腰上仍是薄薄一层腹肌，但胸似乎被揉大了一些，臀肉也更加饱满，连脸颊也微微有了点婴儿肥的迹象。
程谦满意地看着谭斯锦被自己养得珠圆玉润，偶尔被对方捏着脸笑他又水肿了的时候，还会戏称他们是口水交换多了，渐渐有了夫妻相。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谭斯锦下班回到家，却从公寓楼外看见家里关着灯漆黑一片，他有些纳闷地上了楼，还在琢磨着程谦这么晚会去哪里，刚开门却被突然打开的灯光吓了一跳。
“斯锦生日快乐！”
程谦迎面来了个熊抱，搂起他原地转了两个圈圈，谭斯锦头晕眼花了一阵后双脚终于落地，看清楚四周后突然觉得眼前极不真实。
小小的一居室被装饰得十分温馨，四处都是气球和大大小小的玩偶，沙发上堆着一堆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茶几上放着一个三层的草莓蛋糕以及一大捧玫瑰，餐桌上还摆着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
谭斯锦简直被这强大的阵仗冲昏了头，都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儿，从哪里开始看起，而一旁的程谦已经拿起手机咔咔咔拍了一堆照片，又兴冲冲地搂着他合影，亮着眼睛问：“我要在好友圈里晒一晒，你不介意吧？”
程谦想要官宣的意图呼之欲出，谭斯锦无奈地笑了笑，答应道：“你发吧。”
程谦高兴地得寸进尺，飞速编辑好照片和文案举到谭斯锦面前炫耀：“那你也发一个嘛。”
谭斯锦无奈道：“我没有好友圈，没有开过。”
程谦愣了一下，吃惊地伸过手去：“来来手机给我，我给你开，帮你发。”
谭斯锦勉强地摇摇头：“不了吧，我不爱晒这些东西。”
程谦深知他想要封闭自己的原因，于是抱着他亲了亲脸颊：“不，我们就要晒，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很幸福，以后我还要发你弹钢琴的视频，我们一起出去玩儿的照片，要让大家都能看到那个神采奕奕的你。”
谭斯锦笑笑，也拗不过他，于是交出手机：“那你弄吧。”
程谦先发送了自己的照片，而后将谭斯锦的手机放到一边，搂着他先看了四周一圈，问道：“这个不着急了。你先看看，你想要先拆礼物呢，还是先吃饭，还是先尝尝蛋糕？”
“先吃饭吧。”谭斯锦忙了一天还是有点饿，于是如实回答。
“好，都听老婆的。”程谦又逗他，还没等他动手跟自己打闹，就躲开跑到餐桌上开酒。他让家里的阿姨送餐时顺便捎来了一支珍藏的法式香槟，度数不高但口感清爽，果香绵密，很适合这个特别的日子。
他倒好酒，端起高脚杯同谭斯锦碰杯庆生，他们边吃边聊，很快就喝到微醺。
谭斯锦特地留了肚子要品尝蛋糕，两人拆着蛋糕盒，谭斯锦还不忘唠叨着嫌他铺张浪费，买了个三层蛋糕根本吃不完，然而吃着吃着，谭斯锦才知道这蛋糕原来还有别的吃法和用途。
他端着一小块蛋糕正啃着，嘴角沾上了乳白的鲜奶油，被程谦盯见后就吻着他的唇角含进嘴里。绵密的奶油香气掺着谭斯锦的气味在程谦的口中化开，他像是第一次尝到了蛋糕真实的甜，迫不及待地加深了这个吻。
谭斯锦本就不胜酒力，被他的深吻搞得更是有些晕晕乎乎，程谦很快舍弃了自己盘子里的那块蛋糕，让谭斯锦一口一口地将奶油含进嘴里，然后自己再从他嘴里吃到自己口中。
原来蛋糕是这么香甜美味的食物，他早该这么做的。
谭斯锦顺从地喂着他，早已没有精力弄清楚程谦为什么热衷于这样的吃法，他被亲得晶莹的口涎溢出来挂在嘴角，有些喘不上气，刚开始支支吾吾地反抗，却发现自己的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身体被压着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被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物和玩偶包围着。
谭斯锦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童话城堡，四周都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原来在特别的日子跟爱人相拥度过是如此甜蜜幸福，他这样想着，完完全全接受了对方继续扑上来的吻，身体也渐渐开始有了反应。
想要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地进入他，占有他，同他享受鱼水之欢，同他融为一体。
然而情到浓时，程谦却突然分开了这个吻，谭斯锦恋恋不舍地搂着他的脖子，迷离地望着他的嘴唇眉眼，轻声哼着：“怎么了？”
程谦从他身侧的一堆礼物里像变魔术一般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用双手虔诚地打开，而后单膝跪在他跟前，将两枚银白的钻戒摆在他面前，终于问出了那句期盼已久想要出口的话。
“斯锦，嫁给我好吗？”
第四十六章 告白
【“我爱你。”】
谭斯锦呆呆地望着程谦看了好几秒，被酒精泡过的迟钝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面对什么，然而身体像是先一步接收到了感动的信号，在他感觉到脸颊湿润的时候，眼泪早已滚到了下巴。
那双熟悉的、永远带着滚烫温度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拭去他的眼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不要哭，过生日应该开心才是。”
程谦从戒枕上取下其中一枚圈口稍小一些的戒指，捧起他的左手低头亲吻了一下，笑着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带着一丝丝冰凉的戒指环着左手无名指被推到底，尺寸卡得严丝合缝，将那只雪白纤细骨骼分明的手衬得更加完美，如同将一颗真心与万般诺言具化，永远佩戴在爱人的指间。程谦的眼中也含上了点晶莹的泪光，像是水洗过一般透着亮，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他捏起另一枚戒指，在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的谭斯锦面前晃了晃：“给我也戴上好不好。”
谭斯锦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也顺着程谦伸到眼前的无名指推到底，程谦满足地前倾着将他搂了个满怀，在他耳边轻语：“斯锦，我爱你。”
谭斯锦的眼睛再次湿润，涌动着酸涩而喜悦的泪，他同样搂住程谦，双臂环住他的后颈，带着点羞于出口的怯意，嘴角微微扬起：“我也爱你。”
充满爱意的对视后，随即是缠绵的深吻，这个吻因两枚戒指变得更加深刻而真挚，饱含着被推至顶峰的情感。
信息素也在此刻完全交融，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更加激烈浓郁的香，谭斯锦融化在极致的情欲和美妙的香气之中，大脑也因醉意开始荡起一阵阵热浪。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弄醉他的到底是那几杯香槟，还是程谦的酒味信息素。
而程谦也被两人交合的香气勾得意乱情迷，追着他的嘴唇吻，亲着亲着，忽然用食指挖了一块奶油递到他嘴边，诱道：“老婆，再喂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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