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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天堂(近代现代)——阿列夫零

时间:2022-03-04 09:40:29  作者:阿列夫零
  很轻、很淡、很温和,看似不经意,但杀意已经毕现。
  ……于是我这个助理只能灰溜溜滚进上司的后座。
  关上车门,发动机启动,裴雁来单手把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把车倒出车位。我在内置镜里看他的脸,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张了张嘴,我是想说什么的,但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车子倒出来。
  裴雁来没开口问,我又一次对上他的目光。
  这回没忍住,没前没后的,我说,“没什么。”
  不知道在回答谁的问题。
  阿列夫零
  梁心:第七章 里裴狗的对手,和野子哥只是客串/助攻,不写副cp。
 
 
第26章 荒诞末日
  “请慢用。祝二位度过愉快的夜晚。”
  Rose is a Rose开在万贸高层,人均四位数的高档法式餐厅,老板在首都二代圈里知名度很高,半年前和大他一轮的老牌影后登记结婚。
  跨年夜人满为患,连散座谢弈都是提前一个多月订下的。
  而我现在坐在Rose is a Rose的雅间里,大落地窗将首都商贸圈中心的灯火聚在眼前,桌上摆着九零年产市单价三万人民币的红酒,精致的头盘已经端到面前。
  如果我现在拍张照发给谢弈,这哥们儿和我的同事情谊差不多就要完蛋了。
  但我没这个心情。
  因为这是张两人小桌,而我对面坐着的是裴雁来。
  晚餐的邀约是临时起意,郁行野提的。但因为是跨年夜,订餐太晚,四处都找不到四人的包厢,他秘书就自作主张定了两桌二人的雅座。
  裴雁来说郁行野算是old money,背景在国外,我虽接触不多,但能看出这位确实有些非同常人的绅士风度。
  两瓶柏图斯是他做主开的,是表计划不周的歉意。
  环境是很好,但周遭全是夫妻或情侣,只有我和裴雁来相顾无言。
  不再多花精力扮演完美上司,也懒得对我冷言冷语露出獠牙,工作之外,不看不问不听不搭理——在老胡办公室摔门那件事之后,他似乎终于找到对付我的最佳方案。
  我不想惨烈地给这一年收尾,摸不清裴雁来的态度,只敢用不痛不痒地话题打破僵局。
  “李阳鸣的无罪判决没能服众,污点一时半刻洗不干净。我听说,今天一早网约车平台解除了和他的劳动合同。”
  裴雁来的头盘是帕尔马蜜瓜火腿。
  他从前吃饭就很快,现在也没慢到哪儿去。我的法式焗蜗牛进度没过半,他盘子都空了。
  侍应生撤下去,很快又端上来一份清汤,是经典的Consomme。
  高汤在灯下色泽莹润,裴雁来却浅尝辄止。
  “意料之内。”
  我以为还有下文,但他显然没有继续的意思。
  硬着头皮,我接道:“李阳鸣老婆过劳还在住院,女儿明年上大学,经济压力本来就大。现在没落井就下石,他老东家实在不地道。”
  裴雁来不置可否:“明哲保身而已,李阳鸣只是替罪羊。”
  我没明白:“什么?”
  没招手,侍应生就主动撤掉汤类,上了副菜,柏图斯的红葡萄酒倒入玻璃杯。
  裴雁来浅尝一口:“早就有舆论在铺路了,动静其实并不小。”
  我意识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你是说钱响的微博?……我看到了。”
  一篇以李阳鸣案为例的司法公正困境与博弈理论分析,洋洋洒洒四千字,发布至今刚过二十四小时,转发量已经超过三十万。
  钱响,本科名校法学院毕业,研究生时期犯了事被退学,考公无缘律所又不收,最后下海经营法考机构,混得也算风生水起。
  媒体行业鹊起后,他也下场分一杯羹,是在微博普法的博主里最早的一批。几年下来,已经是粉丝百万的大V。
  他善用春秋笔法,深谙传播学和大众心理之道,惯紧跟时事做犀利评价,在外确实声名远播,但业内对他评价普遍不高。
  裴雁来举重若轻道:“平台监管不力是常态。一旦东窗事发,舆论势必倾斜。如果失去消费者信赖,公司前景难测。质疑司法公正是来模糊重点,转移公众视线,推李阳鸣出去是为自保……
  我想通了:“钱响收了平台的钱。”
  “一大笔。”裴雁来放下高脚杯,追加了细节。
  我恍然记起,钱响是有个外号叫“听钱响”。
  人如其名。
  “舆论比法庭更懂怎么吃人。”我吞下一口酒:“李很无辜。”
  裴雁来扫了我一眼,西餐刀剥离尖椒和顶端的马苏里拉芝士,刀刃折射头顶的光,刺得我一阵眼晕。
  “车内监听损坏不及时报修,有心无心尚未可知。这次和他无关,下次呢?”他把芝士肉末卷上叉子,轻声道:“李阳鸣是链条末端。如果想谈,不如去和死人谈无辜……”
  “铛”的一声。
  他话没说完,叉子却被我横空截住,西餐刀碰上去,撞击声清脆。
  裴雁来抬眼看我,一言不发。
  我脸有些热,可能是被他看的:“……尖椒籽卷进去了,辣。”
  拉丝的芝士裹着辣椒籽,缜密如裴雁来原来也会出错。
  裴雁来没把我的刀弹开。
  他手机响了,直接放下餐具,离席去接。来电没存备注,只是一串数字。但0909的尾号实在特殊……我想我知道是谁。
  裴雁来越走越远,我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喂,你好”。
  说曹操曹操到。这是李楠的电话。
  来回不过三分钟。裴雁来回到座位时,一瓶柏图斯已经被我喝了半瓶多。
  茹毛饮血,我品不出精细味道。但古往今来,万万人钟情酒精不是偶然,有时候人不清醒反而幸福。
  红酒后劲大。
  我反应有些迟缓,但嘴巴还能勉强跟上脑子:“……李楠要借钱吗?”
  裴雁来没搭理,他吃下一颗苦又涩的橄榄。
  “那就是看上你了。老老少少……裴律的异性缘很好。”我企图掩饰古怪的冷淡,但大脑控制不了嘴巴。
  我嫉妒女人,但一口酒灌进去又开始嫉妒别的。知道不该问,从前也没想过要问,此刻话却从舌尖滑出来,牙齿都拦不住——
  “米晓杉……你为什么选他?”
  小米远比李楠让我如鲠在喉。
  我知道我没立场也不应该。
  优秀又没那么优秀,但因为裴雁来的青眼,无辜成了他最大的错处。
  嫉妒拖我进痛苦的渊沼,可我是在痛苦中才能求生的人。
  裴雁来一言不发。
  他手里的刀钝了。客人轻易切不开牛肉,看来Rose is a Rose的高质量服务名不副实。
  不得不说,无视我的这招确实有效。
  我抬头看头顶的灯,光太刺眼,眼泪要往下流,我眨掉,费力才看清灯体是玻璃质的玫瑰花。
  最后两口红酒下肚,我的胃变成一张两万七千元的不定期存折。
  “说说吧。”我知道自己彻底喝醉了,大概脸和脖子都红成熟的竹节虾:“说说吧,你告诉我……裴雁来。”
  口齿模糊,最后我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我倒上桌子前的最后一眼,是裴雁来无动于衷的脸。
  醉酒的人也会做梦。迷迷糊糊的,我在梦里回到高中那家日式酒吧。
  调酒师还是老歪,他络腮胡,戴墨镜,贱嗖嗖冲我笑:“你的酒量我知道,少喝点,别被捡尸。”
  我有点无语:“你知道?”
  “当然。”他把百利甜放在我面前:“你妈怀孕那天你来喝闷酒,想起来没?”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是我唯一一次断片。
  我记不太清,追问:“然后呢?”
  老歪用毛巾擦完杯壁,随手朝门口一指:“你自己看啊。”
  我转头,目光所及,空无一人的酒吧门口闪现出两道人影。
  一个是裴雁来,那另一个就该是我了。
  裴雁来倚在一侧门框作壁上观,我抱着隔壁发廊的螺旋三色转灯不撒手,烂醉如泥。
  直到发廊的tony出来赶人。
  裴雁来试图叫醒我未果,干脆单手拽着卫衣的帽子,把我整个人拎起来。
  我指着三色转灯,荒诞的灯光映在斑驳的水泥地,对裴雁来说,这个亮,我要抱。
  裴雁来一把掐住我的后颈,逼我抬头。他说,那个更亮。
  我抬头,晴夜的正月十六,那是枚圆月亮。
  裴雁来一发话,我果真跳着去抓。门口有两级台阶,我腿一软,然后迎面摔下。
  如出一辙的疼痛将我从这一层梦中拖出。我屁股着地,入眼的是熟悉的裤脚。
  室外的寒风一吹,我有片刻清醒。
  我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出的门。
  一抬头,是在万贸城一楼侧门的室外停车场,很空旷。裴雁来没走。
  “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我,面容俊美而沉静,我几乎立刻就起了反应。
  裤子撑起一团,我怕被裴雁来发现,于是紧忙起身,借着夜色弓腰把反应盖下去。但动作太快,晕眩过后,酒劲重新上头。
  我不想吐,可胸口直烧,只能踉跄往前走两步,趴在雷克萨斯一侧的车门上扬起脖子吸气。
  “呜。”
  不敢相信是我发出的声音,流浪狗一样。
  裴雁来大抵以为我醉得彻底,像以前那次不记事。他耐心耗尽,拎着我的后领,把我丢在一边:“边上去吐。”
  态度好差。
  我小腹贴上车门,一蹭,喉咙又溢出诡异的闷哼。
  他轻啧一声,随后我后领就被他拎住,人被他从车上扯开。
  好像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能如此轻易扼住我的命脉,他只要立刻松手,我就会腿软地倒下去。变成一滩烂泥、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
  天边响起阵阵呼啸,我突然忘记要说些什么。
  抬起头看,是首航学生组织的无人机表演,阵仗很大,城市中心的人大概都能观赏到,用以迎接新的一年。
  花式繁复,色彩绚丽,阵型整齐,就是太亮了,甚至有些重影。
  我目不转睛地看,一时忘记眨眼。肌肉不受控制,我向后扬手想拍裴雁来的肩膀,却错摸成一截脖子。
  他喉结一滚,蹭过我发麻的指尖。我躲避不及,下一秒,指节就被人握住。力道之重,说马上就要将我指骨捏碎我也是信的。
  “林小山。”他叫我,字字阴沉。
  催命来了。
  我心里惶恐,可我眼下醉得厉害,想喊疼,想痛骂,瞪着眼睛回头看他,嘴里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对他说:“很亮……我要去抱。”
  唇边滴落什么液体,我伸出舌头一舔,咸的,是左眼滚下的泪。
  怪光太亮,怪酒太烈,怪风太吵,怪这末日荒诞离奇。
  裴雁来就在我面前,咫尺的距离。
  说真的,我想吻他。
  哪怕明天就变成灰烬。
  万贸城的大屏上滚动跨年倒计时。
  我跟着数到七,然后向爱倒去。天堂地狱。
 
 
第27章 留疤影响求偶(上)
  复工是一月三号。地铁车厢人满为患,抓着吊杆单手发邮件,附件要用日期命名,这时候我才切实意识到常用的四位数又加了一,是新的一年了。
  到办公室,谢弈精神有点萎靡,原本在打哈欠,但一抬头看见我,愣住几秒。
  “你感冒了?”他问。
  我脱下外套,口罩遮了半张脸。我按了按鼻翼两侧,没摘:“……有点。”
  谢弈拉开抽屉,扁平的四方体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滚轮不堪重负发出难听的声响,“我这有药,你要不要?”
  我摇头:“吃过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谢弈切我一声:“口罩摘了吧,暖气开到27度,你捂着不热啊?我不怕你传染。”
  絮絮叨叨的,是好意。
  我动作一顿,却岔开话题:“你的烛光晚餐怎么样?”
  提到这个,他脸色登时一黑:“别提了。还烛光呢,差点没烧成鬼火。”
  谢弈和他老婆结婚至今差不多四年。女方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温柔和善,事业有成,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但最近几个月夫妻两人小吵不断,谢弈连日挂相,常常一副萎靡倦燥模样,连我都对此有所耳闻。
  矛盾集中在国内家庭避不开的问题上——孩子,或者说生育。
  考虑夫妻双方工作都非常繁忙,女方不欲在不能给子女足够爱和家庭教育的状态下孕育后代,谢弈早些年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心态却变了。
  “你评评理。”谢弈骂了一声:“先不说我俩父母这边都催得紧,我跟你嫂子过完年也是三十三四的人了。严格来说已经人到中年,我现在特想要个孩子我又有错吗?她该委屈,我就不该委屈了?”
  家务事,我本来不方便发表意见。但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怀胎十月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你得体谅。”
  谢弈:“嘿。你小子哪边儿的?”
  “哪边都不是。”我想到我妈,又想到我自己,所以告诉他:“爱和陪伴很重要,嫂子学心理的,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应该更清楚。”
  “……”谢弈无语:“算了,我跟你一个单身狗说这个干嘛。等到我这个年龄,结了婚,上有老下缺小,你自会明白了。”
  “……”
  话不投机,我干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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