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蜂。”像是看穿了我说不出口的话,Fingolfin先生说,“是龙中最凶猛的品种,我以前见过一次活的,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它的脑袋上如今有一个可怕的空洞,从两个对称的眼窝贯穿了脑颅。因为被烧得焦黑而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它……刚才,十分钟前也还活着。”我低声说,“我们差点就被它吃掉了。”
“你们看见了吗?”他谨慎地问,“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看了一眼Annatar,他低着头,沾满了灰尘的金发挡住了表情。Feanor先生提高声音插进来。
“连这都想不明白,你还是早点退休算了。”
Fingolfin先生愣了愣,但没有丝毫的不满,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刻薄地评价。
“唔,飞过来的?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总不能是像麻瓜的电视剧里上演的那样突然从城市上空出现的吧。”他说,像是寻求同意那样看了我一眼,“而在地下室里养龙这种事,只有古灵阁的妖精们才敢做——那还是一条老得牙齿都快掉光的瞎龙。”
“蠢货,它根本不会飞。”Feanor先生打断他,“否则也不至于在这连转个身都困难的小破地方折腾了那么久。”
“为什么,难道翅膀被折断了吗?”
Feanor先生走到标本一样了无生气的龙头旁,在上头踢了一脚:“因为它是条还没学会飞的幼龙。”
“幼……”
“如果不想让接着在小孩子面前暴露你的愚蠢的话,别急着用‘它怎么看都不幼’来反驳我,Nolofinwe——你好歹也是个巫师,魔法能做到什么你不清楚吗?”Feanor先生说,“幼龙的龙鳞其实抗咒性很弱,懂得特定的咒语是有可能把它变成这样的。当然鉴于这么做难度比较高,我更倾向于它受到了魔药的作用,可能是多种魔药复合使用的结果。打个比方,强力增龄剂混合三又四分之一倍分量的增强剂、二分之一倍分量爆炸液和一又二分之一倍分量的曼德拉草萃取液——可能还有一点火龙血,给它饮用或者泼在它身上,应该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我咽了口唾沫,觉得气流滚过喉咙的声音出奇地响,令我产生了他们下一刻都会转过头来看我的错觉。
但结果只是静默了一段时间后,Fingolfin先生耸了耸肩:“你明明知道我从以前开始魔药课成绩就不好。”
“……总之它可能是在变成这样之后,从原本困住自己的地方跑了出来。但是智力没有随着身体一样长大,在陌生情况下受到了惊吓,旁边没有专业人员安抚。加之……”Feanor先生意味深长地挑起眉毛,“持续受到外界刺激,所以才把这里搞成了这个样子。”
“嗯……这样吗。看来你的见解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你的结论是?”
“这是意外。”
“这和你之前的逻辑对不上吧?有这么周密的过程,结果却是意外吗?”
Feanor先生冷冰冰地说:“你在怀疑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认为,这件事发生的前提至少有‘有人把幼龙带到了对角巷’这一项。而……”
“而你专门指派了我儿子来调查我近期有没有参与走私交易龙蛋和幼龙——你既然信不过他,为什么还专门要他做这种事?”
“你看,现在明明是你在怀疑我才对,我的兄长。”
“我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你——别说的好像我们扯平了一样,把我拉到你那条不上档次的水平线上。”
“好吧。”Fingolfin先生眨了眨眼睛:“请你原谅,但我不上档次的脑袋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能一口咬定这是意外。”
“这不是最简单的问题吗?因为我的店也被烧了。”
“……”
Feanor先生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造型朴素得出奇的魔杖,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指向Fingolfin先生的喉咙。令我感到了片刻的窒息,仿佛空气也在他示意下惊惧得不敢流动。但旋即他就拨转了那危险的东西,朝向脚下再也感觉不到恐惧的死龙。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敢把麻烦惹到我头上来的,懂吗?”
·
Fingolfin先生低下头,裹紧了黑袍的领子,大火的余温从空气中褪去后,凉意也从黑暗中丝丝渗了出来。
“我会把这些话告诉灾害事故司的,也许会给他们一些调查帮助。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想我必须在这里先行告辞了。”他说,再度抬起头时,遗失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你们两位……年轻的先生,就跟我一起来吧,我会找人联系你们的监护人——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他们肯定很担心你们的安危。”
一直沉默不语的Annatar抹了把脸,我不知道他是想擦掉脸上烟熏的黑痕还是别的什么,灯光下的他依旧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这令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是幅什么尊容——但却没有那么苍白了。他跟着Fingolfin示意的眼神走过去,同时牵动了我的手。
我们彼此都一愣,Feanor先生很自然地把我往他那边一拉,切断了这无意识间的连结:“这个由我来处理。”
Annatar明亮的眼睛中闪动着不安,我在Feanor先生目光的死角冲他做了个鬼脸。他噗地笑了起来,并在两个大人注意到时连忙用咳嗽掩盖了过去。
“你家的联络地址是?”Fingolfin先生和蔼地问他。
“Engrin山谷,先生。”
·
我看着Fingolfin先生带着Annatar离开,魔法部的工作人员仍在奔忙,过了一会儿,他们过来把龙的尸体搬走了。这附近只留下了我和Feanor先生,巨龙碾压过的痕迹还有些许残留着,但在夜晚巧妙地掩饰下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光是这么发着呆,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是怎么从温暖的被窝里跑了出来,又是为什么要站在路灯下吹冷风了。
唯一陪伴在身边的对象还一点都不浪漫。
“先生。”
Feanor先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我平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刻意得自己都感到有点难过,“Annatar的魔杖断了,所以我送了他一根,从店里拿的。”
“哪根?带电击棍的还是会说话的?”
“不不,那两根现在还在我这里。”我把那一大把花里胡哨的魔杖从口袋里拔出来,双手捧着放进他手里,“是看起来最普通的,上面镶着一块石头那根。”
“那是我觉得唯一有可能卖出去的。”
“可您根本没有客人。”
Feanor先生的表情,从普通的英俊石雕变成看一眼就会遭到厄运的诅咒雕像。
“呃,您可以先记着我这笔账,我一定会想办法偿还的……连同这次给您添麻烦的精神损失费一起。我会努力工作的!”
我的声音像卡带的录音机不自然地停顿了一阵。Feanor先生偏了偏头,用猫一样的眼神打量着我,我更无法发出流利的声音了。
“或者……嗯,努力……去找工作……”对方的沉默令我难堪地低下头,“我感到十分抱歉。”
“要是抱歉有用,我也不用纳税养着魔法部那群草包了。”
“是的,您说的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走吧。”
Feanor先生的手伸到我低垂到脚面的视线前,五指自然地摊开,处于发烧般昏眩感中的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个信号。
“感慨完了就陪我回去收拾烂摊子啊,不然你今晚想睡在烧焦的废墟里吗?那群整天坐在办公室里长霉的草包可没本事修好门之外的东西。”他说,“还是说你真的不打算在我这里呆了?”
“不,不是。”我愣怔着,咬到了舌头,“我没有……应该是,不……那个,您……不打算赶我走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我干巴巴地回答:“……我理解的?按常理。”
“随便裁员是刚才那个睡衣品味跟搞笑演员一样的半种草包部长的爱好。我看起来有他那么小气吗?”
不,您显然比他小气多了啊。我下意识地想。虽然这不是重点,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打破了喉咙里的淤积,成了一声嘶哑的笑声。我拉住递到面前来的手,比苍白的肤色表现出来得要温暖稳定,应该不是魔法的恶作剧。
“您最大方了,毕竟是最伟大的巫师。”
“最伟大的巫师就一定要大方吗?你可不要想当然,我不是对谁都有那么好的脾气的。”
“那我是特殊的?”
“不是。”Feanor先生撇了撇嘴:“……你大概,比较走运吧。”
我以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喷笑出来。
但也许他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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