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秦西诀家的屋子没开灯。
阮景奇了,大年三十秦老师还能跑去哪儿呢?或者去了什么亲戚家吃年夜饭?
他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只好给人留了条言,把礼物塞进秦西诀家门口的邮箱,先行回家了。
没见到人,心里难免落空,阮景悻悻骑着车离开。
他一走,秦西诀刚好被送了回来。
汽车停在小区门口,秦西诀朝吧台小哥点头道别,吧台小哥拉着一群同事,继续当一个送人回家的尽责司机。
酒吧一直开到了大年三十前一天,这几天意外忙碌,来的都是回不了家的人,独自发呆或者几人相约来酒吧唠唠年末闲话。
几个不回家的同事干脆约了年三十聚餐,老板豪爽请客。
秦西诀平时再怎么习惯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家,碰上这个满是团圆喜庆的日子,就算不喜欢热闹,也觉得同事聚会的氛围更让人舒服。
然而宴有散的时候,秦西诀转身进了小区,冬夜的萧索寒冷扑面而来。
他拿出手机,才发现阮景的一堆信息,不由顿住脚步。
聚餐之前,老板开了个简短的员工会,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了,之后一直忘了换回来。
秦西诀一路看完信息,有些发愣,阮景居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还跑过来找他了。
秦西诀想立马拨号回去,又忽然生出些迟疑。
阮景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回到家了,今天是很特殊的节日,现在天气也太冷了。
他犹豫着,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了。
他想到阮景留言说留下了礼物,不由先去邮箱把礼物盒拿了出来。
就地拆开,盒子里躺着一个运动手环。
里面还有一张小卡片,是阮景的笔迹——
秦老师,恭喜成年!
他捏着柔软的绸带看了许久,手机忽然震了震,是阮景又发消息过来了。
阮景:“回到家了吗秦老师?”
看来是自己一直不回消息,那边的人有些担心。
秦西诀周身黑暗,他在冰冷的空气里慢慢呼出一口气,电子屏的冷光照亮了他忍不住弯起的唇角。
他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了,思索半天,最后放弃了。
他盯着阮景的头像看了片刻,忽然走向院子里的自行车,连屋门都没进。
他还是太想去见这个人了。
秦西诀一向知礼明德,也知道除夕夜去别人家贸然找人的举动不合礼数。
但这个念头从假期第一天忍到现在,逐渐在他心里扎根生长,渐生煎熬,如今那些交错缠绕的根勒住心脏,理智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阮景趴在床上,盯着手机,有点摸不清状况。
刚刚他在秦西诀的聊天框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不是幻觉吧,怎么半天不回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阮景怀着担忧,在床上翻了个身。
几分钟后,手机忽然震了震,秦西诀的消息弹出来了。
阮景利索翻身起来,点开一看,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秦西诀:“我在你家楼下。”
阮景被这莫名狗血的台词唬得一愣,又惊又有些好笑,刚想问“是不是发错了”,摁了几个键后有些嫌慢。
他忽然抬头,要是真的呢?
思及于此,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飞速穿上拖鞋,有一只不怎么听话地留在原地,他也没在意,直接单脚蹦跳到窗边。
楼下的路灯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抬头望过来。
阮景心旌一震,转身揣上手机,匆忙从床上扯过外衣,随意套上就往玄关跑,在林蓉的惊呼里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慢慢往下的电梯太过安静,阮景察觉自己的心脏依然在狂跳。
终于从龟速的电梯里出来,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打散了他唇畔的白雾。
他看到秦西诀坐在自行车上,对他笑了笑:“新年快乐。”
这一刻,阮景只觉得最近那些郁气都消散了,心里缺了的那块被填满,整个人获得一股鲜活的力量。
他不由得笑着小跑过去,眼看接近秦西诀,忽然冒出想冲上去抱住人的念头,心里顿时疑惑,这种念头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阮景跑到秦西诀面前,笑道:“秦老师这是亲自来道谢吗,这么客气。”
有那么几秒,阮景产生了秦西诀在仔细凝视自己的错觉,那目光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深意,好在又立马消失了。
秦西诀扬起唇角,夜色里的目光温柔:“让你破费了,我请你吃夜宵。”
“那怎么好意思呢,”阮景嘴上嘻嘻哈哈推辞,却已经爬上秦西诀的单车后座,“好歹是我的第一笔工资,分享下喜悦嘛。”
秦西诀听着那着重咬字的“工资”一词,看穿了他的显摆之心,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各怀喜悦地出了小区,看着一排紧闭的店门,脑子里那乐得快不运转的思维才重启——大年三十哪来的夜宵店。
不过在阮景心里,吃不吃无所谓,城市的春节也没什么年味,但和秦西诀待在一起,就算只是在大街上瞎转悠,也满足得喜气洋洋。
阮景觉得他的过年从此刻才开始。
阮景被秦西诀载着漫无目的地转着,两人聊着这几天的近况,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没什么目的地,一时不知道去哪里。
阮景一打量秦西诀,意味深长地悠悠开口:“秦老师,十八岁了,可以做点大人的事了。”
这话让秦西诀愣了片刻,他没回头:“……比如?”
阮景探出头,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比如附近的小巷里,有一些旅馆……”
话音刚落,单车明显地一歪,被忽然打断的阮景忙抓稳秦西诀,继续把话说完:“……和网吧!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上网了秦老师!”
秦西诀:“……”
他料想这人能有什么志向,但刚刚思绪乱跑的自己也不逞多让……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寒风里兜了几圈,就算心里捂着喜悦的热,阮景也终于被冻得受不了了,想必秦西诀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好不容易见到秦西诀,还不愿意回家,两人一商量,决定先回秦西诀家避避风。
他们披着寒意进了院子,秦西诀去停自行车,阮景在院子里转悠等他,一瞟眼发现邮箱上放着个盒子。
他凑过去看了看,看包装像是个蛋糕盒:“秦老师,你还订了蛋糕?”
秦西诀走了过来,也有些奇怪:“我没有订。”
阮景十分稀奇地环顾周围,没发现诸如圣诞老人之类的不明生物:“会不会是圣诞老人骑着树懒送来的,然后一直走到除夕才抵达?”
秦西诀:“……”阮景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静静躺在邮箱上的盒子不大,包装莫名眼熟,绑盒子的绸带上压着一张卡片,秦西诀轻轻抽出来一看,路灯微弱的光洒在一行字上——
西诀,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称呼,秦西诀一愣,视线下移,落款的名字让他脑海倏地一阵空白。
那是父亲的名字。
阮景发现秦西诀表情不太对,一看卡片,也猜到了落款的人,不由疑惑起来。他看到秦西诀掏出手机,照着卡片上的店家联系方式打了电话回去。
蛋糕店的服务态度很好,即使在除夕夜,也在响几声后迅速接通。
秦西诀问起蛋糕的事,说明事由后就只剩简单的应答。他微微低着头,隐在黑暗中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
秦西诀提起蛋糕,带着阮景走向屋子,开口解释道:“……以往每一年的今天,父亲都会在这家店订一个蛋糕,他逝世前向店里续了钱,订了我……”秦西诀顿了顿,才接上,“我余生每一年的蛋糕。”
而到了今年,秦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了,蛋糕店的人找不到收货人,只好把东西先送到往年的地址。
阮景讶然,他看着秦西诀情绪莫测的背影,心想秦爸爸在续钱时在想什么,也许会难过不能陪着儿子长大吧。
而如今走在前面的少年拿着这份每年一次的心意,却再也见不到送出这份心意的那个人。
阮景察觉出秦西诀心情低落下去,不由快走几步上前,和人并排,笑着逗他:“那正好,我也从我弟那摸来一些零食,凑一起可是够派对的排场了。”
秦西诀不由转头看他一眼,无声地笑起来。
然而等两人进屋,秦西诀按了几下开关也没把灯打开,才发现没电了。
排除故障和其他原因,他想起来,估计是最近都在酒吧那边忙,很少回来,忘记交电费了。
现在也没办法续上了。
阮景有些好笑,又觉得和秦西诀待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心情很好:“不打紧,我们不是还有生日蜡烛嘛,手机电筒也可以。”
秦西诀更不讲究,现在这个时间点,对电的需求只剩照明了。于是提着蛋糕,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卧室。
两人在小矮桌边坐下来,窗帘一拉,有稀薄的月光铺了进来。阮景把零食一样样拿出来,又小心地把蛋糕端出来放在桌上。
蛋糕是两个人的分量,不大,十分精致,有淡淡的甜味和水果清香盈向鼻尖。
阮景把数字蜡烛插上去,秦西诀手里的打火机“噗”地应声而亮,小小的火苗把蜡烛点上了。
两人周身刚好被笼罩进这一小团柔和的光笼里。
阮景的眼睛被烛火点得有些亮,他朝秦西诀笑:“快许愿。”
听到这个流程,秦西诀愣住了。
以往的生日蛋糕都是直接吃的,甚至蜡烛都不点。至于心愿,他想要什么都会靠自己亲手努力得来,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再依托这类方式来获得什么了。
他望着阮景期待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为难。
阮景见状有些明白了,心想大佬的世界都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吗,为了应景,他咳了咳:“你就没有些什么……是要靠玄学才能达成的心愿吗?”
他话音落了,秦西诀看向他的脸,思索了下,目光又移到蜡烛上片刻,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许好了。”
阮景笑起来,拿起塑料刀叉小弧度地挥了挥,指挥着下一个流程:“吹吧。”
秦西诀凑过去吹了。
房屋又陷入一片黑暗。
秦西诀把完成使命的蜡烛插在一旁的苹果上,再次上岗做照明用。
既然是生日派对,在气氛上也不能太平淡。
秦西诀分着蛋糕,阮景拿出手机提议:“想看点什么吗秦老师?”阮景按着生日主角的喜好一想,给出方案,“纪录片?”
“……”秦西诀心想,也不必这么严肃,手上把蛋糕的水果多分了些给阮景,“你找个想看的,我都可以。”
阮景也不客气了,迫不及待点开正在追的番。
好在这部番风格轻松,情节有趣,秦西诀就算从中间开始看,也能一起感受到故事的欢快。
两人吃着蛋糕和零食,时不时聊几句番的情节和美术设定。
冬夜里,整个屋子的黑暗都侵不进烛光笼罩的这一方温暖天地,矮桌前的氛围轻松得有些懒洋洋,又如不腻口的奶油,有些许甜,时光流淌得缓慢了下去,低声的交谈和笑声散落进夜里。
番剧很快就追平了,蛋糕和零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秦西诀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很晚了。今晚阮景能跑来陪自己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要再贪心,就是得寸进尺了。
两人沉默片刻,秦西诀还是开口了:“我送你回去?”
一提到回家,阮景心底那才被填满的部位又有裂开的迹象,冒出了些抵触情绪。他这几天日夜操劳,都到大过年了,不如索性随心以作犒劳吧。
他指了指门边放着的,那双跑出来时没来得及换的毛拖鞋,十分认真。
“我睡前家当都穿来了,你还要我回去?”
秦西诀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的熊头拖鞋。
阮景立马后仰往毯子上耍赖地一躺,说什么也不想起来的样子。
“分一半床给我吧。”
话音落了,阮景没听到秦西诀说话,屋里寂静了几秒,他不由看了眼人。
秦西诀的身影逆着烛光,姿势还保持着低头看他,像是变成了只看得出一圈毛茸茸金边轮廓的雕像。
秦西诀才察觉失语得太久了,怕人反悔似的开口:“……我去找新的牙刷毛巾,”他顿了顿,“阿姨那边……”
阮景一看对方没意见,立马就着他的话音拨通了电话,和林蓉说要在秦西诀家住一晚,林蓉反复交代除夕夜不要太闹腾影响别人睡觉,才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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