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自己作孽。
“那天是我混蛋,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现在说似乎有些丢人,“我是看到你和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接吻,心里难受。”
“大哥,”白璞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我兄弟一场,我自然不会怪你。”
听他那么强调“兄弟”二字,上官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以为他会难过,可其实也就只是有一点点心酸。像以往那样,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你还肯认我这大哥就好,兄弟一场,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他有了一个可疑的停顿,又道,“虽是师徒的名分,不过咱们上官家的人对这些伦理也看不大上。你这么个闷骚的性子可别把人放跑了。”
话虽如此,不过......闷骚?
他很闷骚吗?
白璞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看得上官锦心情大好,方才被他弄得心里有些堵,这下可算是报复回来了。
“他不会的。”
上官锦身子前倾,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哦?你这么确定?”不过看白璞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他也就乖乖坐了回去,“我担心的是,他可是蜀国太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那你怎么办?”
白璞有些不以为然,“他说他想要我陪他君临天下,这还不够吗?”
若是放在以前,兄弟俩绝不会有这样的聊天。不过上官锦似乎变了很多,不再那么阴沉了,白璞也放开了一些心结,因此倒担得上“谈笑风生”一词了。
“可是你也该明白,私德对皇帝来说有多重要吧。”
“我......”白璞本来想反驳,却又有些无力,“陛下还很康泰,那都是以后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这可奇怪,你不是这么个洒脱性子。”
白璞微微垂眸,故作洒脱又有何不可?有些事并不是他可以改变的,任何人都不能改变,那又何必说出口?
听得人未必懂,懂的人未必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人大多也无能为力。
而你不说,至少你看上去过的还不错。
第29章 从此只是怜取眼前人罢了
上官锦看白璞这幅神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转而道,“念锦他想要到处去看看,我这就带着他去秦国。过些日子也会去蜀国,到时候还要太傅大人照拂一二。”
白璞原本是有些失意,可看到上官锦这样不正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个大哥,自小虽不算一板一眼的无趣,可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如今倒是转了性。
再想想自己,从前那样自卑,不爱见人,阳光从来照不进他的心里,现在却也会露出那种最温暖的笑来。
人总是愿意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而改变,把过去的残缺填补完整,这也是爱情最美的地方吧。
“我与大哥绕了一大圈才能有今日这番际遇,从此只是怜取眼前人罢了。”
上官锦笑着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只是想到那个沉默温柔的,笑起来有梨涡的少年,心里就圈圈点点地泛起涟漪,他从前做的混账事不少,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上官锦和杜寰他们一起走了几日,进入蜀国境内后各自告别,一个往锦官城去,一个则往咸阳去。
眼看上官锦他们的马车行远了,杜寰才问白璞,“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这些日子上官锦像是故意的,总是缠着白璞,杜寰和白璞已是好几日没好好说过话了。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那日他看到杜寰拿着鱼糕就觉得有异,闻了闻的确是有砒霜的味道,便确定了这是楚氏的阴谋。他怎么可能看自己已有些疯魔的母亲杀了自己喜爱的弟弟,便抢了过去。
楚氏虽然对他很好,可是那种感情与其说是母子亲情,倒不如像是一个商人在看自己的货物,算计着能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利润。他自己也是商人,他清楚他们的眼神,带着贪欲的渴望。这样的母亲又怎么值得他去留恋?
何况他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楚氏毒杀上官绝的事,本来嘛,楚氏也就没打算瞒他。上官绝是个严父,可对于上官锦来说却是最为重要的存在之一,其实小时候,上官绝对他是很好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会对他露出赞赏的笑来。
而楚氏谋杀亲夫的事实更让上官锦对她敬而远之。楚氏恐怕到死都想不到,那把她至于死地的铁证,正是自己苦苦帮扶的儿子偷来交给白璞的。
杜寰听完了事情始末沉默了许久,看不出来上官锦虽然处处和他作对,倒真是个好人。
他伏在窗框上看眼前越来越熟悉的风景,突然间还真是有些想家了。
锦官城外,杜鸿亲自带了人来接儿子,这宝贝儿子虽然是他赶出去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怎么能不想。何况又经历了那些事,差点小命都没了,因此在人前虽然不好太过失态,眼底的忧喜参半还是藏不住的,看得杜寰心里暖暖的。
杜鸿虽然很不靠谱,却真是疼惜他。比起上官绝来,他简直是一代慈父典范。
带着这么些小感动,杜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可还康泰?”
“好,小兔崽子,你回家了就好。”
之前的应该是假象吧,杜鸿果然还是只用不靠谱来形容就好了。
正常的皇帝会在群臣面前说“小兔崽子”这样对他本身也不利的话吗?
可是他不知道,杜鸿因为“小兔崽子”被柳棉呛过之后已经改口叫他“王八羔子”了,不过这毕竟是个大场面,这种话还是粗俗了些。
杜寰跟着杜鸿进了宫,白璞则回府打点一下,免得杜寰晚上回来的时候东西都不齐全。
甲子奉命送白璞回府,有些好奇,“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了,大人何必自己动手?”
“下人做的未必合寰.....合殿下心意。”
白璞答得自然,甲子却是个人精,加上这些年被杜鸿和柳棉的熏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师徒间的猫腻?
再想起先前白璞被困上官府时杜寰说的话,后背渐渐发凉。
太子殿下似乎比他老子还要出格,且不说爱上了自己的夫子已是不合人伦,那一句“得白璞,失江山,很划算”也让他有些害怕了。
太子殿下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都要把它给拆了继续走,劝他是没用的。倒是这位白璞,恐怕还知些是非。
一路静默,两人各怀心思。
到了白府,白璞自己下了车,便和甲子告别。甲子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也只是个奴才,这些话也轮不到他来说。
白璞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便把身边上来接他的下人打发了,道,“甲子有话说便是,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没有,”甲子顿了顿,“只是想起了先前殿下说过的一句话,觉得还是告诉先生比较好。”
白璞点头示意他说,甲子便一字一句告诉他,“先时先生被困,属下为了殿下的安慰劝殿下回京,殿下说‘得白璞,失江山,很划算’。属下实在是感动于殿下和先生的......师徒之情。”
白璞愣在了那里,他想,他明白了甲子的意思。
杜寰太过于看重他了,在那种情况下几乎失去了理智,这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
他是他的夫子,却会成为他帝王路上的牵绊,这样合适吗?
上官锦说得对,私德对帝王来说太重要了,多少原本圣明的君主就因为私德有损而遭人非议。
甲子去远了,白璞却不能回神。
他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今后的事,可是当现在所以为的以后到来——总会到来的——他又要怎么去面对?
他可以为了他枉顾伦常,却不能为了他自己而耽误了杜寰的人生。他可以是一个优秀的皇帝,他不能因为喜欢自己的夫子而饱受世人诟病,那对他来说不公平。
他浑浑噩噩地进府,像个木偶人一样打理一切。这些事情他太熟悉了,杜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好像是自己的呼吸那样熟悉。
从小他就像父亲一样照顾杜寰,所以以后,他也只应该退回到夫子的位子,免得以后彼此为难。
灯也不掌,他坐在书房里,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第30章 白璞,你是个懦夫
门外传来了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还不及白璞抬头,杜寰已经进了屋。
屋外阴沉沉的,原来不是天黑了,而是要下雨了。
“夫子,你怎么连灯都不点?”杜寰一边把杜鸿硬给他披上的披风脱下,一边问道。白璞并不说话,他也不作他想,自己点了灯,才发现白璞的脸色不太好。
“夫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被白璞阻止了,“我没事,就是想静坐一坐。”
“静坐一坐?难不成还要参禅呢?”
杜寰嘲笑道,可是看白璞那样肯定是有心事,他也就不叽叽喳喳了,直接坐了下来。
白璞看他这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换上轻松的表情,“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杜寰知道他是装的,也不点破,笑道,“父皇非要留我用晚膳。”
“陛下只你一个孩子,自然疼爱你,你也该多陪陪他。”
“我当然明白,可是他......”想到杜鸿那些话,杜寰就莫名的烦躁,“他总说些有的没的。”
“陛下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还不是要让他娶妻了。杜寰并不打算瞒白璞,他觉得两个人既然已经两心相悦了,虽然还没有彼此告白,也不应该有隐瞒。这是这话要说还真是难开口,他也不知道白璞这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以他闷骚的性子,肯定会劝他娶妻,白白委屈了自己。
“父皇说到了太子妃的事。”
白璞愣了愣,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怅惘,然后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也到了年纪了。”
“可是,夫子,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杜寰对他的反应毫不奇怪,只是有些不满。他不能理解,明明喜欢一个人还要把对方推给别人究竟有什么意思。
白璞也没想到他会把话放到台面上来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转头躲过他炽热的眼神,“我不明白。”
杜寰被他的闪躲激怒了,站到了他眼前,“你明白!我不信你不明白!”
白璞看着他眼里的倔强,没办法再躲,只能轻轻地叹息,“可我是你夫子。”
那又怎样?
当初拥抱亲吻的时候你就不是我夫子了吗?明明都做过了那些有违人伦的事,现在又把人伦道德拿出来说做什么?
“你就真的只把我当成学生来看吗?”
“是。”白璞回答得很心虚。
“是吗?”杜寰冷笑一声,“白璞,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白璞强迫自己直视杜寰,他的学生,也是他的爱人。
“太子殿下,若我有什么让你误会了,是我的言行不当,你还是,忘了吧。”
误会?言行不当?忘了?
杜寰简直被他气笑了,也不说什么,转身出了书房。当白璞以为就此揭过时,他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匣。白璞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还有些羞愧。
杜寰看他神情的变化,更加觉得可笑,打开锦匣,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倾倒出来。
那是一卷卷白纸,上面有着墨迹,画中的人儿或坐或立,或笑或嗔,都是杜寰。
那是白璞闲来画的,在离开上官府的时候白璞的事情比较多,他整理行装时发现的。
“那这些是什么?白璞,你说话啊。”
白璞没有办法再否认了,站在面前的杜寰咄咄逼人得有些陌生,让他害怕。
“我的确,是喜欢你。可是殿下,你我都应该知道这不对。”
因为这不对,所以你就不敢面对了?
“白璞,你是个懦夫。”
这样的杜寰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其实是个成熟的孩子,也有城府有计谋。可更多的时候,他单纯得就像白雪不染纤尘,在他面前喜欢撒娇,还会害羞,可爱的不得了。
可是现在,他却冷酷得像冰,让白璞从心里发寒。
“我会和陛下说你已经不要我再教导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杜寰没有去追,因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要我再教导了”,难道他还是要离开他吗?
就因为他喜欢他?
“白璞!”他突然醒过来,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他的名字。
下雨了,花园里鹅卵石滑的很,他一不留神就摔了,小城子看他师徒二人吵了架,吓得不敢进屋。可是看到白璞匆匆出府了,又看到自己太子殿下连伞也不打就追了出去,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杜寰已经倒在地上了,他赶紧打了伞去扶,“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白璞呢?白璞去哪里了?”
“这......”小城子有些蒙,“白先生多半是去胭脂楼了。”
胭脂楼,慕娇娥。
杜寰推开了小城子就要去找他。
“殿下,您倒是打把伞!”
可是,杜寰跑得飞快,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胭脂楼,慕娇娥给白璞斟的酒他一口没动,只是听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可又好像并不是在听雨。慕娇娥也不敢说话,白璞今日到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让他擦一擦他都不肯。坐下了就是发呆。
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又要怎么开解?
突然楼下有了动静,下了这么大的雨,胭脂楼也就不开门做生意了,可是不知道是谁在叫门。
叫的是“白璞”。
一声比一声凄惶,一声比一声无奈,一声比一声怨恨。
到最后,白璞知道,他哭了。
慕娇娥自然也明白了,可白璞眼里满是心疼,却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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