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璞这才意识到杜寰纠结的不是他对他生气,而是他要走。
隐隐感觉这似乎也就是一直困扰杜寰的关键所在,可是这孩子究竟为什么会害怕他离开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杜寰看白璞一直不说话,心里更加慌了,“夫子,我会听话的,你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说到后来已经是泣不成声了,白璞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被他这份眷恋感动,何况他对杜寰向来狠不下心。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把他揽进怀里,“殿下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丢下这么乖巧的学生?”
“真的吗?”得到白璞安慰的杜寰好受了许多,尤其是他说他不会丢下自己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只要白璞能在他身边,他连人带命都是他的。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白璞一直很温柔地安抚杜寰,等感觉到杜寰已经渐渐冷静了才笑道,“真是个傻子。”
杜寰安安静静地待在白璞的怀里,那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又来了,像洪水一般要把他淹没。害怕,却避无可避,几乎要窒息了。
“夫子,我有问题想问你。”
“你问。”
白璞知道杜寰这是要向他敞开心扉了,可是杜寰半天又没个动静。
杜寰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纠结没什么用,或许问问白璞也不错,可是这样的事要怎么开口呢?
半晌,他才伸出手抱住白璞,脸颊贴上他的心口,就像当日梨花下的拥抱一样。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夫子,如果,我是你的儿子,我可以这样抱你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当然可以。”
“可是......”杜寰没想到白璞回答得这么干脆,不禁把本来不打算说的话说出了口,“可是我看我父皇和后宫的那些娘娘才会这样抱在一起啊。”
原来这孩子这么长时间纠结的居然是这个?本来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看上去又有些迟钝了呢?
“拥抱只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本身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哦......”杜寰似懂非懂的模样让白璞忍俊不禁,“那......”
杜寰示意白璞靠近一些,白璞不知他打什么主意,迟疑了一下还是弯下了腰,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一个柔软湿润的物什贴上了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离开了。
“夫子,这样也可以吗?”
看杜寰一脸得逞的笑容,脸上还有泪痕,并且有一抹红晕,看上去可爱得很。
白璞愣住了,他方才究竟哪一句话让杜寰曲解成这个样子?杜寰这样究竟是装纯良还是真无辜?还有自己现在看着他,那一股莫名的冲动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
很快,白璞得出了结论。
其一,他有必要去找慕娇娥谈一谈了。
其二,他必须告诉杜鸿,有些事吧,还是避着孩子比较好。
第8章 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心思
听说白璞又要去胭脂楼会他那个红颜知己,杜寰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些年来,白璞去胭脂楼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每个月的初二与十六,若是脱不开身不赴约的情况也有过。
今日正是四月二十六,有异必妖。
于是杜寰偷偷跟在了白璞身后,诚然这样的举动不是一国储君的风范,若是让白璞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说教。不过,他这是去“捉妖”,如此一想,杜寰不仅不觉得自己失了身份,反而有一种慷慨就义的雄心壮志。
胭脂楼不愧是最大的青楼,灯火通明,还没到门口就有花娘吆喝着客人,只把这一条花街上所有的店都比了下去。当然,她们并没有对白璞和杜寰无礼。
白璞是认识的,她们不敢造次,杜寰还是个半大孩子,多半是来凑热闹的,谁会打他的主意?
因此杜寰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也没怎么折腾就跟着白璞进了胭脂楼。
一楼的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台上有几个花娘唱曲跳舞的,台下也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给那些客人陪酒取乐,几个大胆的就直接调笑起来,言语粗俗,手脚还不安分。
这样的场景哪里是杜寰见识过的?
只感觉眼前直冒金星,都是那些女子的娇笑和暴露衣着下的玲珑身段。这个地方简直像一只野兽,弄的人喘不过气来,他逼自己无视周围的一切,只跟着白璞打转。
白璞像是司空见惯了,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熟门熟路地就上了楼。杜寰庆幸夫子看不上这些人,于是穿过人群,逃也似的跟着上了楼。
二楼是安静了许多,是一间间亮灯的屋子,里面偶尔传出笑语,窗上时不时印出几个人影来。
杜寰松了口气,虽然还是浓浓的脂粉味道,不过比起一楼还是好太多了,白璞一直穿过走廊,杜寰不敢轻易跟上去,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他,太容易被发现了。他蹲在楼梯口,好不容易等白璞转过了长廊,他就飞快地跑了过去,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有白璞的影子?
只有最后一间屋子和另一处楼梯。
要说这胭脂楼的布局还真是奇怪,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上了二楼居然还要穿过长廊才能上三楼。杜寰腹诽了一下,又很快打起了精神,那白璞究竟是上楼了,还是在这间屋子里?
正当他犹豫不决,屋里似有人语,还是个男子的声音。
会是白璞吗?
好奇心上来了,杜寰胆子也大了些,戳破了窗户纸往里头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惊得他叫喊出声来。
里面是两只打得正欢畅的野鸳鸯,这也罢了,还偏偏是两个男人。
杜寰今年十四岁,对于这档子事,知道的虽说不多,但也不是毫无知识,当然,这些知识也拜他那个不甚靠谱的老爹所赐。
他曾经无意看到过杜鸿宠幸妃子的场景,不过当时年纪小,没什么大的触动,却在后来想起会面红耳赤一番。后来杜鸿看上了柳棉,他也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可这个“可以”究竟是怎么个“可以”,他弄不明白。
所以他此刻虽然脸红地错开了眼,却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挣扎再三还是凑了上去。
那两个男子一个跪伏在床上,另一个跪在他身后冲撞他的臀部。隔得有些远,看得不甚分明,可是却能清晰地听见床板“咯吱”的声音,男人沉重的喘息和婉转的呻吟。原来男人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娇媚啊。
想想自己的声音,杜寰觉得有些沮丧,同时他也觉得不该再看下去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这样做已经很不妥了。
可是想是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杜寰就是移不开眼睛,床上两个人的声音和动作就像是钩子一样勾住了他的心神。难怪杜鸿和白璞都常常往这儿跑,这里的人都是妖精,会勾人,所以他再看一会儿,也不是他的错吧?
那两个人仿佛已经接近尾声了,没过多久就双双躺倒在床上。
“小妖精,舒服吗?”
“嗯......你干死我了......”
不堪入耳的淫言浪语,杜寰的脸腾地红了。
他的父皇和柳棉是不是就是像这样?那如果......是他和夫子呢?杜寰先把杜鸿和柳棉代入方才的场景,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和白璞也代了进去。
然后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从心底的酥酥麻麻漫遍全身,小腹有些胀,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脑海中是他和白璞......
天啊,他在想些什么啊!
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他的夫子啊!
过度的惊吓让杜寰不禁惊叫出声,然后就听见里面一声“什么人?”
完了!被发现了!
杜寰想跑,可是却像是长在哪里了,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屋里那个男人一把拉开门,冷冷地注视他。
“哪里来的半大小儿?难不成是小贼?”
“不,我不......”
杜寰紧张的结巴,那个人看他这样也猜到了八分,多半是误打误撞看了活春宫了。这个少年姿色平平却无端惹人怜爱,饶是已经泄过了火,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我说,你是不是也想让爷给你个舒坦才在这杵着?”
说着一把就抓住了杜寰的手臂,杜寰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等到那人开始把他往里拽了才晓得呼救,“我不是,你,你放开......”
慕娇娥给白璞添了一杯酒,“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白璞只是笑笑,饮完了那杯酒却不说话,慕娇娥是个善解人意的,“又为了你那小徒儿烦心呢?”
白璞把玩着手中芙蓉碧的酒盏,点了点头,“这孩子大了,我总是弄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心思,这有什么可烦恼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就是感觉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想和慕娇娥说一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慕娇娥是什么角色,看到他这幅模样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明白得很,是你自己不明白。你说你好好的当人家的夫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不是还有个喘气的爹吗?”
白璞听到她的玩笑话也就是笑笑,“说的也是。”
这里慕娇娥正要开口就听见楼下吵嚷了起来,似乎还有孩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有人敢在这里捣乱?
倒是白璞,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第9章 还不过来
“这么热闹是出了些什么事?”
慕娇娥的声音不高,可是那些看热闹的客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安静了下来,那个拽着杜寰不放的男人看到慕娇娥也规矩了些,“慕娘,这黄口小儿是不是你这儿的新人?我看上了,看样子还是雏儿吧。多少银子?”
慕娇娥看向了一脸慌乱无措的杜寰,再看看身后白璞的脸色,自然反应过来了,“这不是白先生家的书童吗?怎么寻主人寻到这里来了?”
那人听说是白璞的家奴,也不好再纠缠,讪讪松了手。杜寰看到了慕娇娥身后一言不发的白璞时,他知道他完蛋了。白璞看杜寰露出那种小动物一样的眼神,又气又无奈,“还不过来?”
杜寰听到白璞的声音,看了看心有不甘的那个男人,后怕起来,飞也似的就跑到了白璞身边。本想讨好地拉拉他的袖子,却被白璞躲开了。
夫子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那男人看到白璞微有些不屑,“白先生是治世能臣,还是好好管教下人,别再趴在窗口上窥人私隐,让人笑话。”
“是白某失于管束,诸位见笑了。”
三楼慕娇娥的房间里,慕娇娥又给白璞斟了酒,白璞也不喝,就看着站在那里摆弄手指的杜寰。杜寰此时垂头丧气的,连看也不敢看他,可是白璞真的是很生气,若是有个万一,杜寰被那个男人......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又要怎么向杜鸿交代。
房间里是一片尴尬的寂静,还是慕娇娥对师徒俩的僵持看不下去了,对白璞笑道,“殿下也吓到了,你做夫子的还给他摆什么脸呀。”
白璞现在想到方才的情形,也知道杜寰肯定怕得不得了,虽还是不肯和杜寰说话,也没那么生气了。而杜寰听到慕娇娥的话后委屈更甚,明明这个素不相识的青楼老板娘都能体贴他,为什么白璞反而无动于衷呢?
“殿下也别怪你夫子生气,我这儿不干净的人多了,若是殿下有个万一,你夫子可要心疼死了。”慕娇娥说着笑瞥了一眼白璞,后者居然微红了脸,躲开了她戏谑的目光。
杜寰听见这话抬起头来正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心里酸溜溜的。夫子不肯理他,可是和那个慕娇娥还是这样亲热。这个房间和方才那间的布局很像,那夫子难道也是要和慕娇娥做那件事吗?所以他现在生气,是不是也因为他突然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呢?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害怕,委屈,生气,所有的情绪都要变成眼泪出来了。
慕娇娥眼看着不太对劲,暗中向白璞使了个眼色,白璞看到杜寰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的样子,怎么不心疼?可心疼归心疼,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到时真吃了亏,那他才真是要心疼死了。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着夫子来的。”
“我是来访友的,殿下跟来来做什么?”
杜寰不知道怎么回答,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慕娇娥看杜寰这样实在可怜,道,“小孩子一时好奇也是有的,你就别捏住错不肯放了。”
“好奇为何不堂堂正正跟了来?却做出这样的事,哪里是一个君子所为?殿下,万一你被识破了身份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把你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白璞一口气把话说完,冷静了些,看到慕娇娥有些谴责的眼神,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似乎过重了。叹了一口气,“殿下,你是储君,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又是储君!
“储君又不是我想当的,夫子何必总拿储君来压着我?胭脂楼父皇可以来,夫子也可以来,为何我来不得?难道你们来就不丢脸了吗?”
“你......”杜寰小时候也会顶嘴,可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无言以对,他似乎真的是有些粗心了,没有考虑过杜寰真正的想法。
慕娇娥以为白璞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慌忙出来打圆场,“殿下说得对,陛下来的时候为了柳棉差点和人打起来,那才叫丢脸呢。”她上前拉了杜寰过来坐,“殿下受了惊,慕姨这里有些点心,殿下尝尝好不好?”
有白璞在,杜寰不敢轻易落座,只偷偷地抬眼看他,谁知正对上白璞的目光。
一愣,就这样对视了。
谁也不肯先示弱,谁也不会先闪躲。就这样看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交汇处又似有千言万语。
慕娇娥知道她此刻有些多余了,轻飘飘说她出去照顾一下生意,便只留了他二人在屋里。
这样一来,气氛反而缓和了一些,师徒本无隔夜仇,何况是白璞和杜寰两个人。
白璞走了过去,蹲下与杜寰平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觉得杜寰眼眶红红却倔强不肯低头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喜欢。直接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是夫子方才太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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