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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近代现代)——顾言、

时间:2022-03-19 09:55:33  作者:顾言、
  “偷渡犯有什么值得跑的?”柳若松很纳闷。
  末日之后,社会结构被打乱,他们军区的人出去搜救时,都不管是哪来的人,什么身份,只要是活着的,统统救走。
  老弱病残,国际交换生,还有来旅游的国外游客他们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个了,现在这个局面,人命都顾不过来,谁还能顾得上是不是合法入境的事。
  傅延膝盖压在对方的腰椎上,男人的手指痉挛地抠着地板,挣扎得很厉害。
  柳若松保持着安全距离,半跪下来,保证让对方能看见自己。
  “现在暂时不管偷渡的事了,毕竟也没法把你遣送回去。”柳若松试图用A国话跟他交流:“安置所早就接纳了你们,既然如此,你跑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他恶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只是采血而已,不会要你们的命,之前应该有人跟你们说过了。”柳若松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跑。”
  男人眼眶充血,被傅延按在地上动弹不能,只含糊着吐出一个单词来。
  “骗子。”他说。
  傅延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直到这时才终于开口。
  “若松。”傅延说:“你叫悦悦过来。”
 
 
第173章 “他给了我具体地址。”
  叫悦悦来,那就只有一种猜测,柳若松眼神惊诧地看了看傅延,然后站起身来,跌撞着往后退了几步,喊贺棠出来维持秩序,先暂时疏散人群。
  柳若松给傅延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这件事,先把男人弄到别的地方去。
  傅延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然后扭送着男人去了实验楼隔壁的小隔间。
  外面动静太大,不少群众都围观了全程,彼此窃窃私语的,队伍里也骚动起来。
  末世里,大家都为了生存焦虑不安,神经绷成一根弦,受不得刺激,邵学凡的胡言乱语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中,难免带来了点恶劣影响。柳若松花了一点时间维持秩序,然后解释了这次采血工作只是单纯采集信息,不做任何后续处理,这才勉勉强强安抚了这些人。
  他嘱咐了剩下的工作人员继续处理,然后把陆离留下盯着异常人群,自己抱着悦悦出了门,去找傅延了。
  贺棠怕那边有什么事要用人,于是把维持秩序的大喇叭交给贺枫,自己也紧走几步,跟着柳若松一起去了。
  傅延把那卷毛男人用手铐铐在了杂物间的置物架上,扭了扭手腕,站在旁边看着。
  柳若松带着悦悦进门时,那男人的反应格外大,拽着置物架直晃,悦悦吓了一跳,一把搂住了柳若松的腿。
  “悦悦。”柳若松问他:“你感觉一下,他跟傅叔叔和陆叔叔的气味一不一样?”
  悦悦仰着头看了看柳若松,然后又看了看那男人,最后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大概是看出了男人没什么反抗能力,于是一手捏着傅延的衣摆给自己壮胆,一边探着身子,用小手去摸了一把男人的腿。
  柳若松这才发现,男人的小腿上有一块蹭破的伤口,正往外流着血,应该是刚才在外面不小心弄伤的。
  悦悦用手指沾了一点血,然后逃也似地躲回傅延身后。
  “悦悦!”柳若松说:“脏——”
  柳若松开口晚了片刻,悦悦已经用舌头舔了舔指尖,她五官一皱,又习惯性地捏住了傅延的衣摆。
  “小柳叔叔。”悦悦点了点头,说道:“是。”
  柳若松脸色略沉。
  他示意贺棠把悦悦抱走漱漱口,然后走到男人面前,干脆用母语说道:“你是经历过‘改造’的人?”
  柳若松没准备跟他解释,而是直接挑明了讲,甚至绕过了说明情况的部分。
  这男人跑得那么快,那么坚决,时机又很敏感,偏偏是邵学凡闹事之后才想逃,八成就跟邵学凡有直接关系。。
  柳若松不知道他是认识邵学凡,还是能听得懂C国话,于是干脆试探了一下。
  果不其然,男人眸光动了动,生硬地用A国话说道:“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不要紧。”柳若松说:“放心,解放军优待俘虏,不会刑讯逼供——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早点交代。”
  柳若松说着跟傅延对视了一眼,傅延略略点头,示意他先去忙。
  紧接着,傅延和贺棠一左一右,把男人从置物架上解了下来,干脆地带走了。
  柳若松也没问他俩把人带去哪,反正逼供这种事他不擅长,只交给傅延他们就行了。
  但可惜的是,实验楼的人员筛选工作颇为不顺利,除了那个自爆的外国男人之外,一整天下来,柳若松颗粒无收,一个改造者都没找到。
  医疗点的人员和研究员收拾东西结束工作后,柳若松还坐在观察区,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也别太着急。”陆离递给他一杯水,安慰道:“安置区人多了去了,今天才来了五分之一,谁知道明后天有没有呢。”
  “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今天抓到的那个偷渡犯怎么样了。”柳若松喝了口水,哑着嗓子说:“我有预感,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陆离说:“他不是跟我和悦悦一样的药剂改造者吗?”
  “一样也不一样。”柳若松说:“你在被我查血样之前,知道自己特殊吗?”
  陆离诚实地摇摇头。
  “那如果那时候我跟你说,救援队要大面积采血,找一个‘特殊的人’做培养皿契合实验,你会觉得害怕吗?”柳若松说。
  陆离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我肯定不怕。”陆离说:“因为我就没想过……这种小概率事件能落到我头上。”
  “所以说。”柳若松说:“他那么害怕,一定是知道什么。”
  或许就跟乔·艾登有关,柳若松想。
  只是柳若松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的嘴比他想象的更严实,傅延他们带着人审了他一礼拜,他还是咬死了牙,一句话不说。
  他心里不知道憋着一股什么劲,被人四十八小时连轴审也不开口,明明人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但就是不肯配合,堪称软硬不吃。
  最后实在没法,还是傅延把其他人都轰出去,关了摄像监控,在手上用刀划了条口子出来,想死马当做活马医,看看这男人能不能像悦悦一样,以血液味道判定“同类”。
  事实证明,他这办法还真的好用。
  不知道是傅延跟艾琳重叠的那部分“能力”生效了,还是男人真的从他的气息中认出了什么,总之他的态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抵触,反倒主动跟傅延开口搭了一句话。
  “你们也做这种实验吗?”他用蹩脚的C国话问。
  宿舍里,柳若松看着通讯器上傅延那边的忙碌状态,思来想去,忍不住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从昨晚上开始,傅延已经连续消失了十来个小时。
  审讯时不能分心,柳若松给他发的几条消息尽数落空,都没得到回复。要不是贺棠打着包票说自己就在审讯室门口等,里面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发生,柳若松八成都忍不住杀过去了。
  几次重启下来,柳若松或多或少留下点心理阴影,平时跟傅延在一起的时候表现不出来,但一到这种时候就显得额外焦虑。
  他坐立不安地又等了半小时,忍不住给贺棠发了条通讯。
  这次贺棠也没回复,于是柳若松彻底坐不住了,起身拎过自己的外套准备去看看情况,结果他还没走到门口,就收到了傅延的来信。
  “问出来了,等我,回去说。”
  傅延的动作很快,十五分钟后就赶回了宿舍,柳若松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看到他手腕上缠了一圈白色的止血绷带。
  “怎么了?”柳若松眉头皱得很紧:“贺棠不是说没事吗?”
  “一点小口子,明天就好了。”傅延没在意,只是拉过柳若松,语气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个男人,克里斯,他是经受过系统改造的人。”
  “系统改造……?”
  “简而言之,他不是被药剂改造的。”傅延说:“六七年前,他在乔·艾登的研究所,被系统化地改造过。”
  六七年前,那应该是乔·艾登最早把构想付诸实现的时候,柳若松想。
  克里斯最初确实是听到了邵学凡的喊叫,所以才跑的——培养皿实验”几个字是他一生的噩梦,只要听到就会忍不住想要逃离的那种。
  六年前,他是欧洲某个小镇的流浪汉,日常靠着扒窃和领救济补助为生。有一天,一家医疗公司忽然去他们那个小镇开讲座,要招募“志愿者”。
  因为他们的条件过于刁钻,所以应聘的人寥寥无几。但克里斯自己无亲无友,不在乎背井离乡,又贪图招聘文件上的大额补助金,所以报了名。
  但直到被那群人带走,克里斯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去实验新型治疗药剂的,而是去实验一种非常可怕的病毒项目。
  他在乔·艾登的某个研究所里被关押了好久,每天检测身体素质,做了无数个手术,打了许多不知名的药剂,身体机能被破坏殆尽又被重新修好,循环往复了好多次,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折腾成了什么德行。
  终于某一天,他在一次临床试验里断了气,那群人抢救后也没能救回来他,就把他跟一堆医疗垃圾一起拉出去处理了。
  但不知道怎么,垃圾堆里克里斯硬是缓过了一口气,没死成,拼着命在处理车来之前从医疗垃圾里躲了出去,扒在车底的一块凹陷处跟着离开了研究所。
  “然后他辗转了很多地方,跟劳工船偷渡到东南亚,在那边做过苦工。”傅延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跑出来,从东南亚偷渡到我国。最早是在沿岸那边卖苦力,后来末世爆发,他仗着自己不会被感染,就一路北上,来了燕城,被咱们的人救了。”
  “你猜的没错。”傅延说:“他能听懂C国话,在实验楼外面就是因为听见了邵学凡乱喊乱叫,以为咱们这跟乔·艾登那差不多,所以才跑的。我后来跟他说明了实际情况,又给他证明了我和悦悦的待遇,他才说了实话。”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但柳若松心里显然有另一个重点。
  “那他——”柳若松忍不住一把攥住傅延的手,急切地问:“他记不记得那研究所在哪?”
  傅延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记得。”傅延说:“他给了我具体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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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地图已解锁.jpg【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174章 他终于发现了“选择”的恐怖之处
  “我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永远不。”克里斯说:“哪怕你们杀了我,剖开我的血肉,我也绝不会去。”
  手铐被他拽得哗啦哗啦响,脆弱的血肉和冰凉的金属摩擦在一起,在他身上割出几道明显的伤口。
  粘稠的血从他的伤口里渗出来,然后顺着坚硬的金属一点点流淌的面前的搁置桌上。
  克里斯紧盯着面前的傅延,眼中夹杂着宛如深渊般的恐惧。
  “但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个什么地方。”他说。
  “在什么地方?”傅延问。
  “在一片拥有漫长永夜的地方。”克里斯说:“那里没有四季,只有寒冰,还有漫长无尽的夜。”
  “那是一座岛。”克里斯说,
  克里斯在研究所里呆了很久,他的理智和世界认知在毫无规律的实验中被破坏殆尽。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据他自己所说,那时候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进化了”,好像他的视角跃入了更高维度的空间里,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的思维沉在深海里,身体功能却还在机械地运转。
  研究所里的生活极大地摧毁了他的神智,以至于克里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之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学会怎么面对人类,怎么在社会中得以生存。
  但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不大确定自己究竟在研究所里呆了多久,也不能确定那研究所的具体坐标。
  他只能记得自己当初逃出来时,在足有膝盖深的雪地里跋涉了仿佛半辈子,最后倒在一座桥旁,眼睛里落进了细碎的光。
  五彩斑斓的帷幕落下来,把锈迹斑斑的桥面都映出了一点童话感,看着就像是他人生结束后的定格场景。
  这么多年来,克里斯无数次怀疑过,他或许其实已经死在了那片雪地里,之后的一切,不过都是买火柴的小女孩看见的幻觉。
  “极夜,极寒,还有极光?”柳若松确定道。
  “对。”傅延说:“这种地方满地球找也就那么几个,而且我后来问了一下他的逃离路径和时间,比对过后觉得,他从研究所逃出来的时候应该在七八月份左右。但据克里斯说,当时的气温还是很低,他在外面走了没几分钟,整个人就已经冻僵了。”
  “七月份,人体体温无法抗衡。”柳若松说:“我本来以为是在圣诞老人的故乡,但这么看来,似乎不是——七月份,那里应该有个十几度。”
  “而且据克里斯说,那座岛不是城市,完全杳无人烟。”傅延说:“到处都是不化的坚冰,野生动物的数量非常之多。他当时刚逃出来的时候,差点被猛兽袭击,但是或许因为他当时刚被改造完,浑身都充满了腐烂的病毒味道,所以那些野兽没敢对他怎么样。”
  “他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靠吃野兽捕猎剩下的生肉骨头为生,最后在岛的‘尽头’,找到了一座联通陆地的桥。”傅延说:“他在那座桥旁边晕倒了,再醒来时人已经被带走,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没开发过,极寒的岛。”柳若松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知道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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