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悦悦这种人能察觉到我。”傅延说。
“你别管,我来想办法。”柳若松说:“避开他们也行,或者隔离,总归办法多的是。”
柳若松的语气很强势,带着不容辩驳的笃定:“公开情报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到必要情况,不用全都跟他们说。”
“……好。”傅延说:“听你的。”
“我一会儿去跟一号商量这件事。”柳若松说:“如果快的话,明天就开始第一波。我猜你们部队的人应该被改造的概率不大,所以我准备先从安置区的群众里面下手。”
“但是这要怎么观察。”傅延说:“分批让他们来参观培养皿吗?”
柳若松:“……”
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问住了。
柳若松顺着傅延的话茬想了一下,发现满脑子都是游客排队参观珍稀景点的场面,忍不住扑哧一乐,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念头甩了出去。
“我跟一号商量一下。”柳若松努力板着脸,说道:“可能采用双盲法,把培养皿挡起来,然后想办法让他们在同环境下接触,就以——以采集信息为名义吧,让他们到实验楼来提供血样样本。既然悦悦和陆离不用看见艾琳就能感觉到基因关联,那其他人应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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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开新地图了,期待.jpg【苍蝇搓手.jpg】
第170章 “你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赵近诚很快同意了柳若松的提议。
他们开了两次会,权衡了一下信息公开的尺度,最后决定在元旦那天正式开始血样采集工作。
柳若松前后做了几次实验,确定了艾琳的影响范围,最终决定将血样采集的地点定在实验楼一楼。
为了防止出现样本遗漏和信息过渡外泄的情况,到时候会以十人为一组,分批让群众人员进入实验楼。
赵近诚他们商量之后,最后决定不将特殊基因的事公之于众,只在保密范围内进行传播,除了军区内部的相关责任人之外,就只对筛选出来的药剂改造者公开情报。
军区外的安置区人员不少,想要成批进行样本采集和筛选特定人群是个大工程,除了柳若松手下的研究员工作压力倍增之外,安保工作也得慎之又慎。
为了把控知情者的范围,赵近诚最后把安保工作交给了傅延负责。
实验楼被紧急改装,一楼的开放式区域加装了严密的安保设备,并关闭了二楼和地下室的常用通道,防止到时候人员太多,导致意外发生。
元旦前半个月,柳若松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一边要保证银丝鱼的培育足够供给艾琳的使用,一边要为了这次“筛选”做准备。他跟着赵近诚白天黑夜地开了好多次会,可算是体会到从前傅延他们执行任务之前的紧迫感了。
他这种陀螺一样地赶场最后停留在元旦前两天,实验楼改装完毕,安保方案正式敲定,外面的安置区群众也做好了沟通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筛选计划的启动。
实验楼沉在夜色里,因为第二天就要公开使用,所以为了保障室内安全,研究员们难得放了个假。
但实验楼还是灯火通明,无须旁人看管的材料器械和样本保存仪器依旧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在静谧的夜色里发出嗡嗡的低响。
傅延捏着一张薄薄的权限卡,站在实验楼门口的台阶上,抬头看了看楼上。
他刚回军区时,跟柳若松一起来过这里一次,但那时候实验楼人来人往,他被悦悦征用成“临时保镖”,柳若松又在他身边陪他,一心分成好几用,于是一时间没来得及想自己什么。
现在他一个人重新“故地重游”,看着里面冰冷明亮的照明灯,心里难免会闪过一点什么。
比如他曾经走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傅延一只脚迈在台阶上,一只脚踩在地面上,他的心率比平时稍快一点,捏着权限卡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针扎一样的细密疼痛顺着他的四肢蔓延开来,傅延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然后迈步走上了台阶。
实验楼电力储备充足,各处都开着灯,但却空无一人,颇有点世界末日的气氛,傅延从一楼大厅穿过,用权限卡刷开去往机密区的门,顺着楼梯走到了地下室。
冬日的燕城气温颇低,地下室泛着阴冷的气息,傅延把手里的权限卡插进监控区的卡槽中,打开了地下室的主灯。
为了确保安全,在银丝鱼储备足够的情况下,柳若松的阻断剂给得很足,都在饱和状态下。这让艾琳看起来更像个“人”,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暴怒发狂的人形杀器。
艾琳看起来像是不需要睡眠和休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呆呆地坐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研究员人来人往,她不肯跟任何人沟通交流,也不对外界的活动有反应,看起来就像研究所中的那尊雕塑一样沉默。
但傅延知道,她不是一尊死物。
柳若松心里有忌惮,不肯让他跟艾琳过多接触,但傅延自己还有问题想问。
他反手关上监控区的门,启动了反锁装置,然后谨慎地、一步步走近了隔离区。
艾琳垂着头,眼神有些涣散。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细瘦脖颈勾勒出骨骼线条,突兀得像是随时会刺破血肉冲出来。
傅延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直走到隔离区前,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玻璃。
艾琳耳尖和鼻尖同时动了动,然后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傅延。
“我有话问你。”傅延说。
艾琳犹豫了一瞬,缓缓地站起身,脚步艰难地往前挪了一点。
“乔·艾登有受过药剂改造吗?”傅延问。
艾琳又往前走了一步,没有说话。
“你能找到他吗?”傅延说。
这次艾琳摇了摇头。
傅延看得出来,在涉及乔·艾登的问题上,他很难从艾琳这里获得什么答案了,于是他转换了思路。
“你上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傅延问:“结束一切的关键在你我身上吗。”
艾琳睁大了雾蒙蒙的眼睛,一步步地靠近玻璃,她似乎在用自己独特的认知模式在确认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她在脑海里勾勒出傅延的影子,从他身上确认到了相同的味道。
“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太久没有说话,艾琳的语调非常奇怪,尾音听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扭曲感:“离开他,我迟早会枯萎。”
傅延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傅延问:“他那里还有别的维持你活性的手段?”
这次艾琳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看”着傅延,眸子里泛起一层水光,像是在怜悯他,也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其他的什么。
傅延伸手按住了冰冷的玻璃,跟她的距离拉得很近。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傅延的表情很平静,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似乎在他眼里,面前的艾琳并不是一个具有沟通障碍的半人生物。
傅延知道,不管是因为艾琳只想跟“同类”交流,还是他们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基因相同点能帮助艾琳理解他的意思,她都一定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如果你能提供信息,最好还是现在说。”傅延说:“如果你不想被剖开割碎的话。”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探过身子,隔着玻璃凑近了傅延。
她离得很近,近到只要傅延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瞳孔中的絮状物。
“……我已经死了。”艾琳说:“你也会。”
傅延的心脏短暂地停跳了半拍,他抿了抿唇,看起来异常平静。
“人都会死。”他说。
傅延不准备继续跟她打哑谜下去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他伸手从卡槽里取下自己的权限卡,监控区的主灯随之关闭,黑夜骤然笼罩在这个地下室里,把一切都阻隔在了原地。
光源彻底消失的那一秒,傅延听见艾琳给了他最后一句“忠告”。
“听从他。”艾琳说:“或者远离他。”
傅延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径直从楼梯间走了。
他将一切恢复原状,刚迈出实验楼的大门,忽然见到不远处的花坛旁边,正站着个挺拔的人影。
对方站得很直,侧对着实验楼,楼里的灯光从干净的玻璃铺洒出去,落在他身边一米远的地方。
傅延脚步放缓,叫了对方一声。
“邵秋。”傅延说。
邵秋像是正在出神,闻言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了他。
“队长。”
“你半夜来实验楼干什么?”傅延从台阶上走下去,疑惑道:“有事?”
“……我是在这等你的。”邵秋说:“实验楼地下室的门开着,我猜是你在这里,于是就等一会儿。”
傅延听出了他言语里的破绽,但也没追问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实验楼干什么,只问他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邵秋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神色显得晦暗不明:“我听说小柳哥需要志愿者,想问问他需不需要报名。”
“志愿者会在筛选出来的改造者里选。”傅延说:“你已经证实了跟培养皿没有感应。”
“是吗。”邵秋舔了舔唇,低声说:“但是,之后总是还要管普通人的。改造者是少数,普罗大众才是研究重心,所以如果小柳哥需要个普通志愿者,我也——”
“邵秋!”
傅延难得冷下脸,语气颇为严肃地打断了他。
邵秋低垂的眼睫颤了颤,知道自己把傅延惹生气了。
“队长——”邵秋轻声说:“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办了,我不知道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跨过这一步。我之前以为,只要我给他报仇,我就能从噩梦里解脱,但现在看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邵秋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他无法控制。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困于那些深埋在他身体里的药剂,还是困于自己的心。
遗憾和痛苦造就了牢笼,把他整个人兜头罩在里面,似乎噩梦做多了,人就也会变得混沌起来。
傅延不知道怎么开解他,横着条人命,谁也没法轻轻松松地说不在乎。
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等真正给他报了仇再说。”傅延说。
邵秋垂着头,在他面前像个刚入伍的新兵,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傅延捏了捏他的肩膀,决定给他一点时间自己静静。
“队长。”离开前,邵秋忽然轻轻叫住他,茫然地问:“你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傅延脚步一顿,没有回答他。
第171章 “新年快乐。”
柳若松翻了个身。
屋里气温有点低,他在睡梦中打了个寒战,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眼睛,发现窗户开着一条缝隙,窗外的寒风正在呼呼地往里灌。
窗帘拉了一半,厚实的布料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柳若松闭上眼嘟囔了一句,无意识地把被子拉得更高。
他习惯性地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摸了个空才心里一紧,冷不丁从浅眠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房间里没开灯,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他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没有熟悉的体温。
——傅延去哪了?柳若松猛然一个激灵,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柳若松忍不住喊道。
他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傅延的声音很快从夜色里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平淡。
“我在这,怎么了?”傅延说。
听见他的声音,柳若松的心咣当掉回了肚子里,他困得不行,于是又一脑袋倒在了床上。
模糊间,他听见傅延拉开了卧室门,脚步很轻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柳若松的脸。柳若松习惯性地一把薅住傅延,胡乱地在他手上摸了摸,直到顺着他的手腕摸上袖口,触到了柔软的睡衣触感,这才彻底放下心。
“大半夜不睡觉,你去干嘛了?”柳若松小声说:“吓死我了。”
傅延坐在床边,安静地任由柳若松在他身上确定安全感。
“我去外间喝了口水。”傅延说:“你要吗?”
他不准备告诉柳若松自己去见了艾琳的事——柳若松已经足够紧张了,没有必要用这种小事去吓唬他。
何况有些事,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柳若松询问他为什么深夜出门,傅延无法给出他答案。
许多事,现在连傅延自己都找不到答案,更妄论告诉柳若松。
他的声音足够平静自然,所以柳若松没发现他的破绽。
柳若松轻轻唔了一声,也觉得嗓子干得难受,于是点了点头,翻身握住他的手蹭了蹭,嘟囔道:“……要。”
于是傅延搂着他的肩膀把他抱起来一点,然后用冰凉的什么碰了碰他的唇。
柳若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活像个软骨头玩偶,习惯性地伸手环住了傅延,张开嘴抿了一口水。
那口水温凉温凉的,顺着他喉管往下流淌,柳若松原本睡得热乎乎的,冷不丁被这么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傅延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把柳若松又塞回被子里。
柳若松顺着他的力道往后挪了挪,给傅延让出地方,于是傅延顺从地上了床,用被子一角搭住自己的腰。
柳若松靠上去,伸手搂住傅延的腰。他靠在傅延的胳膊上,感觉手下的温度冰凉冰凉的,比刚才那杯水还明显。
“你不冷吗?”柳若松说。
“不冷。”傅延说:“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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