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在军区等他,柳若松回来后先去了一趟赵近诚那,掐头去尾把从邵学凡那获得的资料告诉了赵近诚。
赵近诚这种久居高位的正经军人对这种反社会人格行为极为震惊,当场一拍桌子,看模样恨不得外聘黑白无常把乔·艾登用链子索回来。
“什么狗屁玩意。”赵近诚说:“当自己演电影呢?”
“世界这么大,总有几个变态。”柳若松说:“好在这次回来拿到了样本,也算能帮上点忙。”
“还是你能干。”赵近诚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说道:“要不是你机灵,咱们不知道要绕多大弯子。”
柳若松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办公室内乌烟瘴气,全是烟草遗留下的味道,云山雾罩的呛人。柳若松顺手拿起茶几上挤满烟头的烟灰缸,将里面的杂物倒进了茶几下的垃圾桶里。
“——小柳?”
赵近诚喊了他好几声,柳若松才恍然惊觉,回过了神:“怎么了,赵叔?”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赵近诚啧了一声,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太累了?”
柳若松也发现自己在走神,他捏了捏鼻梁,承认了:“可能是有一点。”
“那就先回去休息。”赵近诚说:“乔·艾登的事儿,你不用着急,我会跟上面领导反应的。”
“赵叔。”柳若松心念一动,说道:“这个事儿能不能先暗地里查?”
“怎么?”赵近诚问。
“我怕打草惊蛇。”柳若松说得很委婉。
“我心里有数。”赵近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帮了不少忙了,放心,赵叔记你这个功劳。”
柳若松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感情好,以后还能多拿点退休金。”柳若松说着站起来:“赵叔,我确实有点头疼,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B-92让他们放到实验室吧,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行行行,快走吧。”赵近诚往外轰人:“正好傅延也回来了,你俩正好能撞上。”
回军区后,柳若松回到他后勤研究员的位置上,傅延他们还得出外勤。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是丧尸感染的高峰期,傅延他们小队早出晚归,作息十分不规律,柳若松也是正好挑着对方忙的时候才去见邵学凡的。
现在正好中午刚过,工作时间里,军区大院里没什么人,柳若松溜达到后勤楼打了两份午饭,这才慢悠悠地往宿舍区走。
傅延前天去燕城郊区执行救援任务,在外面连轴转了四十多个小时,凌晨时候才回来,柳若松进门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睡着。
柳若松见卧室里窗帘没拉开,就知道傅延还没醒。他放轻了脚步,把饭盒放在客厅的小桌上,脱下外套,走进卧室里。
傅延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身上搭着的被子蹭歪了,一只手掉在了床沿外,眼眶下青黑一片,显然在外面的时候没怎么休息好。
柳若松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心地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腕塞进了被子里。
傅延没被这种细碎的声响惊动,他呼吸绵长,表情安稳,柳若松坐在床边,近乎贪婪地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轮廓。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柳若松想。
和平年代的时候,他也担心傅延的安全,觉得他的工作危险性过高,可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他有时候在噩梦中惊醒,总觉得连天花板上都会掉下一块砖砸在床上,好像世界上处处都布满了危机,呼吸都有危险一样。
有时候在梦里,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傅延藏起来,藏到一个安全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柳若松心里怦怦直跳,表情却还是平平淡淡的。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单手撑在枕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吻了吻傅延。
下一秒,一只手按在了他后背上,柳若松睁开眼睛,才发现傅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傅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习惯性地往床内侧挪了挪,把柳若松一起拽了上来。
“回来了?”傅延语气沙哑地亲了亲他:“辛苦了。”
柳若松轻轻地嗯了一声,顺从地躺进傅延怀里:“我吵醒你了?”
“没有。”傅延哑着嗓子说:“睡了有一会儿了。”
傅延没有赖床睡懒觉的习惯,他没再顺着困劲儿继续睡过去,而是抵着柳若松的肩膀躺了一会儿,自己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收获吗?”他问。
“有一点。”柳若松捧着他的脸,凑上去碰了碰他的额头:“我终于找到了能救你的办法。”
柳若松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喟叹的味道,傅延眸光动了动,从“终于”两个字里听出了许多言外之意。
“伊甸园壹号。”柳若松说:“邵学凡的最后底牌——他终于舍得说了。”
柳若松没瞒着傅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不过说到具体细节的时候,他自己也很苦恼。
“可惜邵学凡不在核心实验组里。”柳若松说:“他知道的也不多。”
“这些就不少了。”傅延揉了揉柳若松的眉心,说道:“若松,你不能指望现实像游戏一样,能把所有信息都交到你手里——我们总是会有遗漏的部分,这没什么,只要最重要的部分不要错过就行了。”
傅延这句话或多或少戳到了柳若松心里的痛点,他心念微微一动,抬起头看向对方。
在这个时间段里,还没经历过之后一切的傅延哪怕知道了更多信息,心里也还是有种不现实的乐观。
但这种乐观并不愚蠢,反而会给他带来新的活力,让他更有胆量猜测信息,并为此付出行动。
柳若松睫毛颤了颤,垂下眼,说了声好。
“我只是在想,你是怎么跟伊甸园壹号扯上关系的。”柳若松说:“你不可能接受过这种基因药剂改造。”
傅延是空军在役的飞行员,如果他真的经受了药剂改造,别说这个实验期对不上号,就每年的体检他都过不去。
“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若松。”傅延忽然说。
“嗯?”柳若松疑惑地看着他,说道:“什么意思?”
“伊甸园壹号不是要进行大量的人体实验吗?”傅延说:“邵学凡说,这项实验死了很多人,最后才万里挑一地选出艾琳来。”
“确实。”柳若松说。
“我对药剂研究不够了解,但想要确定一种药剂的效果,应该需要非常大量的样本吧。”傅延说:“以万为单位的那种。”
柳若松点了点头。
伊甸园壹号这种非常不稳定的药剂,需要的样本数量一定非常大。艾琳是乔·艾登的亲妹妹,柳若松猜测,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未成形的药剂往艾琳身上打,一定是经过了层层叠叠的实验研究,最后才落到了艾琳身上。
如果是这样,那在之前药剂实验一直失败的情况下,乔·艾登必须有更多的人体样本来支撑他不断试错。
“就算他有钱,有枪,有权利。”傅延说:“他也不可能凭空弄走那么多人——首先是这些人的来源,就算是战争地区的黑户,既然要试验,就得安置他们。”
“如果他们死了,乔·艾登也得处理这些尸体。”傅延说:“他有那么大的体量吗?”
柳若松隐隐约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确实如傅延所说,这种病毒的研究非常精密,不同阶段里需要的人体样本都是不小的数量,如果光靠犯罪手段,拐卖人口的效率恐怕跟不上这样的试验进度。
“如果他最早就想到要从这里开始,那起码他研究的样本也应该从黄种人里选。”傅延说:“别的国家不清楚,但我们这里,要是短期内有大量的人口失踪,恐怕早就捅破天了。”
柳若松渐渐跟上了傅延的思路:“你是说,他有别的办法?”
“大隐隐于市。”傅延说:“他一定有个明面上的身份,合法的渠道,能在最短时效里获得最多的样本——而且安全性还高。”
“若松。”傅延提醒他:“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乔·艾登有一个连锁医院项目。”
柳若松骤然一惊。
这线索严格来说还是傅延找到的——上一次,他通过乔·艾登家的家纹,发现了跟他们有关的医药联合产业,在主打“高端定制”、“私人疗养”的私家医院和疗养院里,就有“存放DNA”和“冻卵”之类的服务。
“他们有没有可能,像洗钱一样,把这种药剂洗成合法的。”傅延低声说:“然后挑选合适的人注射药剂,观察后续情况。死亡的就从名单上划掉,活着的,想办法带走。”
高端私人疗养院有得是后续的追访服务,只要乔·艾登的摊子铺的够大,产业足够高端,不出现极意外情况,几乎能获得所有客人的追踪信息。
第137章 “我如果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柳若松和傅延同时沉默下来。
此时此刻,好像他们手里的一切信息都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所有的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乔·艾登到底是怎么进行药物实验,又为什么会有“不变异者”流落在外的。
“……你在他们那个医疗产业有过消费吗?”柳若松问。
傅延垂着眼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忘了。”傅延说。
他已经重启过一次,和平年代和末世期间的记忆同时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傅延很难在短时间内想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若松拧紧了眉,也想不起来了。
按理说,傅延作为飞行员,不会在外面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但架不住柳若松当年人脉多,朋友广,说不定就有送他高端医疗体检套餐的。
非治疗的例行体检没什么危险性,傅延休假期对他予取予求,保不齐就有陪他一起去的时候。
而且柳若松隐隐约约记得那家联合医药产业之前还有过许多次献血联名活动,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以什么标准进行人员选拔之前,柳若松也不好确定傅延到底有没有无意之中跟他们扯上关系。
但无论如何,傅延给他提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可能,柳若松支起身子凑过去,极轻地吻了下他的额头。
“帮大忙了,哥。”柳若松说。
他说着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地踩上鞋,在屋里原地转了两圈。
傅延跟着起身,追着把外套递给他,问道:“要出去?”
“要去确定一下这个猜想。”柳若松抱了他一下,说道:“抱歉,不能陪你吃饭了。”
他说着套上外套,风风火火地提上鞋子出门,恨不得把通讯器敲得震天响。
贺棠正好来找傅延,差点跟他在门口撞个正着。
柳若松神色匆匆,只来得及说句抱歉,就飞速地跟她擦肩而过,往外走了。
“怎么回事?”贺棠一脸莫名地站在门口,看看傅延,又指了指柳若松远去的方向:“小柳儿哥怎么像是被狗撵了一样。”
“他有要紧的事要办。”傅延打了个茬:“可能是研究室那边有事吧。”
“哦,有可能。”贺棠压根没怀疑什么,抓了抓头发,赞同道:“实验楼他们干起活太吓人了,不要命一样,我什么时候路过那楼里都亮着灯,凌晨三四点还灯火通明——虽说是为人类加油,但我好怕他们猝死。”
“他们有休息制度。”傅延踩着拖鞋,随手拎了件外套披在身上,给贺棠比了个手势:“有什么事,进来坐着说。”
贺棠被一打岔,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摆了摆手。
“不坐了不坐了。”贺棠指了指通讯器,说道:“队长,一号找你呢。”
“找我?”傅延把刚掀开的饭盒又合上,转而摸过通讯器看了看,发现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新消息:“找我怎么让你传话?”
“正好撞上了。”贺棠说:“一号都忙得没时间发通讯了,不过他说也不着急,就说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有空时候过去一趟就行。”
“什么事知道吗?”傅延问。
贺棠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副队的事?”
离开宿舍楼,柳若松直奔后勤区——之前从S市回来后,他就把陆离安排在了后勤楼,他暂时没有透露对方血样的特殊性,所以就连陆离自己也不清楚柳若松究竟为什么一定选中了他。
柳若松到达后勤楼侧门时,陆离已经在那等他了。
现在是工作时间,陆离匆匆出来,身上还围着一个有些简素的补丁围裙。
“柳先生,什么事?”陆离局促地搓了搓手,他显然以为这就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时效,紧接着猜测道:“是要我现在就去帮忙吗?”
“暂时不用。”柳若松说:“我这次来,是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不用现在就去充当实验器材显然是件好事,陆离不着痕迹地松了口口气,点点头。
“您问吧。”他说。
“你之前有没有做过连锁型的体检项目?”柳若松从通讯器里调出那医药产业的徽章Logo,举给陆离看。
陆离的眼神先是疑惑,但紧接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拧着眉沉思起来。
柳若松耐心地等着,没开口催促。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陆离才终于从记忆深处刨出了一点已经被遗忘的记忆来。
“好像……是有过。”陆离说。
“在什么时候?”柳若松急切地问:“有什么细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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