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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意已决。”
“狗屁心意！我死也不会让一个外人接手谢莲帮！”
第23章谢莲帮（十四）
立于一旁的贾卿惊诧万分，自己原来早就被别人安排好了，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哪怕到现在，她仍旧一知半解。
“二位在谋定我的一生，可否告知我一二？”
大当家这才缓缓开口，道出真相。
原来，那日贾卿所修习的功法是谢莲帮的独门绝学——《凤于九天》。谢莲帮绝学，只能传于谢莲帮大当家；否则，便要废去其毕生功力，成为一个废人。
谢大当家自约定比武招亲后就做好了打算，传授贾卿绝学，让贾卿赢得比试，从而名正言顺迎娶谢匪，当上谢莲帮大当家。
谢莲帮虽说是天下第一匪帮，但从来都被人不耻，归根结底只因他们终是匪徒。哪怕他们从未烧杀抢掠、恃强凌弱；哪怕他们遵纪守法、帮扶百姓。只因谢大当家出身于匪，占了一块无人用的山头，便被朝廷扣上了匪徒的帽子。
最初，大当家并不在意这些。他想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别人早晚会看清他们谢莲帮只是一个小小的帮派而已。但渐渐谣言四起，三人成虎，百姓不敢靠近他们，名门正派更是以为民除害的名义联合讨伐他们。
那次征讨，血流成河，大当家至今都会梦见。如若不是《凤于九天》出现，谢莲帮早就没了。大当家凭借《凤于九天》的最后一招——凤凰涅槃，打败了各派掌门，战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取胜。也是那一战，成就了谢莲帮“天下第一匪帮”的名声。
几十年过去，时过境迁，大当家年迈，推举下一任大当家刻不容缓。这些年，虽然谢莲帮老实本分，但敌不过树大招风，总有人虎视眈眈。
朝廷等着铲除，江湖名门正派等着征伐，这就是谢莲帮清晰可见的未来。
大当家必须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安排妥当。
劫持林墨晚，是为了跟林儒江谈条件。说起林儒江，与大当家算是旧相识，几十年前朝廷派来消灭谢莲帮的人就是他。但林儒江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他前后调查整整一年，没查出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便从未真正倾全军之力讨伐。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林儒江当上丞相，本以为这次真的要和朝廷开战了，没想到林儒江又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前来，接着对峙。
前些日子，听闻林儒江之女会参与皇家出游，大当家察觉天赐良机，便计划绑走林墨晚，要挟林儒江，让朝廷摘除谢莲帮的“匪”名，承认谢莲帮是正经帮派。
谁曾想，中间会多出这么些事，平白出来一个贾卿。
好在贾卿是爱武之人，天赋极高，大当家便开始着手自己的备用之策：贾卿与谢匪成婚，让贾卿接手谢莲帮。
听到这里，贾卿多少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仍有一个困惑：“谢姑娘聪慧伶俐、武艺高强，为何当不了这大当家？”
大当家垂下眼眸，转过身，背对二人，仰头望天：“她……是女子，女子本就该安分守己，嫁人成亲，相夫教子。”
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的贾卿，听见这番说辞，实在忍不住上前理论：“大当家闯荡江湖，见多识广，怎也会如凡尘俗子对女子有成见？”
二当家不耐烦啧了一声，这些个糊弄人的鬼话，他听了十几年，早就听腻了，“大哥不妨坦言，你是不是……不想匪儿做匪？”
二当家所言，令贾卿醍醐灌顶，顿时明白大当家真正的简单意图：身为父者，所作所为不过皆为保护子女周全罢了。
大当家转过身来，望向贾卿、二当家，缓声道：“倘若可选，谁又甘愿为匪？”
“那大哥可曾思虑过匪儿心中所想？”二当家明白大当家的良苦用心，但绝不认同他，“大哥一心想守护匪儿，倘若匪儿为男子，您可会这般？”
倘若谢匪为男子，他定早教她骑马射箭、各路功法、谢家绝学……
“你一心想护她，却从不想她真心所想。”二当家慷慨激昂，似要替谢匪将这些年的委屈悉数倾诉，“她想统率谢莲帮，带领弟兄向前，与谢莲帮共存亡。不止为谢莲帮是你毕生心血，更为的是她自己的野心宏愿！你可知，她从不需要保护，只需你肯定！”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直至今日，大当家才从二当家口中得知自己女儿的志向，心中不免唏嘘。但纵使知晓了，那又如何？
大当家只冷静说道：“可她到底不是男子，谢莲帮也绝不会属于她。”
“冥顽不灵！”二当家怒目切齿，挥拳便朝大当家攻去，“我今日一定得打醒你！”大当家举掌相挡，二人缠斗起来。
贾卿站在一旁，左右为难。两虎相争，她一个差点被废掉武功的病猫如何劝阻？眼看两人越打越烈，贾卿灵机一动，高喊一声：“谢姑娘！”
两人骤然停住，看向门口，空无一人，又同时瞪向贾卿，贾卿心虚挠头，笑笑，正不知所措，门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大当家！二当家！大当家……”
二人立刻收手，冷静下来，大当家走出门探看，回应道：“何事？”
方才因贾卿喊声找到这里的达子，终于看见大当家，慌张跑上前：“回禀大当家，朝廷军队杀上了山寨！”
贾卿大惊失色：朝廷军队？难不成是林丞相？
两位当家虽惊讶，但很快镇静下来，二当家上前问道：“可见朱雀徽旗？”
达子摇摇头。
“来者不善。”大当家即可吩咐道，“二弟，你领弟兄守主门；达子，你领弟兄守北山后门。”
二当家、达子领命离去，贾卿急忙跟上，想去帮忙。
“贾公子……”大当家叫住贾卿，郑重道，“我有要事相拖。”
贾卿停步，惴惴不安，心中越发打颤。
“你带匪儿、林姑娘他们从北山后门马上离开。”
“可大敌当前，眼下正需要人手……”
“走！”大当家一声怒吼打断了贾卿的话，“公子，此次朝廷所派并非林儒江的军队。林姑娘若有丝毫闪失，我如何跟他交代？还有匪儿……念她几次三番救过你们，请公子护她周全。若我有不测，谢莲帮和匪儿，就交付于公子了。”
“我……”
大当家鞠躬作揖道：“老夫求公子！”
紧握右拳，贾卿本不想再当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但当大当家弯下腰来，贾卿看见大当家头顶白发苍苍，双唇微颤，咬牙决然而去。
听见贾卿渐远的脚步声，大当家露出了安心而释然的微笑。贾卿答应，他便再无后顾之忧，是时候破釜沉舟，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谢莲帮！
贾卿赶到院中，找到谢匪、林墨晚一行人。谢匪手持九龙戟，正要赶去寨门外。
“你跟我们走！”贾卿强硬命令，让谢匪心生猜疑。虽不知背后缘由，但多半能猜到必定是父亲的安排，那就更不能走。
“我是谢莲帮少当家，就是死，也得死在这儿！”
一直以来，谢匪对父亲的意愿都了如指掌。他倾尽一生、呕心沥血，为的不过是谢莲帮和一众兄弟。他总把自己当成孩子，却不曾想昔日的小女孩，其实早已长大成人。
她早就知道，父亲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皆为能清洗掉谢莲帮的“匪”名。他可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惜绑架林墨晚，不惜以命与朝廷对抗，可她不行。
谢匪执意留下，眼看就要同贾卿动手，时间紧迫，贾卿只能撒谎称来者是林儒江的人。而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将林墨晚带走，不然便坐实了谢莲帮的罪名。
谢匪虽半信半疑，但终老实跟贾卿离开。五人来至北山门，与达子碰面。达子带了一队人，领两匹马、一辆马车，护送五人出寨门，一直到隐秘小路。
“贾公子，我们少当家就麻烦你了。”
“达子！我哪儿需要他照顾！再说，避过风头，我马上回来。”
达子点头笑笑，将马绳递到谢匪手中。五人纷纷上马，准备离开时，谢匪心中忐忑，勒马回头，正对上达子注视自己离去背影的眼神，专注而深情。
“少帮主！”只听达子大喊一声，“我从不喜欢小家碧玉，只钟情于那个手握九龙戟的女子！”
谢匪愣住。
达子朗声大笑，喊道：“回来，再给我答案！”言罢，洒脱上马，驰骋而去。
望着达子和一众弟兄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谢匪不知为何有些被丢弃的心伤，茫然若失。
“匪儿！”
林墨晚的一声轻唤，给了谢匪方向，轻轻一踢，策马奔腾。五人朝向正前方，飞驰远去。
第24章九天宗（一）
朗月如霜，万籁俱寂，一声剑啸冲破九霄。白头山上，战火四起，剑拨弩张，顷刻间刀光血影。敌我相搏，利镞穿骨，山川震眩，势崩山河。
百米之外，西侧小山，一身着似道士衣衫的老者立于山顶，眉头紧皱，轻捋长须，俯看脚下这一场厮杀。半空中，渐渐开始弥漫着血腥味，引得一群老鸹集聚，落于树梢头。突然喀嚓一声，树枝落地，惊得黑鸦乱飞。
老者微微侧头，便注意到了藏匿在树枝间的黑影，微大声道：“出来吧。”
身后黑影腾空而起，一个飞身，轻巧落至老者身侧。一袭青衫，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添清冷。
“师傅。”黑影鞠躬行礼，低沉而清冽的男声响起。
老者转过身，关切问道：“如何？”
男子抬起头，微弱月光下模糊可见俊朗侧脸，思索片刻，点点头：“他们正逃往静清庵。”
“可有派人跟着？”
“烟儿早已待命。”
老者松了一口气，又捋了捋长须点点头，道：“今夜这一战，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日后门派诸事繁多，我定抽不开身，你必须尽快将此事处置妥当！”
“领命。”
远方脚下战火愈燃愈烈，徐徐染红天空，树影摇曳，朗月下沉，东方欲晓。快马加鞭，赶了一夜路的贾卿一行人成功甩掉追兵，并在正午前赶到了静清庵。
来静清庵是贾卿的主意，为的是安顿好林墨晚，若恰好能遇上林墨晚母亲，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安顿好林墨晚、谢匪他们，她便即刻返回，助二位当家一臂之力。
“吁！”一行人在庵门外停住，贾卿侧身跳下马，快步跨过台阶，来至门前。□□，破旧的古门紧闭，贾卿有些迟疑，但心中确信朝廷军队没追上来，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敲了门。
半晌，门内传来咯吱一响，木门缓缓开启，开门的却是一个身着粗杉、上了年纪的男人。
“此处……”贾卿皱眉不解。
“静清庵，公子没走错。”
马车中的采儿隐约听见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小姐，这声音……”
“我也觉着耳熟。”林墨晚点点头，“你前去看看。”
采儿嗯了一声，起身掀帘，跳下马车，走上前，惊喜喊道：“周叔！”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采儿飞奔上前。
薛宇见状，惊慌跳下马，提醒小心伸手想拦，却被直接忽视，采儿一头扑倒男子怀里，有些委屈道：“您怎么到这儿了？”
周叔轻拍肩膀抚慰，像是安慰自家孩子般慈祥，笑道：“我们采丫头消瘦了。”
周叔？贾卿思索片刻，想了起来，是带苏采儿出来找林墨晚的人。
“外面自然比不上家里……”理好情绪，采儿离开怀抱，望着周叔，像是告状一般抱怨道，“小姐受了好多苦……”
周叔关切问道：“小姐呢？”
“周叔……”林墨晚缓缓揭开帘子。
看见马车里林墨晚，周叔慌忙快步下来，至马车旁单膝跪下，行礼：“见过小姐。”
“周叔起身，不必多礼。”林墨晚弯腰，想下马车，周叔急忙站起身，用衣袖盖住自己的手，伸出搀扶。一举一动，礼数周全，贾卿这才见识到林墨晚口中所说的守礼。官宦之家，果然规矩繁多。
林墨晚下马车后，立刻察觉，问道：“您既然在这儿，是不是……”
“夫人正在主殿诵经祈福。”
林墨晚双眸微颤，似惊喜又有些忧伤，远远望一眼贾卿，道：“进去吧。”
得到林墨晚的指示，周叔将手指弯曲置于嘴边，一声哨响，门内立刻跑出五六个士兵，军服手臂处绘制有朱雀图案。贾卿想起大当家的话，原来朱雀图案是林儒江手下的标识。
士兵们将马、马车牵走安置，并未走正门，而是牵往东侧小路。周叔带他们进门，贾卿便上前问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口，周叔答道东侧有一小门，出门有一条幽静小道可直通白头山主路。贾卿听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穿过有些破击但整洁的院子，他们来到静清庵主殿。殿内不如那些个大庙宇富丽堂皇，佛像古旧，有些残缺，颇有些青灯古佛之意。殿内人也不多，约莫不过十个。跪在大殿中央蒲团之上，身着华美绸缎的妇人应该就是林夫人；正对面跪着敲木鱼、念经的长者大约就是庵主；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几个沙弥尼在闭目诵经。
林墨晚悄然上前，跪在林夫人身旁的蒲团上，双手合十。
含糊听到身旁的动静，林夫人缓缓张开眼，日思夜想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恍若梦境，瞬间双目湿润。
“母亲……”看见母亲落泪，林墨晚再坚持不住，落下泪来，愧疚道：“是女儿不孝，害母亲忧心挂念……”
林夫人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哭泣道：“晚儿……我的晚儿，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林夫人与林墨晚相拥而泣，良久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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