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山上,暗影带人假扮成谢莲帮,只要劫走林墨晚,也算大功告成。好巧不巧,遇上了真正的谢莲帮少东家——谢匪。
几经周折,林墨晚最终还是进了谢莲帮。一收到薛宇的消息,太子便立刻禀明皇上,领重军围杀谢莲帮、营救林墨晚。
这次计划,虽未完成英雄救美,但围剿谢莲帮大获全胜。太子与谢大当家交易,从而得知了九生髓的真相。
林墨晚打断太子的话,皱眉困惑:“谢莲帮脱险,难道并不是因为我与太子假意定亲,会见刑部尚书?”
“是。”太子点头肯定,“我与大当家的交易是朝廷除去谢莲帮土匪之名。”
九生髓的传言换谢莲帮正名,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太子继续道得知九生髓的真相后,他立刻想到了林墨晚。之后再故意接近,派暗影将人劫入荒漠天坑,便是为了试探九生髓与林墨晚是否有关。
“蓼蓝姑娘却因我救她一命,故意隐瞒不报,被你派人重伤。逃出后,不惜性命也要护我……”林墨晚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哽咽。
太子长叹一声:“这一路,已经牺牲太多人。墨晚,你还想无辜的人再受牵连吗?”
“牵连……”林墨晚抹去泪水,抬头质问,“太子所作所为,究竟有何立场说出这句话?”
自幼时鬼门关走过那一遭开始,他便已然丧失了积善成德的立场。生于皇家、尊为太子,出生的一刻就注定了命运。铲除萧贤王,登基即位,将对朝廷有威胁的势力彻底清除,稳固朝廷。为此,他愿意心狠手段,愿意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我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是为根除萧贤王,护国□□,而你……”太子靠近林墨晚,紧贴耳边,“你却是动乱的根源,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恶!”
耳边回响起风穆掌门的话,九生髓所引发的血雨腥风也历历在目。尤其贾卿所经受的全部委屈和行侠仗义的大侠梦,无一不在佐证太子的话。
“你何其无辜,又何其罪恶!”
第67章东宫(七)
争分夺秒,林儒江马不停蹄进宫,一路直奔东宫主殿。途经御花园,见一列又一列侍卫紧急跑过,看样子十万火急。他叫住统率王将军,正欲询问状况时,周叔急匆匆赶来。二人同时告知了他一件事:萧贤王翼拜祭先皇为由入京了。
林儒江面色顿时沉重起身,紧张问王将军:“太子可知?”
“我已派人前去禀报,眼下必须尽快领兵前去才行。”
林儒江沉思片刻,恢复镇静:“王将军,你与周叔一起领丞相之命派兵前守卫萧贤王安危。记住,盯紧前来探访的朝中大臣,必要中暗中追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回禀太子。还有,加强东宫戒备,势必护卫太子周全。”
朝廷边塞重军军权一半在萧贤王手中,朝中又有刑部从中作梗,想要完成林儒江交代的任务,仅凭羽林军的人数,远远不够。王将军跪地相求,请林儒江出手相助。
眼下若无法快人一步、抢占先机,日后怕是再难对付萧贤王,朝廷只能任人宰割。周叔上前,小声提醒林墨晚安危。人人皆有私心,比起护卫朝廷,他更担忧自家小姐。但林儒江会作何选择,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林儒江命周叔马上离宫、前往军营调兵,自己则随王将军赶往刑部,强压逼迫刑部尚书移交部分士兵。
昏暗地牢内,太子命暗影托盘上前,盘上摆着一个精致金黄小碗,和一把匕首。太子拿起匕首,拉过林墨晚的手。努力维持镇静的林墨晚,在这一刻无比慌乱,猛地抽出手,踉跄后退。太子没有硬逼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开口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全部真相?”
发颤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林墨晚抬起头,望向太子开口道:“我自己来。”
深冬之中,冰凉的匕首划过手腕,带来的不仅是疼痛,还有严寒侵肌、刺骨。手腕流出的鲜血滴在碗内瓷白之上,映衬得愈发殷红。
太子望着林墨晚,本就憔悴的面容逐渐变得煞白,双目微颤,低头看了眼,一把握住林墨晚的手腕,止住血流:“够了。”
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上手忘了轻重,林墨晚虚弱不堪的身体被扯得整个向前倾,眼看要摔倒在地,太子快步上前,人稳稳跌入怀中。
暗影端碗走进牢中,单手捏开那人的嘴,硬生生灌下。太子扯下衣服一角,慢慢给林墨晚包扎止血。林墨晚则望着牢中的人,双目黯然无光:“太子,背后真相如何,我无意,也无心知晓。若他当真恢复记忆能、清醒过来,我想请太子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包扎的手突然停住,太子抬头看向林墨晚。
“找出天宗教教主,让天宗教彻底从世间消失。”
太子绑好最后的绳结,后退一步背手轻笑:“我为何要帮你?”
“不是帮……”林墨晚摇摇头,“是交易。太子几次三番、不惜人命也要劫持我,为了不就是和我交易?你想与我成婚,也想得到九生髓,不是吗?”
太子点头,又轻笑摇了摇头,道:“萧贤王今日已经入京,大军守在奉兴待命。等先皇梓宫送葬,怕是便要趁乱起兵谋反。一旦起兵,必然生灵涂炭。我只告知事实与真相,如何选择在你。”
“选择……”林墨晚垂眸看着手腕鲜血渗出,滴落在地,像晕染江南的水墨,又像塞北点缀冰雪的冬梅。浪迹天涯,一生相守,山盟海誓,最终沦为满口空话。
林墨晚冷笑一声:“太子竟觉着我还有得选?”
“舍弃一切,与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未尝不可。”太子饶有趣味望着林墨晚,“只是你做不到,你的心上人更做不到。”
太子朗声大笑,挥手命暗影锁上牢房门。再次将林墨晚双眼蒙住,带她出去。再次睁开眼时,林墨晚已身在东宫主殿。
听得门外脚步声,林墨晚望向殿外,只见薛宇快步走入殿内,与林墨晚目光相对,顿时低下头,右转进入侧殿与太子禀报。不一会儿,薛宇退下,太子从侧殿走到林墨晚身旁,坐下:“丞相入宫了。”
林墨晚一惊,慌忙道:“我已然答应太子,也请太子别再牵连无辜。”
“丞相与王将军当下正在刑部,与刑部尚书商谈兵权之事,必是为防备萧贤王。我仰仗丞相都来不及,为何要加害于他?”安抚过林墨晚后,太子继续道,“刑部之事处理安妥,丞相便会前来东宫要人。我会借机放你走,但也请你信守承诺。”
林墨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答应。
太子叮嘱:“时间紧迫,一切从最简。三日之后,便是大婚。大婚前一夜,我会派人接你入宫。大喜之日,你以九生髓起死回生、复活先皇为由,威胁引诱萧贤王至东宫主殿。只要将他引至此处,他必死无疑。”
林墨晚仔细听着,计划并不复杂,只需自己赌命相助。但萧贤王纵横疆场多年,武功高强,再加上他绝不可能只身前来,想要除去他谈何容易:“东宫有何必胜之术?”
“届时自有分晓。”
太子不再多言,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敬林墨晚:“依你所言,我不会再牵连任何人。林姑娘大恩,萧某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对于眼前这个人,林墨晚谈不上恨。她只是无法信任,不愿与之接触丝毫。
见林墨晚一动不动,太子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朝向她。如此举动,令林墨晚有些难为情。她端起酒杯,缓缓饮下。酒杯从皙白指尖滑落,滚至太子脚下,林墨晚应声昏倒在桌上。
太子低头捡起地上的酒杯,若无事情将酒杯放回原位,将鸳鸯壶收回身后桌屉中,横抱起林墨晚,缓缓放至榻上。
“墨晚莫怪,我只求万无一失。”
榻前轻纱慢慢落下,宛若笼罩起一层薄雾。朦胧之中可见太子走至榻前,缓缓坐下,手指挑起林墨晚腰间衿带,轻轻一扯,衿带飘落在地。褪去外衣,手伸向胸前中衣时,停在半空。微微侧过脸,闭眼,肤如凝脂的肌肤逐渐裸露。沾染泥土的衣裙,一件件掉落在地。
微风拂起榻前轻纱,白皙手臂垂于床边,若隐若现。零星几片雪花随风飘入轻纱前,落在泥泞衣袖上,瞬间消融……
缓缓抬起头,雪花飘落额前,薛宇正想伸手拂去时,听得远处匆忙脚步声渐近。片刻后,林儒江出现在远处,后面跟着周叔与其他手下,气势汹汹朝主殿而来。
薛宇慌张入殿禀报,四下无人,闯进主殿,却见眼前纱帐飘荡,太子坐于帐内,正要开口的瞬间,看见床榻之上林墨晚的侧颜。
猛地双膝跪地,深深垂下头:“殿下,丞相求见。”
“请他进来。”
见蹲在地上的薛宇颤抖着身子,一动不动,太子高声命令道:“请进!”
薛宇这才回过神,死死低着头,连跪带爬逃出殿。踏出殿门的一刻,林儒江恰好来至殿前。薛宇慌张行礼,林儒江看见薛宇,一如既往,儒雅拱手还礼,道明有要事面见太子。薛宇沉默片刻,只让林儒江一人进入殿内。
主殿内,纱帐相隔,林儒江注视着太子穿衣出帐,一眼看见床榻之上盖着被子的林墨晚。
太子走至桌前,坐下:“丞相前来,所谓何事?”
林儒江僵在原地,沉默良久。
“太子……此番,何意?”
太子高声唤入婢女,伺候林墨晚换衣。与林儒江一同至侧殿,道:“丞相,墨晚已经承诺于我。三日之后,便是我们成婚之日。”
林儒江后退至一旁,摘下官帽,放至一旁桌上。走至侍卫身前,一下拔出刀直指太子。侍卫正要唤人,被太子眼神示意制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人臣者,为国为民,死而后已,老身心甘情愿。但祸不及妻儿,你不该对晚儿动心思。”
太子不为所动,甚至向前一步,刀锋直刺脖间:“丞相要如何?杀了我?可杀了我,谁又来负责林姑娘清白?”
林儒江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林丞相当真要让林姑娘成为辱门败户、遭人唾弃的罪人?”太子双指夹刀,用力一瞥,刀便从林儒江手中滑落。
太子继续上前,双手捧起林丞相的官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林姑娘与九生髓之事,丞相想必已然知晓。与其在外被人虎视眈眈、一生胆战心惊,不如嫁入深宫。只要丞相与我这次齐心合力肃清萧贤王,林姑娘便可养在深宫,一世安康。”
言罢,帮林儒江重新戴好官帽。
这副说辞天衣无缝,依照林儒江的性子,绝不可能不答应。出人意料,林儒江竟摇头拒绝:“铲除萧贤王,老臣必会不遗余力、倾囊相助殿下。至于成婚之事,老臣不会再过问,一切皆随她自己意愿。”
林儒江鞠躬告辞,走入主殿,看见林墨晚的手腕,心疼不已。轻轻抱起林墨晚,柔声道:“晚儿,我们这便回家。”
大雪纷飞,红墙金瓦蒙上一层银衣。薛宇与周叔立于雪地之中,林儒江横抱林墨晚一步步走出大殿。周叔从随从手中拿过斗篷,快步迎上,望见林墨晚苍白、无半点血色的脸,万般疼惜将斗篷轻轻盖上。
白茫茫一片青砖路,林儒江等人渐行渐远,独剩薛宇留在满天飞雪之中。
第68章东宫(八)
自皇宫返回,周叔将一直以来照料林墨晚的太医也一起接到府中,苏采儿立马跟进房中照料。林儒江等人守在屋外,贾卿来回徘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
一群人慌张涌上前,林儒江开口询问情况,太医叹息一声摇摇头。先前旧伤便未痊愈,又没有好生调理身体,如今再添新伤,太医实在没有办法愈合伤口。众人束手无策之时,贾卿眼神突然一亮,拜托谢匪立即赶往谢莲帮让白容过来。上次的伤,便是白容止住了血;这次,白容一定会有办法。
谢匪马不停蹄立刻赶往谢莲帮,贾卿便守在林墨晚身旁,寸步不移。安抚林夫人回房歇息后,林儒江屏退众人,将东宫所发生的一切告知贾卿。
听着林儒江的话,贾卿双拳紧握,强忍至嘴角咬破,浑然不觉。
“大喜之日,太子必然会刺杀萧贤王,晚儿应该便是注定牺牲的棋子。”为人为臣,林儒江都该顾全大局,舍家救国,舍弃林墨晚一人,护卫天下百姓。可若为父,凭什么是自己的女儿承受这一切?
朝廷与林墨晚之间,林儒江一直进退两难。静清庵强逼林墨晚,便是为了斩草除根。他清楚知道有了心上人的林墨晚绝不会嫁入皇宫,强逼是为让她削发为尼,让太子死心。哪怕是贾卿带林墨晚远走高飞也好,但最后,人算到底敌不过天定。
现在,林儒江终于想通了。一切应该交于林墨晚自己决定。舍小我行大道也好,弃天下守私情也罢,没有人有资格替她决定,更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天下苍生也从不是她的责任。
林儒江哽咽道:“无论最终是生是死,我只想她能无憾度过今后每一日。不知贾姑娘,可愿帮老夫实现这一宿愿?”
“丞相,我与阿晚生死不离。”
得到贾卿的回应,林墨晚之事,林儒江终于安下心来。没有作为父亲、为女儿落泪悲伤的空闲,林儒江离开房间,便与周叔立刻赶往军营,为一举推翻萧贤王做万全准备。
守在床边的贾卿,握住林墨晚的手,十指紧扣,贴在自己脸庞,无限爱惜,轻轻在手背落下一吻;闭眼,泪水滑过手背,眼神从茫茫然然渐渐变得清楚、坚定。
快马加鞭,一路飞驰至谢莲帮,谢匪直奔议事厅告知白容。白容立即动身赶往丞相府,谢匪没有再跟回去。留在议事厅内,将自己在丞相府得知的消息详细说与谢大当家听。然后,问出了在丞相府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爹,九生髓之事除了我们,你可还告诉过别人?”
谢大当家却震惊于林墨晚便是九生髓的真相中,懊悔无及,瘫坐在椅上。谢匪当即明了,眉头紧蹙,声音颤抖:“当……当真是爹……告诉了太子?”
“林姑娘……竟是林姑娘……”谢大当家仰天长叹,叹命运弄人。
37/39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