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两个?吃个饭挨这么近做什么?”那壮汉似乎意识到不对,伸手将慕千里拉起来,推到一旁,又将他的饭盘“砰”的一声砸到他的面前,不客气的搡了下他的脑袋恐吓道:“我警告你,给老子规矩点儿,少打如意算盘!”
“呵呵,怎么会呢?”慕千里面上陪笑道,待壮汉转过身去,又赶忙向顾拾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手中的瓷碗。
顾拾白顺着慕千里的目光向自己的手上望去,看到瓷碗的瞬间,便立即明白慕千里心中的想法,如今之计……顾拾白捧着瓷碗,微微用力,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砰!”一声脆响惊动了顾拾白面前的壮汉,看着地上被摔成几瓣的瓷碗,壮汉怒火冲的冲过来,揪住顾拾白的衣领将他猛的一下从地上拽起,恶狠狠的质问:“你小子故意的?”
“我,我不是!”脖颈被有力粗壮的大手禁锢着,顾拾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掰着壮汉的大手,断断续续的辩解道:“我是,不,不小心的……”
“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壮汉“砰”的一声将顾拾白摔倒在地上,拔出腰间的大刀向顾拾白砍去,刀锋寒烈,映出顾拾白满含惊恐眼睛
“等等!”刀尖即将碰上顾拾白身体的那刻,慕千里突然扑过来,挡在顾拾白的身前,扭头大喊道:“你不能杀他!”
“呵,老子杀个人还用你来管?”那壮汉不屑道。
“是不用我管,但你们老大呢?”见壮汉停下刀,慕千里逞笑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老大派人掳我们来是为了威胁顾将军吧?那如果我们死了?你们说顾将军还会不会受你们的威胁?”
“你什么意思?”壮汉锁紧眉头不解道,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孩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能怎样?自然是……”慕千里摸索到身边的瓷片,迅速拿起来,抵在自己的脖间:“反过来威胁你们了。”
乌雨镇的军营里,杨悠云和南王夫妇坐在椅子上满面忧思,顾覆霖则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不时用拳头砸一砸手心,又摇摇头,愁眉苦脸的哀叹一声。室内一片凝重,沈从掀帘进来时,只觉有千万愁云笼罩其中,纵使有力大无穷者,也难以拨开这帐篷里的愁云,得见天日。
沈从走近来,对着六神无主,来回游走的顾覆霖抱拳道:“将军,镇中的士兵都已召齐。”
“那就按夫人所言,”顾覆霖如剑锋般的眉头微微一蹙,哀愁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过身去,挥手道:“退兵吧。”
“还得将这个消息派人传出去,最好是传的满镇皆知。”一直低头静默的杨悠云抬头嘱咐道,一旁的慕云怀和郑安洁夫妇两相视一眼,依旧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杨悠云,疑问道:“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
“当然。”杨悠云眨了眨如鹿般机敏的眼睛,自信的点了点头,一切就像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只要退兵的消息传出去,一切就都好办了。”
位于乌雨镇几千里外的荒漠上,一排用黑木扎成的阑珊庇护着其中错落有致的几栋木楼。沙风一吹,那挂着黑木阑珊中间大门上的两盏黄纸灯笼摇摇欲坠的晃动着,门口守着几个拿刀的壮汉,他们生性结实,相貌粗犷,周身透露着难以遮挡的匪。荒漠骑马打猎的生活赋予了他们直率和勇气,耿直忠厚也大多出自于他们身上。
但对于乌雨镇的人来讲,他们并没有他们自诩的侠肝义胆,每月的抢劫强掠让镇民们对他们恨之入骨,镇民称他们为沙匪,而他们则自称为“聚沙帮”,聚沙一名乃指聚万众无依如散沙之人,聚之一帮,互称兄弟。他们其中大多是丧父丧母,丧妻丧子的可怜人,可惜这样的可怜反而成了他们仇世的工具,成为他们抢劫掠夺的理由。
第十六章 荒漠篇·交易
早在几年前,沧月国朝廷便有收复这帮沙匪的意向,奈何这群沙匪对沧月国兵将大多采用以退为进,敌进我退的怀柔战术,因而几年来,朝堂收复沙匪之事,始终未果。
聚沙帮如今的帮主姓宁名铎,乃是一个三、四十岁强壮的后生,他的父亲宁万山是聚沙帮的初代帮主,后将帮主的位置传给他。宁铎继位之时,聚沙帮已大不如前,兄弟生计困难,往乌雨镇抢劫的次数也愈发频繁。宁铎曾效仿顾覆霖在帮中养猪,可后来因为帮中缺乏粮草,又不通养猪之道,无终而果,依旧奉行抢掠之事。
如今,帮中兄弟没有食粮裹腹,粮食一时片刻也不可能产出,为今之计,只有去抢。可顾覆霖却又带兵一直驻扎在镇上,他无奈,只能派人绑了顾覆霖的儿子来要挟顾覆霖退兵。、
他如今坐在帮主位上,想到兄弟们无粮难以过活,又恐顾覆霖一怒之下派兵打来,不由起了归顺之心。正忧愁着,便听那派到镇子上的线人来报,说顾覆霖已经退了兵,宁铎不由觉得诧异,还没来得及欢喜,却见外面又急急跑来一个人,手中拿着封信奉上:“帮,帮主,顾、顾覆霖派人给你回信了。”可见顾覆霖是何等威风的人物,区区一封信便吓得他身边人如此战战兢兢。
不过,他心中也是一颤,盯着那封信,在心里盘算计量过,才伸手拿到手里慢慢拆开,顾覆霖是个大粗人没什么文化,自然不会写信,看信上的字迹像是他人代笔,不过话中的意思却是顾覆霖的风格,乃是说让他知趣些,自己可以退兵,但他这个聚沙帮帮主必须亲自把两个小孩送还到镇上,安然无恙的交到他们手中,否则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这欣赏的要求虽过分,但对宁铎来说,顾覆霖能压住盛怒,没有一举率兵攻上他们聚沙寨便是喜事,如今还答应退兵,更是喜上加喜,只是得小心照管好那两个孩子,万一那两个孩子受了一分半点的伤,没有安然无恙的送回去,那他们可就要凉了。
按理说,他们聚沙帮壮汉云集,何怕一个顾覆霖?可没办法,顾覆霖那家伙打起仗来,可谓是个活阎王。就用顾拾白的话来讲:他父亲一剑便能砍下一个沙匪的首级,可就是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人,也会有南王这个一生无法解决的死对头。
宁铎感慨顾覆霖的骁勇豪迈,心里又多了几分敬畏,正惦想着让人将顾覆霖的两个孩子从黑屋里放出来,好生将养,却又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拜礼完的第一句话便是:“帮主不好了,顾覆霖的那两个孩子要自杀!”
“什么?”宁铎蓦的一下从椅子上逃下来,匆匆忙忙的跑到那来报信的兄弟面前,催促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宁铎一路急冲冲的向黑屋的方向赶去,一路跑,一路在心里捏了把汗,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顾覆霖的两个孩子,若这两个孩子没了,顾覆霖那个疯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两个小兔崽子,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抱着这样的祈求,宁铎脚下的步子如生风般,将他身后的兄弟甩的有一二十米远。可算到了黑屋前,一到门口,只见两个粗布麻衣,如白瓷娃娃般的小孩一前一后的站着,前面那个身形矮小些,眉宇间的气度却镇定如大人,他身后那个身形高挑些的则不像他看上去老成,带着少年的稚气,可眼眸中依旧带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劲,当真不愧是顾覆霖的儿子。
慕千里远远便见一人甩着膀子匆匆忙忙的跑来,跑到门前看到他们身形微微一滞,周围围着他们的大汉都恭恭敬敬的右手抱胸,垂下头去:“帮主。”
”原来这人就是帮主啊”,慕千里在心里腹诽一句,只见此人一身镶绒乌蓝衣,衣袖用金丝绣着几只飞鸟纹饰,虽是初春时节,那人却像不怕冷,露出带着肌肉的粗壮臂膀,此人虽是沙匪的头目,长得人高马大,长相却是副忠厚模样,较其他大汉少些匪气。慕千里也因此少了些胆怯,丝毫不怵的对上那双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睛,抵紧脖间的碎瓷片,微扬起下巴:“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哈哈,是呀。”这小孩轻蔑的态度和问话委实叫人不爽,可宁铎也只能憋着一股气,放下姿态赔笑道:“两位小友先别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可别伤了自个。”
“哦?原来你们也担心我们伤了自己啊?”慕千里坏笑一下将抵在脖间的碎瓷片移开,当玩具似的在手里掂量着:“不过也是,我们死了,你们还拿什么威胁顾覆霖?”
“哈哈,说笑了,说笑了。”库铎依旧做小伏低道,慢慢移步到慕千里身边,伸出手小心试探:“这瓷片危险,两位小友还是把它交给我吧。”
“不好!”见库铎伸手要拿,慕千里迅速将瓷片转移到另一个手上,趾高气扬的看着库铎:“如果我们交出瓷片,你又派人把我们绑起来怎么办?”
周围几个壮汉实在见不惯慕千里这幅轻佻做派,纷纷怒火中烧,性急的直接提刀冲上前来:“帮主不必如此,大不了咋们就和顾覆霖拼到底,老子现在就杀了这小子。”
“不可!”库铎立刻拦住冲上前的人,将他手中的刀按回去,摇了摇头,道了一句莫要莽撞,便回头,换上一副笑脸继续劝道:“两位小友放心,只要你们不自杀、不逃跑,我们聚沙帮的兄弟就好好供着二位。”
“这可是你说的。”慕千里双眸一转,狡黠的瞥向库铎,双目含笑的直视着库铎的眼睛,那双眼底暗涵着墨蓝色的眼睛似要将库铎一眼看穿。两人对视片刻,慕千里拿起手中的瓷片慢慢的挪放到库铎手中,就好似在与其做一场交易。
库铎含笑握紧手中的瓷片,褐色的眸子里风起云涌,最后化成眼底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转身向身边的兄弟大声吩咐道:“来人,去给这个两位小友准备些膳食。”
“膳食暂且不必,”慕千里转身拉住顾拾白的手,阔步向外走去:“先准备些热水吧,被关了这么久,也该洗洗了。”
热水不是便备下,伺候完两个小祖宗,库铎方才松了一口气,将顾覆霖的信细细详读了一遍,只怕自己明日去镇上中了计,便在心默默谋划了一番。到了晚间,那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才会来报,说顾覆霖退兵之事引得镇上居民不满,纷纷怨怼看错了人。库铎放才放心,又派了几个人去看紧那两个小孩。
慕千里和顾拾白各自泡完澡后,便被人引到一处木屋下榻,库铎又命人送了一些吃食来,两人却没什么心思,吃了几口,便歪头晃脑的趴在桌子上,百无聊奈的敲着碗筷。
“阿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顾拾白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拖着长音问。
“还能怎么办,我顶多能让我们的处境稍微好过一点,现在门外站着那么多大汉,我们想逃也逃不出去,再说,好像也没有逃的必要。”慕千里撑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拿着筷子将桌子上的碗盘敲得“乒乓”作响:“现在也只有等明日,你的父亲来救我们出去了。”
次日早,库铎便带着两个孩子和几个帮中的壮汉骑马前往镇上,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将慕千里和顾拾白的手脚重新用绳子捆住,用斗笠白布捂了嘴遮了面。方才放心的前往与顾覆霖约定会面的地方知雨楼。
知雨楼的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许是见惯了江湖上的纷争,看见这么一群奇装打扮的人倒没怎么惊讶,从库铎口中听说了雅间的名字,便派店小二引着他们上三楼去。
雅间名叫碎竹轩,位于三楼边角处,最适合像今日这般的会面场合;库铎停在碎竹轩的门口,伸出欲要扣门的手微微顿了顿,看向他身后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两个小孩,向钳制着两个孩子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让其抽出刀抵在两个孩子的脖间,方才沉下气扣响了雅间的门。
第十七章 荒漠篇·人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把长剑迅速横在库铎的脖间,他身后的人也下意识的握紧刀,抵紧了两个小孩的脖间。
“沈从,收剑!”顾覆霖见势不妙,立刻唤道。
“顾将军,说好的和谈,何必一上来就舞刀弄剑?”库铎干笑几声,走进屋来,刚进屋,便听到一妇人含着哭腔大声嚷道:“千儿!”他身后的一个孩子似回应一般,欲要冲上去,却被身边拿刀壮汉拦下。
库铎这才看清,这雅间里除了顾覆霖,还有一男一女坐在窗边,身着华丽,方才嚷叫的正是那位女子,此刻正躲在男人怀里眼巴巴的望着孩子,痛哭着,不时用帕子拭泪;顾覆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身着墨红色骑装,长发束成马尾,身形矮小精干,一双眼睛如小鹿般透着机敏,似乎是顾覆霖的夫人。
“帮主,你也听到了,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并非顾将军的孩子。”抱着华服女子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沉着声音不紧不慢道:“所以,你还是先放了他吧。”
“慕云怀,你他妈还是人吗?”顾覆霖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慕云怀骂道:“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够了,别吵了!”杨悠云站起来道,她面色愠怒,转过眸去瞥了慕云怀夫妇一眼,皱着眉,抚了抚发疼的眉心,默叹一口气,徐徐道:“库铎,如今将军已经退兵,你也该放人了吧。”
“将军是退兵了,但是方才却把刀架到了我脖子上,实在让我有些不放心啊,不如就像方才这位所说我,我先放一个,另一个,则等我安全回帮后再放如何?”
“这……”杨悠云低下头,迟疑片刻,侧眸望了眼顾覆霖,点了点头:“只要你信守诺言,回帮便放了阿白,一切都好说。”
“那是自然,两位若是不放心,大可命令侍卫跟着便是。”库铎爽快道,料想他带着弟兄们出了镇,也出不来大乱子,如今趁机会,不如再坑顾覆霖一笔,想到,便勾唇阴恻一笑,向顾覆霖道:“顾将军,如今你虽退了兵,可难保不会再回来,不如这样,你再送我们百担粮草,千两黄金……”
“你!”顾覆霖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敢和我讲条件。”
“如今孩子在我们手上,不该讲也讲了!”库铎丝毫不惧,眉宇间甚至风轻云淡,含笑道:“况且,只是百担粮食,千两黄金,将军做不到,你旁边的这对华服夫妻应该做的到吧,看他们的穿着,应该身份不凡吧。”
“好好好,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放了我们的儿子。”慕云怀夫妇立刻顺承道。
“慕云怀!你这个懦夫!”顾覆霖大骂一声,杨悠云连忙伸手压住他的肩,亦压制朱他的盛怒,转头向沈从道:“去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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