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张着嘴发了会儿呆,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找出自己发黄的旧睡裙套到身上。他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些曾遭他嫌弃的旧衣服扔掉。
这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他平时不用的东西,有些是因为用不上,有些是因为太宝贵舍不得用——
等着苏菲给他做成衣服的新布,妈妈留下的过时的裙子,奥丽莎用碎布拼缝的小钱袋,他本打算在圣诞节时送给奥丽莎的彩色玻璃珠,三枚彩色石头磨成的扣子,从威廉的军校服上扯下来的金属扣子,他小时候从艾伦.斯顿屋里偷的金灿灿的徽章……柔软的新披肩,纸,笔,信,许多书,摔坏的怀表,用完的治冻疮的铁盒子,小了的手套,小了的羊毛袜,小了的衣服……
他小时候没有穿过合身的衣服。所有新衣服都是从旧衣服变过来的,一件衣服成型时就不合身,肩膀过宽,腰身过肥,为他日后的生长做准备。当裙摆缩到膝盖以上、袖子也不够长时,就把之前锁进去的布边按部就班地放出来。等把所有预留的布料都放出来了,依然嫌小,就把线都拆开,将这件衣服变成下一件衣服的一部分。
所以他的箱子里永远都只有当下的衣服,而没有过去小了的衣服,只除了当年从洗衣房出来后,布朗夫人拿给他的那几套。没有人告诉过他,但他知道,这是哥哥给他的礼物。后来这些衣服也小了,他求苏菲不要拆掉它们。苏菲节省惯了,很舍不得,但还是答应他了,因为那时苏菲的工钱已经买得起新布了。
阿伦德尔伯爵说威廉.斯顿对格蕾丝不过如此,如果他真的关心格蕾丝,就不会让格蕾丝一直做仆人。
可是威廉把格蕾丝从洗衣房抱出来后,曾想过将他送去女子修道院学校接受教育,是格蕾丝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去全是女孩儿的地方住宿。他对威廉撒谎说自己喜欢待在山庄里,觉得自在,还想和苏菲一起去厨房干活,因为厨房里仆人也多,活儿不累,工钱还比做杂役女仆多很多。
威廉当时是有些失望的,却不是对格蕾丝失望,他只是认为受教育是让一个人变好的最好的办法。格蕾丝不想上学,他就在自己的返家日里教格蕾丝认字和算数,在发现他很喜欢并擅长数学以后,还托人给他带新的教科书。
在之后很久的某一天,格蕾丝因为什么事而开心地大笑,把自己笑得倒进草地里,威廉.斯顿就那样看着他,脸上亦不自觉露出温和的微笑。等他自己笑够了,从草里爬起来,威廉对他说:“也许你没有去女子修道院学校是正确的,那里的女孩子们不允许这样笑出声。”
格蕾丝后来才想明白,山庄附近是没有女子修道院学校的,首都郊区倒是有,但是离军校不近。威廉.斯顿是为了他而特地过去考察过。
威廉对他好时,永远不会故意让他心存感激。
格蕾丝将脸埋在那些衣服里面,失声痛哭。
他想起苏菲曾经用细柳条抽他屁股,说他是匹驯不服的小野马,他那会儿不觉得这是坏话,一边挨揍一边得意洋洋。可他主动在一个男人面前趴下去了,撅起屁股,让人骑在他身上。
艾伦.斯顿说那些不是衣服,是马鞍。
他最喜欢的马是哈依米,那么高大健硕的黑马,他一开始觉得应该是公马;可是哈依米又那么聪明,又让他觉得它是一匹母马;后来他特地去看它的腹下,原来是匹煽马。
阿伦德尔伯爵亲自给哈依米洗澡,只在晴天骑哈依米出门,因为“马不喜欢淋雨”。
格蕾丝哭得喘不过气来,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他哭得太厉害,感觉要晕过去了,努力让自己停下来,手里攥着威廉送他的新披肩,想起自己的上一条披肩。
他讨厌扮成女孩儿,讨厌用披肩,苏菲为了让他高兴,就在那条披肩上绣了象征男孩子勇气的橡树。苏菲千方百计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孩子,对他的管教比一般穷人家对女儿还严格,让他留特别长的头发,让他保持整洁,让他走路不许迈大步……可与此同时的,苏菲对他那些偷偷摸摸的调皮捣蛋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次她还抱着自己的头,抚摸自己比一般女孩都要长的头发,说:”我可怜的孩子……“
格蕾丝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小镜子,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哭肿的脸,又张开嘴,对着镜子检查牙齿。牙已经不疼了,他用手把上下几颗门牙挨个晃了晃,幸好还都牢固地长在嘴里。
苏菲说过,牙齿是最宝贵的,掉了就没了,不会长出新的。
苏菲还说过,谁都会摔跟头,爬起来接着走就行了。
格蕾丝对着镜子擦干净脸,决心要听苏菲的话,因为苏菲总是对的。
第56章 纯真时刻(伯爵番外)
————伯爵番外————
……
……
……
伯爵叫格蕾丝和他一起去看那些郁金香。
天还是冷,依旧是紧紧的小花苞,丝毫没有要张开的意思。格蕾丝忧郁地望着伯爵,伯爵也正看向他。
阿伦德尔伯爵注视了他一会儿,在他两只眼睛上各吻了一下。嘴唇轻轻覆上的睫毛的触感让格蕾丝浑身微微打颤,双手激动地揪住裙摆。
伯爵搂住他的肩膀,在他头顶轻声说道:“就这样吧。”
格蕾丝闭着眼睛,软软地倚进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阿伦德尔伯爵似乎是真的放弃这件事了,不再关注那些郁金香和仆人们的训练情况,而是带着格蕾丝去那座军工厂视察。
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忽然狂风大作,下起暴雨,还夹杂了小冰雹。格蕾丝极为担心那些娇弱的郁金香花苞,那种茎又细又高的植物,本不该种在他们这里。
但是阿伦德尔伯爵竟没有显出太多的忧虑,他和格蕾丝都有斗篷,戴上帽子能起到一定的挡雨功能。
他带格蕾丝进到路边一幢供牧羊人休息的小木屋里避雨,哈依米也进来了,和他们挤在一起。马不喜欢小屋里的逼仄,烦躁地踱着脚。
阿伦德尔伯爵耐心地安抚它的后颈,笑着让它忍耐一下,说外面的雨会更让它难受。格蕾丝看伯爵同哈依米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好像它真能听懂一样。伯爵又对格蕾丝说:“马不喜欢淋雨,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小屋里有张木床,十分简陋,上面只有一张破旧的草垫子。伯爵在床上坐下来,后背靠着墙,对格蕾丝说:“我休息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再出发。”然后就闭上眼睛。
格蕾丝知道他这些天一直操劳陛下要来做客的事,肯定是累坏了。大人对这件事做了这么多准备、寄予了那样多的期待,陛下却说不来就不来了……格蕾丝一点儿都不怪阿伦德尔伯爵今天冲他发脾气,他很替伯爵感到难过。
他见阿伦德尔伯爵的呼吸逐渐平稳,以为他睡着了。这幢木房子不挡风,屋里冷飕飕的,格蕾丝担心伯爵睡着了会冷,就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准备将披风盖到伯爵身上。
但是他刚走至伯爵跟前,伯爵就机敏地睁开了眼,眼神清醒地不像在打瞌睡。
格蕾丝以为是自己把伯爵吵醒了,懊恼不已,又问他:“您冷吗?”
阿伦德尔伯爵向他伸出手,格蕾丝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手很凉,就显得伯爵的手很暖和。
“穿上。”伯爵温和地命令他。
格蕾丝稍显出些犹豫,他还是想把披风给伯爵,让伯爵再休息一会儿。他对伯爵说:“我不累,我陪哈依米玩儿一会儿,在屋里走一走就不冷了。”又说,“我是在这里长大了,习惯这里的气候了,我可扛冻了。”
伯爵拉着他的手一使力,将他拉到床上,格蕾丝一到他怀里就像鸡仔钻进母鸡翅膀底下似的,立刻就能找到舒服的姿势窝进去。伯爵把两人的披风叠到一起,盖在他们身上。
伯爵将他的手拿到跟前,手指从他的手背上划过。
格蕾丝的手不好看。他小时候,每年冬天都会生冻疮,后来在洗衣房干活的那两年更是把手都泡坏了。威廉给他的药和手套让他的冻疮渐渐痊愈,但是去年冬天在平房里待了那几天,就又复发了,到现在还没完全养好。如果分开看他的手和手臂,会觉得这是长在两个人身上的。
格蕾丝自卑地企图将手从伯爵手里抽回来,他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
伯爵低笑一声,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逃。然后那轻柔的抚摸从他的手背移到他的手腕,再往上,钻进他的袖子,格蕾丝怕痒,那边的肩膀耸得高高的,脖子也缩起来,但是没有再躲。
袖子被推上去,露出小臂,这里的皮肤已经光滑起来了,看起来好像……伯爵想了想,说:“像‘露水’。”
格蕾丝的脸上一下子全红了,因为伯爵说完那个词后,嘴唇是慢慢合拢上的,像是吃东西的动作,又像是吮他的手指。
他被伯爵压到床上,心里有些紧张,怕会有牧羊人进来避雨。
伯爵往窗外看了一眼,冰雹已经停了,雨也开始变小了,就让哈依米出去放哨。
格蕾丝扬起头透过简陋的小窗看像外面,羊肠小路消失在灰白的雨幕里。他心疼那马,说:“可是雨还在下呢。”
伯爵笑他爱操心,抬手打了个口哨。
哈依米用鼻子拱开木门,这间小屋这样矮,连马出去时都要低下头,出去后,又用鼻子一拱一拱,把门关上了。伯爵已经解开最重要的两条带子,将他的外裙和衬裙全都扯下来。
伯爵做得急的时候就会把他压到什么东西上,床头、墙,还有一次是把他摁在树干上,让他往前往后都躲不开。腿被敞开到最大,操得又急又猛,让他吃不消,却又神魂颠倒。他射了两次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只射了一次,因为快感一直维持着,让他的身体里发着热。他想起搅黄油的杵,一下一下地往牛奶里砸,一边砸一边搅,黄油就渐渐从牛奶里析出来,缠在那棍子上,越缠越多。
伯爵这根棍子是烫的,伸进这一大块儿黄油里,一搅合就从里面融化了,滴出油乎乎的汤来。
他知道伯爵快要射了,就是这种频率和力道,撞得他一个劲儿地淫叫,什么都顾不上了。然而这时伯爵忽然停下来,他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亦很急切,着急地把格蕾丝抱到上面,让他分开腿坐自己身上。
格蕾丝晕头转向地趴到伯爵身上,撅着屁股将伯爵那东西吃进去,上下动屁股。
伯爵急促地命令他坐直了身子,动得再快一点儿!
格蕾丝赶紧照办,上身坐直了,膝盖却挨不上床。他低头看见伯爵闭着眼睛,伯爵甚至都没有脱衣服,那峻瘦的脸颊上竟显出前所未见的沉溺。
格蕾丝不知该将手放到哪里,只靠两只脚踩着床,不怎么能使上劲儿。这个姿势让他变得笨拙。
伯爵睁开眼,擎住他的腰用力往上顶,格蕾丝被顶得像只小兔子似的跳跃,又咿咿呀呀地叫起来。伯爵终于射进他的身体里。
雨停了,两人收拾好身上,从小屋里出来。
格蕾丝知道自己这次没能让伯爵尽兴,心里十分苦恼。
他们经过一座山坡时,格蕾丝看到不远处更高的山坡,那里是属于山庄的葡萄园。
他想起有一年秋天,半夜降霜,葡萄园的管事连夜跑来山庄汇报。沃德管家把整个山庄的人都喊起来,让人们点上火把和炭盆,带上他们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东西,将火把和炭盆里的热气轻轻地扇到葡萄上,使那些即将成熟、马上就可以送去酒庄酿酒的葡萄避免毁于霜冻。
他有些激动地问伯爵:“如果郁金香遇到温暖的天气开花了,之后又降温,还会合回去吗?”
伯爵被他逗笑,在他脑后传来悦耳的低笑:“花开了怎么会合回去?”
伯爵带他骑马时,总是让他坐在前面,自己则坐在他身后,两手在他身前握着马缰,正好用手臂护着他。如果是这样骑马,格蕾丝就不会害怕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伯爵的眼睛,高兴地说道:“大人,我想出让郁金香开花的办法了!”
第57章 劝阻
头顶忽然响起脚步声,持续不断,很快,楼下也吵闹起来。仆人们被喊起来干活,伯爵带来的管事仆人催他们去大宴会厅生火、烧热水,说陛下要办舞会。山庄从前的旧仆人早就只配做这类粗活了,精细活则都被伯爵带来的仆人接管。
格蕾丝透过锁眼往外看,过道里已经亮起蜡烛,能看到仆人们困倦的脸。他们拖着脚从他门前经过,抱怨国王陛下自己睡不着觉,就也不让别人睡觉。但也有人对国王陛下的心血来潮表示欢迎,因为陛下从首都带来的那些夫人先生们也被从被窝里拽出来了。
格蕾丝往后缩了缩,担心会有人来敲他的门,然而他竟然听见艾伦.斯顿的声音。那人大声地问别人:“哪个是格蕾丝的门!”嗓门很大,语气也冲得很,听起来是在发脾气。
格蕾丝扑回到门上,眼睛对准锁眼,从那个小孔投进来的光被人的身体挡住了,紧接着门被用力捶响。他的屋门可不是楼上那种结实的门,整扇门板都被拍得震动起来。。
艾伦.斯顿隔着这扇薄木板大喊他的名字,命令他开门。
格蕾丝怕他闹出更大的动静,忙把门打开。
艾伦.斯顿冲进来,迫于门的高度不得不低下头,死死盯着格蕾丝的脸,他果然是在生气,可是在看到格蕾丝的脸后,那怒气就迅速消散了,并转变为一种掺杂了柔情的讶异与释然。
格蕾丝有些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转过身去,用力抹了把脸。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看,哭得像得了场大病,可笑又可怜,他哑着嗓子说:“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就尽管笑吧!”
格蕾丝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不应该,可他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对艾伦.斯顿说什么。
身后没有声音。
格蕾丝觉得艾伦.斯顿肯定是又生气了。他转过身,决定稍微服一下软,起码应该对艾伦.斯顿当时的好心劝告表达一下感谢,却意外发现艾伦.斯顿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
屋门被关上了,艾伦.斯顿站在屋子中央,正在看他一团乱的小床——陛下的晨衣,他从箱子里拿出的一些用来怀念的小物件,撕烂的丝袜,被牙齿撕扯下来的蕾丝领边……最不像样的是那条睡裙,他咬不动,就用了剪子,剪得稀巴烂,碎纸片似的散在床上。
艾伦.斯顿又低头看向床下,地上扔着两只鞋,也都被剪坏了。
格蕾丝用力把他从自己床边挤走,把鞋踢到床下,又将那堆破布往床里面推。他的床靠墙,格蕾丝把那些碎布堆到墙边,然后掀起床单把它们全都盖住。做完这些,格蕾丝一屁股坐到床上,扭过脸不再看艾伦.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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