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你们氏族里数一数二的翘楚了。”容市隐打趣。
“我和西图,也就是那个叛徒,可是一直是被当做下一任族长来培养的。”如意笑里有些苦涩,容市隐也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心里却在思虑,这药既只生于西疆,且制药之人这般精于此道。恐怕,王家和西疆也有着不小的勾结。
这时,门口响起了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如意过去打开门,侧身将人放了进来。
来者一身黑衣劲装,向容市隐行礼后掏出了一个信封,道:“大人,赏月传来的消息。”
容市隐接过看了半天才皱眉道:“这陆坤明明已经什么都知晓了,却全无反击,甚至于有心给我们留把柄。先前刺杀我也是如此。他究竟想干吗?”
看着面前的二人,容市隐朝着来人道:“观星,告诉赏月继续盯着陆坤。还有徐江怀被杀之事,透露点儿风声给王家。切记,莫要让其他人察觉。”
“是。”
待观星离去,容市隐十分嫌弃的开口:“观星,赏月,星月阁,啧啧啧,这名字……”
如意也不由笑出声:“大人这么不喜欢这些名字?”
“你觉得呢?”
……
依旧是郊外不起眼的农户小院。
较上次满屋子站着泱泱的人,此时显的冷清了许多。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圆桌,摆着各色酒菜,可算上容市隐,桌上也统共不过三人。
容市隐坐于上首,右手边一位年须眉白发的老者,是先时御史台大夫,名唤康洵,以清正著称。后因弹劾王宝因,被害入狱。除康洵外,一家老小,皆被流放。
左侧是一形容有几分猥琐、眼神里却透露着精明的壮年男子。此人名唤宗明正,本为陆坤门生,却被王家收买。后被陆坤所察觉,于是就有了后来陆坤一手促成的,名不副实的朝中大员勾结隼弩之案。不仅除去了身边眼线,亦重创王家,使之险些难以自保。而他也因这一出戏,落了个功名双收。
这宗明正,便是那次被送进监狱的官宦之一。
容市隐笑着朝二人道:“如此深夜宴请二位大人,还望莫要介怀。”
康洵冷冷的将头别过,并不答话。
“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如今既是大人的人,那自然是大人随叫随到。”宗明正眼神在二人中间打了个转,笑着试探道,“不知大人这次传唤,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容市隐亦是淡笑,“主要是来给宗大人贺个喜。”
“给我?”宗明正似乎意识到什么,道,“在下愚钝,敢问大人是何喜?”
容市隐向身边侍从招了下手,后者会意,将康洵引至侧屋。这时才道:“如今有个能让大人再入官途的法子,虽是冒险,但若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此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宗明正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站起身给容市隐行了个大礼,道:“宗某必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起身虚扶了一下,道:“宗大人言重了,请大人附耳。”
一番密谋过后,容市隐道:“大人,可愿意?”
“这般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宗明正脸上隐隐有恨意,道,“那王家之前我为他们卖命,可后来事情败露,他们竟为了不被牵连,将我与王家摘离干净,害我妻儿皆亡。此次若非大人将我救出,我也已成地下亡魂。”
缓了缓语气,又道:“莫说日后荣华富贵还要仰赖大人,单就是为报仇,我也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那就有劳大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意有所指道,“这是一个月的解药用量。当时逼诸位服毒,实在是出于无奈。可谁知这毒竟是无解,只能抑制。还望大人体谅。”
“是,在下明白。”
待宗明正出去后,容市隐又命人将康洵带了上来,道:“康老一生磊落,最后却遭王宝因陷害。可您为什么不能将其罪行一一告知于我呢,这也算为您报仇了不是?”
“他是个畜生,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康洵愤怒道,“你统共救出了十几人,现在却杀的只剩两个,是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说他们不愿与你这种人为伍?你难道不怕遭报应?”
“大人当真不愿配合?”容市隐并不管对方的气急败坏。
“我又不是宗明正那厮,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你若想杀,就这一条命,你且拿去。说于你?谁知你又要做些什么腌臜事。”
“那这个呢?”容市隐皮笑肉不笑的掏出一块长命锁道。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梁洵发狠道。
“我早就说过不是,大人家眷我将他们安置的很妥当,大人怎的这般健忘。可是千万不要将不该忘得事情一并忘了呀。”
“你个畜生,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不得好死。”
“来人,带梁大人下去休息,等大人想清楚再来通知我。”
……
这日散职回到府里,容市隐想着一连两日都没有再见陆梵安。不由怀疑起,是不是他来过,而他却未在家,以至二人错过。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这两日忙着和梁孝先整理陆坤罪证,还要注意王家的动向,着家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正踌躇这要不要问问胡忠,忽然又想起那日见陆梵安从醉花阁出来的场面。
只要脑子一开始猜测,想象出来的结果便无穷无止。
容市隐甚至会觉得,或许,那人只是一时兴起吧。毕竟,见惯了各色的女子,突然遇见一个长相颇可,又与往常所见之人完全不同的男人。突然起兴,想猎个奇也未可知。
明知陆梵安不是那种人,心下却仍是一痛。甚至于自暴自弃的觉得,若真这样,也好。起码陆梵安可以少一层的难过。
这时,容樵却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容市隐不善的眼神解释道:“我见敲门没人应,便自己进来了。”
“什么事?”
“你,你和梵安,”容樵犹豫道,“你们,你们是……”
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容市隐看着对方犹豫的样子,猜出了要问什么,冷笑一声:“我和他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
容樵叹了一口气:“梵安是个好孩子,可是,终究是个男子,你们这,实在有违礼法常俗。”
“我不想同你谈这个。”容市隐下了逐客令,“我累了。”
……
左相府。
全然不知自己被议论的好孩子陆梵安,此时正跟做贼一样,将卧房的门关的死死的。轻轻走到床边,犹豫中又带着些兴奋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画册。
他已有两日未去寻容市隐,一来是那日投怀送抱带来的挫败感,再就是薛明明给他的东西让他觉着心虚。虽然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但就是莫名心虚。
两日未见,心里对容市隐的思念愈盛。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这个一直被压在枕头底下的画册。
第39章 请托
陆梵安好奇的打开薄薄的画册,只第一页,就被那活色生香的画面惊得手一抖,书直直的掉在了榻上。
待心里得震惊稍稍平缓了一些,陆梵安复又将其拾了起来。这次书倒是再未掉落,只是面上却热的紧。
过了许久,终于粗略的将其看完。可合上书后,那些图画上的人却在脑子里将动作连贯了起来,怎么赶也赶不走。
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物的面目模样竟慢慢变成了他和容市隐的脸。
陆梵安羞臊的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被子里,想借此将脑海里上演的大戏打断。可那些画面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甚至于火势在现实里也燎起了一片火原。
以至在北地深秋的夜里,陆家公子鬼鬼祟祟的往卧房里提了好几桶冷水。
……
东方刚刚露出些微的白,秋日早晨的风带着向严冬借来的寒意,巡视着空荡荡的街巷。此时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男人,顶着一头乱发,猫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右相宅前走去。
……
左相府,王宝因坐在厅上,冷冷打量着跪在面前打扮的可比乞丐的宗明正。
过了许久,只听他道:“你当真是被容市隐从牢里所救?”
“是,”宗明正颤巍巍道,“容市隐将我们救出去后,就藏在西城的一个酒窖里。他只当我们都是陆坤的手下,日日逼问关于陆坤罪证。若是不说,便严刑伺候。可是只要说了,便直接斩杀。就连康洵,都被容市隐杀了。”
“什么?康洵竟然没死?”王宝因往前探了探身子,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之前杀手怎么会那么容易得手,原来是没死。”
“回大人,据我听来的消息,康洵之前是被陆坤所护,但是康洵又一直不愿意为陆坤所用,所以一直在僵持。结果这次被容市隐狸猫换太子救了出来。”
“那康洵,可有向容市隐说什么吗?”王宝因试探道。
“好几次容市隐前来提审他,康洵都是不屑。最后因不堪受辱,自杀了。以康洵对容市隐的厌恶程度而言,应该不会对他交代什么。”
“容市隐不是陆坤党羽吗,为何要收集陆坤罪证?”王宝因依旧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底下的人。
宗明正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之人听不到自己所说,方才慎重道:“容市隐表面为陆坤党羽,实则又和梁孝先勾结。他这次费尽千方百计搜集陆坤罪证,就是为了在梁孝先面前邀功。”
“容市隐?”王宝因笑着,可笑里却有几分阴狠,“竟然还有这一出。”
宗明正见王宝因逐渐对自己放下了警惕,又道:“大人,不仅如此,容市隐还动了王家的人。”
“可是徐江怀?”
“正是。那日他审问我后,我不堪受刑,晕了过去。结果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说,虽然威胁徐江怀辞了官,但那位置总归坐的不稳。所以……”
“所以他就杀了徐江怀?”王宝因接话道。
“是。”顿了顿又道,“而且,他们这段时间在集中精力对付陆坤,我们才有机会趁乱逃出。可没料到却被他们发现了,其余几人在逃亡过程中全部被杀,只有我侥幸逃脱。”
说着,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王宝因看着宗明正满身新旧交错的伤痕,消了疑虑,道:“这容市隐还枉我以为他有几分本事,原来不过是个急功近利的黄口小儿。”
宗明正顺着他打量自己的视线看着露在外面的旧伤,忆起了昨日夜里,临行前的场面。
……
“这伤虽然看着狰狞,但实则并不伤及筋骨,你且放心。”容市隐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让人端上来一碗药,道,“这药能让你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看着他将药喝下,容市隐盯着他的伤口又道:“王宝因精明,只有新伤他断然会起疑。所以你再忍受一下。”
说着,就见一蒙面黑衣男子端上了一瓶药,在他的伤口上涂涂抹抹。伤口上虽然是火辣辣的疼,可却也不及无畏散发作带来的痛苦的十分之一。
不过那药也是神奇,只一夜时间,血淋淋的新伤,竟都成了颜色深浅不一的旧痕。
……
王宝因思虑了半晌才道:“先时就觉得你是个人才,才愿重用。此番经历磨难之后,你又前来投我门下,也算是忠心之人。你且下去养着,等有机会,一定能让你再受重用。”
“多谢大人,小的感激不尽。”
……
容府门前的杨柳道上,铺着厚厚一层枯叶,光秃秃的柳枝恹恹的在风中凌乱,显得生硬而落寞。
陆梵安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望着皇宫方向,却迟迟不见有马车驶来。无趣的折了段柳枝捏在手里把玩着,就在困意快要袭上眼皮的时候,终于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慢慢的出现在了视线里。
远远地,车夫似乎回头向车内人说了什么。接着车窗上的帘子被小小的掀起了一角,转瞬又被放下。
陆梵安眯起眼睛,似乎要确定那一瞬看见的容市隐是不是错觉。
看着马车已行到近前,唇角微微勾了个笑,利落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了马车正前方。车夫急忙勒马,可马儿受惊,依旧是高高的扬起了前蹄,带起地上许多枯叶。
陆梵安却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果然,腰上多了一只手,揽着他转了个圈儿,稳稳的立在了路边。
看着突然出现的容市隐,车夫的脸都吓的白了。忙跳下车,跪在二人面前不住的请罪。容市隐抱着他站定后,并未将放在陆梵安腰间的手收回,只双眼冒火的盯着眼前的人。
此时被出言打断,方才收回手站直,冷冷道:“你先回去。”
车夫见容市隐并未罚他的念头,忙擦着冷汗千恩万谢的赶着马车走了。
陆梵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刚要出声。容市隐却冷冷的将他的手一把掀了下去,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陆梵安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手,毫不犹豫的又放了上去,调笑道:“你明明知道的,相思病。”
可容市隐想都不想又给推开,恼怒道:“什么时候了还贫,你可知晓刚刚有多危险。若我再慢一点点,你那榆木脑袋就在马蹄子底下开花了。”
陆梵安被骂也不恼,但奇怪的胜负欲却被容市隐的动作点燃,这次直接挑衅的将手抚在了容市隐的脖子上:“可你这不是没有慢吗?”
容市隐看着面前没个正行的人,没好气的甩下了一句:“有病治病,莫要挡道。”
再次被抛下的陆梵安看着生气离开的人,不怀好意的喊道:“容市隐,我若有病,那良药一定是你。”
不知是被恶心的,还是被陆梵安的没脸没皮惊的,前面的人闻声脚步踉跄的一下。后面的陆梵安见奸计得逞,笑的更加大声。心里却道:或许,薛明明的方法也不是完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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