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欣然带着笑看谢惊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谢惊寒情绪稳定地接过了沈放手里的袋子,说:“下学期的早餐,就带小放的就好了。”
岑欣然:“......”叫我嘴欠。
逛完商城后几人打车前往水上乐园,谢惊寒和沈放一个车,在车上时谢惊寒时不时地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沈放有些意外,因为谢惊寒教养极好,和他待在一起时完全不会碰手机,沈放凑过去,礼貌地没看谢惊寒的手机屏幕,问:“怎么了?”
谢惊寒关了锁屏,“抱歉,一点小事。”他对沈放笑:“没事了,等会儿要玩什么?”
沈放不太相信,但也没多问,顺势转移了话题;到达水上乐园去更衣室换衣服时沈放打开了手机,他和谢惊寒社交圈不同,当然不知道谢惊寒在烦恼什么,看手机的行为只是聊作安慰,但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猜测在自己换好泳裤后得到了验证,岑欣然发了个消息给他,叫他去看热搜和新闻,还特意指明了搜昂风制药。
沈放打开浏览器和社交平台搜索,热度不小,沈放大致浏览知道了情况:昂风制药新研发的AO舒缓剂出现问题,有消费者注射后出现了信息素絮乱。
沈放坐在椅子上看了十分钟,到最后发现整件事的热度都在往下压,热度下降得极快,他没再看下去了,关上了手机,盯着脚下的地板发呆。
他其实对谢惊寒的家世并没有多了解,因为太遥远,但是今天谢惊寒的反常却让沈放感到少许不安,他有些在意。
不过沈放不是容易自怨自艾的性格,他收起手机走出了更衣室,心想自己想得有些多,谢惊寒家到底是不是昂风制药都不一定呢,瞎瘠薄操心啥。
出去时谢惊寒好像恢复了常态,沈放也不多问。两人一起抱着球去了游泳池,沈放想玩水滑梯,谢惊寒站在滑梯下等他,在沈放滑下来的一瞬间,两人拥抱着沉入了泳池。
天和水一样蓝,沈放在水下握住了谢惊寒的手,他破水而出,突然说:“谢惊寒,笑一下。”
谢惊寒稳住他的身体,听话地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沈放也笑,眉眼弯弯的,晶莹的水珠挂在他的脸上,他凑过去,非常纯情地在谢惊寒右脸颊的酒窝上亲了一下。
谢惊寒在那一瞬间想,他其实对四季没什么特别感觉,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他会选择夏天。
有沈放的夏天。
几人玩了两小时,精力耗尽后去了休息区,一群少年人玩累了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谢惊寒起身去给沈放买冰汽水,回去时接了一个电话。
远处沈放还在对他笑,是他很熟悉的那种笑,带着点信赖和撒娇的姿态;夏日的阳光热烈而明亮,水波荡漾,波光粼粼地打在天花板上,音乐声好像永不停歇,这好像是一个平常的,属于少年人的午后,平常到谢惊寒没有任何防备,就那么轻松地接通了电话。
很多年以后,谢惊寒都会想起在那个昏昏欲睡夏日里接通的电话,他喜欢的Omega在前方对他笑,等着自己将冰汽水送到他面前,而那通电话,仿佛是一个信号,残忍地宣告了他无忧浪漫的青春时刻的终结。
电话里的男声语速平稳,情绪稳定,带着安抚,他说:“......谢先生,顾女士肺炎感染,我们抢救无效,于十分钟前去世,您节哀。”
等待他汽水的沈放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着Alpha挂了电话后冷静地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像往常那样将冰汽水贴在他脸颊上,谢惊寒的声音甚至是温柔的,他说:“小放,我要回去一趟首都,我母亲去世了,很抱歉,又不能陪你过暑假了。”
【作者有话说:BGM:《Youngblood》。
话说谢惊寒在提供情绪价值方面真的很行,找男朋友就要找这样的(不是)
以及,感情这东西就要有虐有甜有起伏才好看是不是,先打个预防针(点烟)】
第41章 “我怎么活是我的事。”
================================“......昂风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舒缓剂事件向公众澄清,说明消费者信息素絮乱系由于消费者自身过敏所致,目前,疾控中心,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卫生部等部委已介入调查,后续情况将持续跟进......”沈放关闭了电视,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和画面一齐消失。他靠在沙发上,手里的勺毫不留情地挖了半块西瓜。
周六段嘉和沈嫣难得同时休假,在厨房听见电视声音停了,说:“小乖,为什么把电视关了?”
“一直在讲昂风舒缓剂的事。”沈放用勺子捣着怀里的半个西瓜,垂下了眼,说:“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沈嫣将加着冰块的西瓜汁放在玻璃茶几上,打开了电视,说:“听听也好,昂风制药在抑制剂的研发和销售上几乎是垄断地位,如果舒缓剂这事儿处理不好,抑制剂这条线也会受影响,那时候和我们关系就大了。”
沈放无意识地捣着西瓜汁,说:“昂风制药很厉害吗?”
“昂风本部在F国,在国际健康事业领域都是领先地位,主要以科研开发为基础。”段嘉端着茶坐在沙发上,说:“昂风的业务范围很广:药品,医疗诊断,信息素研究都有涉及,特别是在信息素这一块,在医药界有很高的声誉。”
段嘉端起茶吹了吹,气定神闲地道:“你注射的R型抑制剂就是昂风的,不过这次舒缓剂的事件应该问题不大。”
“真的吗?”沈放抬头看他老爸,“我看这几天新闻都在播这件事。”
“昂风这么大的企业,他的法务部全国闻名,能把新闻发出来让你看到,就说明事件在可控范围内。”段嘉对沈放温和地笑了笑,说:“怎么了?对这个事有兴趣,这么关注?”
沈放沉默了下,抽出了根吸管,将西瓜汁喝了进去,说:“谢惊寒,他家公司就是昂风。”
段嘉和沈嫣一愣,段嘉推了下眼镜,笑着说:“小乖怎么知道?”
“同学说的。”沈放喝着西瓜汁,语气模糊地说:“而且因为临时标记的原因,我在系统上可以看到他的家庭背景。”
“怪不得。”沈嫣说:“这孩子这么优秀。”
“确实。”段嘉十分赞同:“好的资源,再加上他本身的自律及努力,这个年纪,确实让人佩服。”
沈嫣想起什么,说:“对了,小寒前段时间不是说暑假要来我这借本书吗?小乖和他联系了吗?”
沈放摇了摇头,说:“他母亲去世,回首都了。”
三人都静了下来,段嘉摸了摸沈放的头,带着安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沈嫣起身去切果盘,叹了口气,说:“谢惊寒这孩子不容易啊。”
午间新闻还在播放,因为沈放提及到谢惊寒的母亲,气氛略微有些沉闷,好在段嘉转移了话题,闲聊起晚上要吃什么。
沈放拿着手机抱着小熊趴在沙发上,随口说吃番茄肉酱意面;他的信息对话框停留在【谢猫猫】上,打了几个字又删去。安慰的话语沈放已经说得够多了,但不知道谢惊寒此刻心情,也不知道此刻他是否繁忙,总感觉发什么都不对。
他揉了把小熊,手机振动,沈放连忙拿起手机,谢惊寒发了消息。
【谢猫猫】:在做什么?今天怎么不发消息?
【沈小熊】:怕你忙打扰你,而且这几天新闻一直在说舒缓剂的事,我不了解是什么情况,怕你烦。
沈放消息发过去后等了两分钟,谢惊寒发了个语音过来。
沈放连忙在茶几底下找耳机,迫不及待地点开,谢惊寒偏冷的音质经过语音有些失真,带着难以掩盖的疲惫:“没关系,不要担心,这些事本来与你无关,想发什么就发,我这几天在守灵,消息可能会回复得有些晚。”
沈放抱着小熊在沙发上疯狂蹬腿,谢惊寒好像总能及时地注意到他的情绪,并温柔地开解抚慰。沈放滚够了,轻了轻嗓子,点开了语音:“那我以后就把想告诉你的事发给你,你不用事事回复了,你好好休息,听你声音好累哦。”
语音过去后沈放又打字道:“你快去忙吧,你发的语音里我听到有人在叫你名字。”
屏幕外的谢惊寒弯了下嘴角,收起了手机,他已经跪了一天,休息喝茶的档口回了沈放的消息,消息发过去后,提起的精神气徒然就散了。谢惊寒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敞着两条长腿,他一身黑西装,左臂上带着黑袖章,因为长时间未进水,嘴干燥起皮,整张脸上是无法掩盖的倦意。
房间外的人又叫了他的名字,谢惊寒睁开眼,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门外的人说谢老爷子来了。
谢惊寒沉默了会儿,说了声知道了。他在浴室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才开门去见谢老爷子。
他爷爷当然不是因为出席顾柔葬礼而回的国。顾柔的葬礼十分简单,她从小被娇养长大,成年后嫁给谢凯山,根本就和社会没怎么接触过,来的人少而清净;顾柔死后谢凯山想承办她的葬礼,做一把深情人设,被谢惊寒不留情面地拒绝,俩父子闹得十分不愉快,谢惊寒甚至动了手,谢凯山估计现在右耳都还是失聪的。
谢老爷子大马金刀地坐着,处着拐杖,谢惊寒进了待客厅,喊了声爷爷。
谢老爷子“嗯”了声,抬了抬眼皮,叫他坐。
谢老爷子转着红宝石戒指,说:“你对你爸,还是过分了。”
“人死了连骨头渣都还记着,两拳还是少了。”谢惊寒语气很淡:“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那没什么好说的。”
谢老爷子的拐杖敲了敲地板,沉默半响,说:“你妈葬礼过后,你和我回F国。”
谢惊寒:“我已经放弃继承权了。”
谢老爷子难得笑了一下:“你爸又没死,随时都可以反悔。而且谢梓安只是个私生子,他没有资格。”
谢惊寒弓着背,疲惫地将脸埋进了手掌心里,他这段时间因为葬礼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实在不想和谢老爷子争论这个问题,他说:“爷爷,想要这个位置的人很多。”
“但谢家的Alpha就你一个。”谢老爷子的声音缓了下来:“你爸是个废物,他能力不够,这么多年我给他兜了多少篓子。这次研发的舒缓剂出现纰漏,我厚着脸皮请人疏通关系,惊寒,我这一辈子的心血就是昂风,我不敢把他交到你爸手上。”
“......你还有个儿子。”
“你小叔只是个Beta,这么多年浪荡着也不结婚。”谢老爷子说:“我在你身上花费了这么多资源和精力,你别让我失望。”
“你失望是你的事。”谢惊寒抬起头和他对视,说:“我怎么活是我的事。”
谢老爷子出乎意料地没生气,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转移了话题,没让两人的气氛再僵持下去:“一个星期前昂风就收到了消费者的投诉信,你爸在会上通报了这件事,目前各高层已经成立了专项调查组,热度在控制,舒缓剂这事等调查组发完公告后,就基本过去了。”
谢惊寒没说话,也不想听谢老爷子说的这些话;谢凯山的行事和手段他一直都看不上,但这事儿有谢老爷子出面,大体上就是稳的。
“我可以让你读完高中。”谢老爷子转了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说:“你有喜欢的Omega在江城是吧?大学我甚至都可以让你在国内读两年,但最后你必须要回F国。”
谢惊寒猛然抬起头来看他。
“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没什么兴趣对一个未成年的Omega下手。再说年轻也正常,想玩就玩,反正也走不到最后。”谢老爷子说:“我还能再撑会儿,我让你玩这几年。”
谢惊寒对他爷爷打个巴掌再给甜枣的行为早已习惯,但心下确实放松了不少;她妈去世后,谢凯山没了标记关系肯定会再娶,谢梓安到时候名正言顺,可绝对没有他爷爷想的那么听话。
来日方长,谢惊寒想,走一步算一步,总会走出来的。
谢惊寒在首都待了将近四个月,他处理好顾柔的一切后事,用顾柔留下来的遗产创立了社会公益基金;在九月开学时谢惊寒买好回江城的机票,却在回去的前一天,他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
谢惊寒其实已经麻木了,顾柔去世时来吊唁的人安慰他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对顾柔感情复杂,没有纯粹的爱更谈不上纯粹的恨,人之常情在他身上并不适用,只是顾柔去世一个月后的某天,他梦见顾柔教他弹钢琴,第一首曲子便是《梦中的婚礼》;他半夜惊醒,一身虚汗,捂住脸无声地流了眼泪。
他外公去世时,正好是他感情的麻木期,他外公除去顾柔一个独生女再无儿女,立下的遗嘱里,名下的财产全由谢惊寒继承;谢惊寒左臂的黑袖章,一直戴了四个月。
只是在十月的某天,沈放如往常那样给他打每天必打的电话,语气温和带着笑,有些撒娇地给他说今天打篮球进了个绝杀的三分,Omega的话语带着小心翼翼又笨拙的安慰;当时谢惊寒在墓园,刚刚下完一场秋雨,墓碑被雨淋得一片湿湿沥沥,在萧瑟的秋风中,他喊了声沈放的名字。
沈放说我在呢。
谢惊寒没说话,随后,沈放在电话里听到了Alpha悲沉嘶哑的恸哭。
冬天就这样到来了。
第42章 两颗树。
==================十月中下旬,江城的第一波寒潮来袭,谢惊寒回学校准备参加期中考试。
他回到江城时是周六早上,谢惊寒将自己租的房子打扫了一下,在网上下单了食材——他回来后第一时间给沈放发了消息,打算给小熊做点他喜欢的甜点。
江城太潮,谢惊寒开了吸湿器,又在火上炖了冰糖雪梨,他这几天和沈放通电话,发现沈放嗓子有些哑,准备炖了给沈放润润喉。
雪梨炖好凉到温热时门铃就响了,谢惊寒手里的笔没拿稳,掉落在地毯上。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捡起笔合上书去开门。
沈放穿着白色加绒卫衣套蓝色牛仔裤,背着他的蓝色书包,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很干净;在谢惊寒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张开手,撒娇索求拥抱。
谢惊寒笑着抱住他,将沈放圈在怀里,两人四个月没见,熟悉的味道在拥抱时将彼此包围,谢惊寒低下头,埋进沈放的颈窝,高挺的鼻尖蹭了蹭沈放的耳侧,说:“好凉,外面很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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