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宅子了,阴沉沉的。对了,你还记得那后院里有颗树不?每次要折腾的时候,就老有玄乎事,也没见有风,那树就刮了屋顶瓦片。你说那树是不是有灵啊?之前那树上面不是挂了好多平安牌吗?这不得有点灵气的才能受人祈祷?”
挨在门后偷听的裴凌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牌,不禁在心里念叨,挂着平安牌的树?
“可别迷信,相信现代科学行不?把人运出来折腾,是因为这么些个设备都没办法往老宅里运。”
“你说这老头儿也真是的,有钱也不买栋楼,非得蜷在那老房子里干嘛。那房子说是古宅吧,夏天可闷了,又都是木头的,一不小心失火了怎么办?”
“你不懂,老人都这样,经历过物质贫乏的年代,有什么都得在自己手里攥着,一点儿都抠不出来,心眼小的跟针眼一样,还时刻防着别人,可年纪大了手段也不高明。”
两人边聊着,边穿起了防护服往地下室去,躲在房里偷听的裴凌用手指顶开一点门,觑着门缝往外看。没一会儿穿着防护服的两人从地下室里出来,还带出了一个人。
医生拿下挂在门边的记录册,记下时间,嘴里边吩咐着,“你先带他过去洗澡。”等人走远,又自言自语着,“奇怪,无菌环境似乎不行啊。他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到底什么才能触动他?”
裴凌躲在门后仔细看着,看着另外一人抱着一个穿着病房的人上了二楼,一拐弯再看不到身影。裴凌走到房间窗户边,抬头看看天花板,他之前几天在外蹲守许久,除了数人也数了这房子的窗户以及通风口,这会儿心里一盘算大概知道被抱着去洗澡的人是在楼上哪间房里,心里一摸透,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按键手机摁上了1。
手机铃声在偌大无人的院子里尤其突兀。
“谁?!”刚刚还对着记录册失神的医生立马警惕起来,上到二楼的人立马冲门而出,扶着栏杆询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院子里。”
“是不是他们回来了?”
“我出去看看。”
裴凌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到窗边抬头往二楼看,将手里的按键机丢在房里,等手机铃声一响,立马翻身出窗,踩着窗沿一借力,身子一纵,将将攀住二楼窗户的边沿。这对他来说不难,在东南亚那几年,仇非林一不高兴就时常使唤他去爬树,还要他摘个果择个花的去来哄自己高兴。
房里的手机响,又把守在二楼观望的人给引了下来,“怎么回事儿?是他们回来了吗?”
裴凌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不用在外面挂太久,因为他扒住窗沿的这间房里刚好有他要找的人,他从没拉实的窗帘缝里看到了浴缸。拿出玻璃刀划开玻璃,打开从里头反锁的窗户,裴凌就这样顺利的翻身进去了。
落地的时候有风起,窗帘被风扬起,遮去大半的视野,裴凌急躁的一把挥开碍事的窗帘,然后心里不知为何一突,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看清了仇非林让自己来找的人。
那人光着身子坐在浴缸里,水还放着快要溢出,可他只是垂头坐着毫无反应,明明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很,不知是不是肤色过于惨白,衬的他瞳仁过分的黑,又那样一副呆滞的模样,看着莫名瘆的慌。可他却是又那样好看,长眉鸦鬓薄唇,瞳孔里映出的水光润着长睫毛,风再起时吹起他快盖眼的头发,让裴凌这个曾经的乡下汉不由的想到长的密又高的水秧,只在风起时摇摆露出根下的粼粼水光。目光转移,等再看到他搁在浴缸沿上的挂着水的葱白十指时,又觉得把他看做水秧太不应该,该是水仙才对,娇嫩易碎,分外的惹怜。
可这水仙太过死气,看着过于古怪和漂亮,让裴凌不禁怀疑,他是尹承宇?
突然院内有人大喊,“有人闯进来了!”
第4章 意外身亡
“有人闯进来了!”
裴凌心里一惊,不等他弄清状况,就有人破门而入,是刚刚被他引到楼下去的医生助理。助理看屋内有人也是一惊,瞪视着裴凌,“你是谁?!你是和楼下那伙人一起的?!”
楼下那伙人?裴凌来不及细细考量对方的话,当下便扭脸转身。来人见他转身以为他要逃,上前就要抓他。裴凌不是要逃,他只是扭身扯下窗帘,再回身见对方张牙舞爪的冲他过来,顺势把扯下的窗帘布一扬,罩对方一个满脸,裴凌再手腕倒旋,罩个满脸的人只能跟着裴凌在当地回旋,分不清个天南地北,只满嘴哇呀呀的瞎嚷嚷。
等人差不多该晕乎了,裴凌也不愿多做纠缠,手上一松,看人两步一歪摔倒在地,仔细收好窗帘扭身便是一洒,空中张开的不是渔民稀疏的网,能让漏网之鱼侥幸逃出。用力挥出的窗帘,此刻有如擒妖的袈裟,铺天盖地而来,想网的跑不掉,跑不掉的便是那浴缸中人
这招当初也是在东南亚和当地渔民学的,也是为仇非林学的,倒不是为的他爱吃鱼,裴凌便去铺网捕鱼了,实在是仇非林脾气不小又时常发作,寻常手段哄不好他,等上树摘花他腻了,便要裴凌为他下河洒网,他就只是爱看裴凌为自己出力的样子罢了,所以才会这样手段花样层出不穷的折腾着裴凌。
网住了人,裴凌两步上前,包住浴缸里一丝不挂的那位,揪住窗帘两角在他自己前打个死结后将人抱起,再一旋身将人负在背上,窗帘四边余两角,裴凌刚好环住自己腰身再打一死结,将背后人牢牢和自己扣住。
等地上人爬起,裴凌不打算再做纠缠,背着人就要跑。哪知从楼上跑下来才看到楼下一片混乱。是王二知道裴凌打算单独行动,告知王伯后,王伯担心裴凌得手会甩开他们直接把人交给仇非林,这样他们在仇家便更加被动。
王伯几个电话打给夫人一商量,思前想后没个法子,也不顾体面了,一拍脑袋做的决定,打算用蛮力,夫人要他们盯着裴凌,见机直接闯门抢人。
可这一帮子人连见机都瞅不准,只像是来拉着裴凌同归于尽的。裴凌还没能从这房子里抽身,他们就过来打草惊蛇了,原先被引开的那几个看门的彪形大汉立马被召回来清理入室之徒。
裴凌盯了几天,那几个流氓脑子不行,警惕性不高,可一看就知道是街头混过能打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悄无声息的拐走了人,就算他打过几年的拳,可要他背着人对付那几个流氓那还真是悬。所以他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引开看门的,在无人看守的时间差里安静找着人,走的时候再一鼓作气冲出去。
来时静悄悄,去时翻天覆地也无妨。只对付两个人可比对付一群打手轻松的多。
然而美好的一切都在砸碎的车玻璃声中幻灭了。王伯一行人确实脑子不行,直接开车冲进来,正好堵着了大门。撞歪的车头上跳下一个挥着钢管的人,看到裴凌直接把钢管对准了他,大吼着,“把人给我放下!”
裴凌看着眼前形势,托一把背上的人,觉得加入眼下混乱的战局实在不太明智。
“快!快抓住他。不能让他带走了人!”
刚在楼上甩开的人也踉踉跄跄的赶过来,正是个前后夹击的形势。裴凌想都不想,直接扭头往楼上跑。即便还不确定现在背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尹承宇,可他已经看出背上这个人对这些人而言是重要的,原本格斗竞技中最忌讳露背于敌,不过在有人肉盾牌的情形下已无需担心,裴凌确信钢管不打他背上的人。只需抓紧时间解决赶着下楼来的囊*一个。
他与对方在楼梯拐角处相遇,裴凌个高臂长,身形上正好占了个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一拳即出,对方人仰马翻。楼梯拐角空间逼仄,裴凌看面前人倒地,一手撑墙,一手扶栏,跃过倒地之人,干脆的扭身一脚,直接把人踢下楼梯,与叫嚣着赶来的人正好撞个前俯后仰。
搞定这两人,裴凌利落的起身,再紧紧腰上死结,背上人仍旧一声不吭。背上人没言语,可裴凌却知道被自己强行捆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对不住,你忍忍,等到了地方我向你赔罪。”
背上人还是之前的反应,垂头在他颈肩一声不吭。裴凌无暇扭头仔细看他神色确认他是否无恙,只趁着楼下一片混乱赶紧往楼上跑。回到刚刚那间房,站在窗户边确认位置。
背着人从二楼跳下的难度倒不大,难的是得背着人爬墙。大门已经被冲进来的车给堵着了,双方还打个不可开交,从正门走是不行了,只得另辟蹊径。可尹家这墙筑的也太高了些,这让裴凌看着犯了难。
“要是能给这墙开个洞就好了。”
大概他今天走狗屎运,裴凌刚念完,“轰”的一声,墙还真就被开了个洞。是辆美式皮卡撞进来了。裴凌认得这辆改装过的美式皮卡,加装的车头高保险杠和车后拖车杠都是仇非林的主意。没错,这辆车是仇非林送他的,裴凌没怎么开过,城里有规定,越野皮卡不能上路。
“嘿,哥!”曹宏从车里探出身冲着裴凌招手。
裴凌不欲多问他怎么来了,因为冗杂的脚步声直逼自己而来,裴凌踩上窗台,对车里的曹宏大喊,“车再往前开点!停到我下面来!”
车碾着碎石晃悠往前了几步,裴凌不等车停稳,冲进房的人眼看着胳膊快要够到他身后,裴凌想都没想直接往下跳,刚巧就落在车前盖上,借着挡风玻璃隔一下惯性,抑住冲劲儿,担心压着背上的人,裴凌在车前盖上滚一下直接翻下了车,这期间还不忘冲车里人喊,“快!你下车坐到后排去!”
情况紧急,曹宏不敢对裴凌有异议。等他把身上人扔到副驾驶位上安置好,自己在驾驶位坐定时,二楼窗户上探身的人还冲他骂骂咧咧呢,等裴凌挂了倒车挡,楼上才有人想起吩咐派车来追。
车刚倒出来,尹家的车就跟上来了,裴凌调头不成,干脆反手一打方向盘,直接在公路上倒着开,他盯着前面尹家的追车,不时叮嘱后排的曹宏帮忙看后头路况。这期间也不忘问曹宏他怎么来了。
曹宏交待的清楚,王二同王伯告状,王伯想借机插手,他们盯着裴凌,曹宏这边也没闲着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的行踪。这一来二去的,曹宏便做了这在后打食的黄雀,倒恰好帮了裴凌一把。他们这两派人互盯着不放,对裴凌而言却是个祸福相依的状况了。
然而还是裴凌庆幸的太早了些。他不知黄雀后头还有鹰。
“哥,那现在怎么办啊?”曹宏颤着音问裴凌,裴凌倒着车开的情况实在是让他没法放心。
“给我看好路况,挑个路口调头甩人。”
“哥哥哥!”曹宏兴奋的拍车后背,“后头是个丁字路口!”
太方便让车头回正了,方向盘都不用费力打满。裴凌听了也不由的高兴,激动的加速。可快到那路口的时候,偏偏有辆车开出来。裴凌一开始没在意,等曹宏大喊,“那车好像是冲我们来的!”裴凌这才惊觉不对。
三辆车,不巧裴凌这辆成了夹心饼干中的夹心。从曹宏的尖叫声里听出,从路口拐进来的车是要撞上来的意思。裴凌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直觉不对,那不是尹家的车。
“哪儿来这么多黄雀?”裴凌心想自己这只螳螂可真够倒霉的。
“哥哥哥!”紧张的曹宏突然成了鸽子,慌乱无措的咕咕叫着喊裴凌,“哥哥哥!怎么办啊哥?”
“不怎么办。”裴凌倒是淡定吩咐曹宏坐好,“赶紧系好安全带!”说到安全带,裴凌想起自己上车时只把背上的人往副驾驶座上一丢,似乎没帮他系安全带,想到这里裴凌原打算回头看一眼确认,可来不及了。
他们这三辆车都开在一条高于地面的乡道上,路边没有警示柱和防护栏,只有茂密如伞的桉树和些不知名灌木。再看远一些,成排的桉树林后面便是田地。
眼见着前后车辆都要撞上来,裴凌想也不想的打着方向盘冲下了公路,让前后追着他的两辆车车头碰车头,撞的直冒青烟,报废了事。
裴凌他们勉强算是躲过一劫,可冲下马路,树枝剌着车皮,差点没让人耳鸣。曹宏捂着耳朵差点就想问候他高三班主任,实在是这声音难听的让他想起粉笔刺黑板,那种刮脑壳起鸡皮的声音太受罪了。
裴凌又听到后排曹宏的鸽子叫了,“哥!哥!啥时候停下?”
这哪能停?不跑个五十里开外,谁能确保那些人会不会追上来。这会儿他们不走寻常路,裴凌不能分心去安慰后排咕咕叫的那位。可曹宏此人嘴碎胆小,裴凌没说话他心里就不踏实,直追问着,“哥,能停了吧?”
颠簸途中还带个复读机,这着实让裴凌心情糟糕,最后实在没禁住念叨,回头说了一句,“再过……”
“啊——,哥!”
裴凌话没说完,被曹宏的尖叫声打断。曹宏惊恐大喊,“哥,你看前面!”裴凌猛的回头,车头就快撞上农家棚屋了。还好裴凌反应快急打方向盘,屋子是没撞上,可车一摆头直接翻了。
这辆美式皮卡滚了两个跟头之后再没能翻正。裴凌上车时太急没系安全带,五脏六腑跟着一起翻天覆地。还好他反应快胳膊厚,及时护住了头,人还算清醒。定了定神之后,就看到曹宏倒挂着哼哼,一副遭罪的模样。
“唉哟,唉哟,哥,你快把我给拉出去。这安全带勒的我好痛啊。”
裴凌艰难爬起了身,他比曹宏伤的重,可还是安慰他,“也别埋怨了,还好有这安全带不然你……”
说到这里裴凌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茫然一看副驾驶位,看着摇摇欲坠的车门,心下一凛,暗喊糟糕。
“哥!你倒是把我给拉出去啊!”
裴凌再顾不上曹宏了,因为副驾驶座上的人没了。裴凌费力从车里爬出来,绕车一圈的找人。终于,他在离车大概五百米的地方看到了人。
还是和第一眼一样,那样漂亮无波澜的一张脸,那样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只是胸口不再起伏。裴凌懊恼的想起上车时自己忘给他系安全带,翻车时,人就这样被甩出去了。所以导致了眼下场景,那人毫无生息的躺在野外草地,分明是死了的样子。
下唇被死死咬紧,一呼一吸中有了铁锈味道,不是伤口的血腥气,是陈年斑驳的气息。恍惚间那副没了生机的身体与多年前重合。
即便脚下千斤重,裴凌还是抬步过去。怎么没给他好好穿一身衣服呢?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只有破布遮身曝尸荒野。悔意让脚步落地都如踏上腥红烙铁,疼的连皮带肉,可还是逼迫着自己过去,同时内心责怪着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为什么没多问一句?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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