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姐姐要走?”姜禾抓住陆霂尘搁在石桌上的手,满脸着急,声音都急出了气音。
“不是要走。南郡出了些事,我需要赶过去处理此事。”
陆霂尘轻声温柔地安抚着姜禾,握住姜禾的手,看着姜禾眼中的惊慌失措和害怕,终究忍不下心,轻叹一声,“最迟七日,七日后我即刻赶回来好不好?”
“可……”姜禾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递到眼前的盒子吸引住了目光,抬眼看向陆霂尘,只见陆霂尘歪头挑眉单眨眼道,“打开看看。”
姜禾缓缓打开红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罐白瓷胭脂罐,姜禾将白瓷胭脂罐拿出来,缓缓打开,看到里面桃夭色的胭脂,抬眼看向陆霂尘。
“蔷薇花香的胭脂?。”
“嗯。之前说过要给你做的,趁着你下午休息时,特地给你做的。可还喜欢?”陆霂尘点了点头,唇角笑意微深,“试试?”
“陆姐姐……”姜禾反而不为所动,她突然出手抱住陆霂尘,蹭着陆霂尘的肩膀,眸中涌出朦胧泪光,“陆姐姐,我不想你走,可不可以不走?”
“为何?”陆霂尘垂眼看向石桌上的酒坛,那双凌厉英气的眼睛中一片幽深晦暗,声音有着诱人心神的不知名危险。
“……我……”姜禾一时哑然,她手指攥紧了陆霂尘臂上衣袖,眉头紧皱,眼神迷茫懵懂,语不成句半晌未动。
陆霂尘眸色深深,突然间伸手在姜禾颈间一捏,垂眼看着昏睡过去的姜禾和滚落在自己膝上衣衫上的白瓷胭脂罐,眉头轻拢间满腹心事轻叹。
“南郡之事必须由我去解决,这七日是我的时间,也是你的时间。禾儿,你该好好想想,到底那个选择是什么?你心中究竟想要什么?”
陆霂尘将白瓷胭脂罐拿起来,后将姜禾横抱在怀中向正屋走去,月色下,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如竹。
流杯亭中被带倒的酒坛,酒液顺着坛口流落,晕染了一地的青石砖。
“还劳烦姑姑这几日看着禾儿了,务必不要让禾儿单独一人见阮小侯爷。如若不得不见,就用我放在桌上的那盒香料吧。实在不行,就去请师父。”
陆霂尘站在宁国长公主府前,仔细交代着门前候着的女官姑姑。
待到女官姑姑点头后,快步走向门前的骏马,利落地翻身上马。骏马奔驰而去,身后数人也同时驾马跟随。
女官姑姑看着消失在月色里的那群身影,垂眼看着脚下因着背后府门口的烛光而倒映的影子沉沉叹了口气后转身进了府门。
翌日。
姜禾捂着额头从床榻上起身,掀开床帐看向内室屏风处走来的侍女,“师兄呢?”
“回县主,陆公子昨夜子时时分就已离开了。”侍女将手中铜盆放在洗漱架上,转身前来挂起床帐。
“师兄走了?”姜禾听到侍女这句话,捂住额头的手立马放了下来,错愕地撑着床榻边站了起来,“师兄有说过去哪里吗?”
“并未。”侍女垂眼看着姜禾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摇了摇头。
“师兄走了。她走了……”姜禾肩背微垮的倒坐回床榻,手指微蜷抵住掌心,一脸的茫然无措。
“姑姑。”侍女转过身对着走进来的女官姑姑福身行了一礼。
“去把外厅桌上那盒香料拿过来点上。”
女官姑姑看了一眼侍女后,走到姜禾面前缓身蹲下看向姜禾,“县主不若出去玩玩吧。若是觉得不尽兴,进宫也行。陆公子走之前说过只需要七日,七日后他会回来的。”
“可是真的?”
“陆公子何时欺瞒哄骗过小主子。”女官姑姑点头间慈爱地看着姜禾而笑。
姜禾看着女官姑姑点头后,手指微松,在女官姑姑的伸手中握住女官姑姑的手,随她走到梳妆台前。
姜禾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突然间脑中一痛,她捂住了脑袋。
“姜禾,你记住,无论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初心!你要记得,一定要记住陆霂尘,记得陆姐姐!”
“姜禾,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与你有着婚约的阮青瑜。”
“姜禾……姜禾……”
一道叮嘱坚定的女声和一道仿若魔鬼轻喃的男声在姜禾脑海中互相缠绕而起。
姜禾口中泄出几声急速的痛吟声,幸而女官姑姑一时惊乱间,手中木梳不慎落地,恰好是这道跌落声音唤醒了姜禾。
姜禾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镜中的女官姑姑,眼中有瞬间迷茫,然后恢复几分清明。
而距离梳妆台不远的圆桌上,三足镀金瑞兽香炉中缓缓升起缕缕青烟,沉香香味逐渐香溢满屋。
而远在千里之外临近南郡城门的陆霂尘,于黎明时分被一伙黑衣人围困堵截在一处荒凉破败的破庙中。
“少主?您怎么样?”为首的一个灰衣人于混乱之中借着人手掩饰扶着陆霂尘躲进最里面的大殿中。
陆霂尘反手握住剑柄借力,垂目看了眼鲜血淋漓的腰腹处的刀伤,又看向外面寡不敌众的灰衣护卫眉头微蹙,眼神沉沉。
“你出去帮忙,尽快将外面那些人处理了。给南郡城中发讯,让他们过来接应。”
“可少主,您……”
第43章
灰衣人看着陆霂尘腰腹处鲜血淋漓的刀伤,还想说什么时在陆霂尘凌厉的眼神中闭上了张口欲言的嘴,抱拳领命起身向大殿外走去。
陆霂尘收回捂住腰腹处的手,看着掌心的鲜血,眼神微眯,隐露杀意。
“当真不愧是定国公府之人……”
身后寒光倒映在一旁的廊柱上,陆霂尘手中长剑出手抵挡,剑法出其不意,突袭之人突然倒地,脖颈上只有浅浅一道血痕。
“醉花剑……”
未尽的话语,随着突袭之人睁大的眼睛一同消散在这破败不堪的破庙之中。
陆霂尘看着突袭之人眼露不甘的尸体,垂眼看向刚刚被伤到的胳膊,又因为腰腹处的刀伤,无力跪倒在地,长剑拄地,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少主……”
灰衣人于余光中瞧见这一幕,迅速出手将面前的黑衣杀手一剑了结,快速跑进破败的大殿,搀扶着陆霂尘的胳膊,看着伤口处乌黑的血,瞳孔微睁,“有毒!”
“封锁我受伤中毒的事,不准外传。”
陆霂尘握住灰衣人的手腕,因为力竭本就受伤又强撑着一口气吩咐道,“速去外城东三巷南口第三家。如若有人问起,你就告诉他,来买今冬的皮草。”
“少主?”灰衣人像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还在吐血的陆霂尘,手指颤抖。
“快去。我和这庙中其他五名弟兄等你归来。”
灰衣人看着陆霂尘坚持的模样,重重地点了点头后快速起身走出了关合不严密的破庙殿门。
陆霂尘看着他的身影杀出重围后,终于抵抗不住再次吐出一口血,无力摔倒在一旁时,此时从房顶房梁上跳下来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
“琼师父……”
看着陆霂尘喊出这句称呼后昏迷的模样,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男子撇了撇嘴角,仰天沉沉叹了一口气。
“真是麻烦,和那个小丫头一样……”
话音落下不到一息功夫,中年男子俯身扛起地上的陆霂尘,拿起一旁掉落的醉花剑插入剑鞘后,瞬间如风似的消失在房梁间。
与此同时,宁国长公主府中的栖鸾阁中。
姜禾正欲跨出门槛时,突然间扶住门框,右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姜禾朦胧泪光的余光中好似突然间看到了陆霂尘站在不远处的蔷薇花架下,向自己歪头眨眼而笑。
正当姜禾准备抬脚走去时,耳旁传来女官姑姑的担忧声,惊散了姜禾的错觉。
“县主?”
“我没事。”姜禾收回捂着只是痛了瞬间的心口的手,轻轻推开女官姑姑扶住自己胳膊的手,缓步踏出门槛。
姜禾站在阶下,抬首看向湛蓝无云的天,眼睛因为太阳光芒而微微眯起来,她手指摩挲着缠于腕上的红绳骨哨,眼睫轻颤。
“我到底是谁?是姜禾还是他们口中的姜禾?为什么我会感觉到我体内像是存在着另一个人?他告诉我,我的未婚夫是一个叫做阮青瑜的人。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有时候会对他有无尽的恨意,像是那股子恨意是专门针对他的?而我心底的那个声音,与我的声音好像。她说我该记得陆姐姐。由此来看,我应该好像很早就认识陆姐姐了,我的心在靠近她时,很舒服,很满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与陆姐姐有关的一切?……我终究是谁?”
“县主小心。”女官姑姑突然厉声间奋力推开姜禾,姜禾一时没防备被推向一旁的侍女,转身回首看向刚才所站那处。
只见一支羽箭插进姜禾刚刚所站的青石砖之间的缝隙中,羽箭箭尾还在微微晃荡,箭身上绑着一张纸条。
姜禾收起心中思绪和一瞬间被推开时的杂乱惊怕,走到那支羽箭前,拔出羽箭,解开绑着字条的绳子,拆开来看。
“午时雅茗茶楼雅间一聚。陈翊。”
姜禾合起了纸条,垂眼看着手中羽箭,看到被有意磨损了些许的箭头时,手指滑过,眼中滑过一抹探究的思虑。
“准备马车,我们去一趟雅茗茶楼。”
“县主?”女官姑姑上前一步,出声询问,站在姜禾身后的她看到那则纸条时,眼中神色浮沉,但终究只剩忧虑溢出眉间。
“劳烦姑姑了。”姜禾将纸条在手中攥紧,转身看向女官姑姑颔首后,握着羽箭返回正屋。
午时,雅茗茶楼门口。
姜禾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看着茶楼上方的牌匾,心中有无数猜测,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刚刚踏进茶楼,就与门口而来的黑衣护卫目光相触,姜禾停下脚步看向那人对自己抱拳行礼。
“见过县主。县主,请。”
姜禾点头示意,随着黑衣护卫踏上了茶楼的楼梯,转眼间来到了三楼最南边东侧的雅间。
姜禾侧身回首看了一眼被黑衣护卫关合上的雅间门,回过头看向此时从帐幔后走出来的身着绯红仙鹤官袍补服俊美的青年男子,拄于腰腹处的袖下手指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县主不愧为宁国长公主的孩子。有胆识。”
“陈翊。江州陈氏主家嫡系一脉嫡子,连中三元。去年的状元郎,被皇上封为文渊阁大学士。”
姜禾被陈翊邀请坐于桌前,看着陈翊闲适的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至自己面前,一杯自己端起轻啜几口,姜禾微微而笑。
“陈大人让您的下属在我的府中放冷箭,又邀我来此,怕不是只有喝茶这么简单的事吧?”
“那支羽箭想来县主也已看出端倪,此番如此说来,是否也说明县主并不认为我会伤害您?”
陈翊与姜禾相视一笑,他缓缓放下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意味深长的喟叹,“县主的确聪慧,想来这京都众人也都猜不透县主所思所想。包括我那霂儿……表妹。”
“陈大人!有话就直说吧。”姜禾因为陈翊眼中隐露的一丝算计探究的神色,眼睛微眯地看向他,眼底深处一片冰冷刺骨的漠视。
陈翊收回目光垂眼看着手中茶杯轻笑,随后他收敛起面上所有神色,正视地看向姜禾,眸色深深,“我若是出手相助于县主,县主打算以何回报于我?”
“金城三成盈利,如何?”姜禾眉眼淡淡,似乎在谈论着今日天气真好这些不值一提的话题。
“听闻县主中了长生醉和钟情蛊,我本以为是他人诓骗于我。如今看来……县主难得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也不知是县主强于曾经那些人,还是说,长生醉算是以讹传讹了?”陈翊歪头轻晃着手中茶杯,看向姜禾缓缓一笑。
“陈大人,你逾矩了。”姜禾冷冷看了一眼陈翊,而被桌子挡住的手指,紧紧攥住披帛一角,将那轻纱攥出道道褶皱。
“县主果真不愧为县主。如此,本官就拭目以待了。”陈翊起身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禾一会儿,方才起身向外走去。
姜禾听到屋门关合和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的声音,肩背微垮起身来到窗前,垂眼看着街巷中人声沸腾的民泰安乐的祥和景象,长舒了一口气。
第44章
“我不是她们或他们口中的姝姀县主姜禾。我只是我自己,只是姜禾。”
这句轻喃随着街巷中被夏风吹过的人间烟火似的,不留一丝痕迹,仿若云烟消散于这世间。
姜禾静静垂眼看了眼窗下的街巷,眼中神色逐渐转为平和淡然,敛目间转身出了雅间。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坚定如竹,宁直不弯。
鹅黄色的裙角拂过门框,在不经意间现出一缕女儿家独有的婀娜多姿。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郡城外的一处别院中。
端坐在院中石桌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拔开手中长剑,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只见三尺青锋在阳光下银白如雪,剑锋锋利无比。
剑身上镌刻着银白色的鸾鸟流云纹,剑柄处也被雕刻成了鸾鸟流云状,暗镶月光石。剑鞘通身银白色,上雕缠枝藤叶纹,终被收拢于剑鞘底端。
“的确是把好剑。……不负醉花之名。”
长剑入鞘,身后传来屋门开合声,中年男子转身看去,将长剑入鞘,拿起走向门口。
“觉得如何了?”中年男子打量了几眼穿着月光白色素软缎中衣的陆霂尘点头问道。
“多谢琼师父搭救……”陆霂尘抱拳一礼后,从长剑上的视线移到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脸上,止住了话语。
“我只给你吃了解毒的药罢了。至于伤处,自己敷药吧。外衫上都被人下了毒,也不知道我这些年暗中教给你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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