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绝对不会交出兵马的宁王并未接话,只是朝着朱厚照点点头。
御花园内的海棠已种植完毕,此刻已入夏不是花期,只有绿叶繁茂,静待来年花朵吐蕊,朱厚照和不懂一起随意在园中游走,“太傅这次居功甚伟,若没有你的那些过人计策,朕现在不知是何下场。”
不懂感慨道皇上果然成长了,知道安抚人心了,刚才在殿上把宁王夸上了天,现在终于要对自己示好了。他死守京城,不惧强敌,不止为了社稷百姓,还是为了解天子危困,只是他依旧自然的自欺欺人道,“我只是,不想看着我的学生受欺负啊!”
“四王已除,天下再无人威胁皇权,朕要腾出手来好好整顿吏治,太傅……”朱厚照走在前方,感觉身后的人影不在,连忙回头找不懂,不懂已经哈欠连天的,就地躺倒,在亭中瞌睡了。
不懂能力过人,只要老实的一直被朕所用,那么,朕可以保其无虞,朱厚照十分满意看着不懂的睡姿,又看向满庭的海棠花树,心情大好,笑的开怀。
京城之危解除,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熙攘,宁王甲胄不卸从宫中一路骑马回程去王府,运筹帷幄几日未休的他有些倦怠,但仍心系大军调回藩地之事,途径一处官宅时人声嘈杂,呼号满天,官兵押解着众多衣饰不凡的人往囚车中强塞,这才换回他注意力,勒马止步。
“小的见过王爷。”熟悉声音之马前传进来。
宁王虽然不想接见,但不能装做不见,纪荣和几名衣着华丽的锦衣卫正行礼,一看就是高官。
“小的正在公务,没想到惊扰了王爷,小的们该死,现在任凭王爷处置。”纪荣抬头陪笑道。
锦衣卫隶属皇上,天下谁人敢处置他们,宁王只看着自己手中马鞭,“即是公干,本王岂可打扰。”他转头才发现,自己路过的是郑王府,不止是锦衣卫,刑部,吏部等官员也在此出入,好不热闹。
朝中都知道宁王杀了郑王,一剑为大明除患,好在纪荣没有明示宁王身份,不然宁王肯定被此间所有人包围。
郑王府被朝廷抄没,昔日辉煌气派的王府此刻是一片哀嚎全府尽毁。皇上的出手十分狠戾,雷霆之怒顷刻降临,古来成王败寇,失败者死无葬身之地,宁王在马背上远远的注视了一会儿,也不理锦衣卫,直接离开。自己进城之前,曾经让叶子将先皇的令牌带给李凤,不知道她此刻去了哪里,去哪里都好,千万不要再回京城,这个用鲜血书就功名之地,只属于勇者的逐梦之地。
蝉声间断,庭院静幽,宁王在王府内景色最雅致处的书室内,举杯独酌,府中备了上好的菜肴佳酿,放满了整张圆桌,比起郑王军帐中喂猪一样的吃食,真真是美味考究如云泥之别。宁王无心珍馔,他在玉般通透的白瓷杯内斟满了酒,举起酒杯,看着杯中琼浆玉露,依旧耿耿于怀今日白天之事,真是太可惜了,多年的谋划即将实现,居然戛然而止,且以这种拙劣的方式,大军从藩地千里赶来京城,居然都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又败兴而归!他吐了口气,功败垂成啊,四王,四个信口雌黄,四个饭桶!想到此处,再次怒气难遏,握住酒杯的手指用力,酒杯在指尖碎裂,整个掌心都是酒水,流向手腕,沾湿了袖口刺绣。一滴酒溅在脸颊上,另一滴溅入眼中,宁王狠狠的将酒杯碎渣掷在地面,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腔盛怒得不到发泄。
“今日这一切都是不懂造成的,不懂……不懂……”宁王离开座椅,踱步来到院中,今日月相将满,夜景怡人,但无人欣赏,叶子正好回来复命,听闻宁王的怒斥,立刻请示道,“属下去杀了他!”
“不用!”他抬头看着夜空,横眉冷情道“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不懂!有了守城之功,天下兵马大元帅自己更加难以夺回,这次算不懂他侥幸!宁王恨的切齿,却暂无计策。
“城外之事处理的如何了?”宁王怒意不减,语气不善,“大军整军完毕就等王爷命令启程回藩地,”叶子拱手道,她就是专程来回禀这一事项的。
“很好,叫单周准备好,本王明日就去要一道君令,大军撤回。”宁王提到朱厚照,想到今日种种,所幸化险为夷,一日仿佛经年般漫长。“还有不懂,你们要继续追查他的一切!”
“禀告王爷,皇上驾到!”宁王脑海中的人影还未抹去,朱钦匆忙来到院中通传。
宁王轻启嘴唇,呼出了一口气,刚想去正门迎接,朱厚照已经来到此处,身后的内侍,锦衣卫,禁军自觉的把守院外,宁王府的人跪地叩首后也随即退下,偌大的园中只留两人。
“微臣参见皇上……”宁王话音未落,就被朱厚照双手扶住制止了跪地行礼的动作,得了这个机会,朱厚照又近距离嗅到了宁王的气息,不同于先前的清冽,今日仿佛夹杂了一点幽香,似沐浴过后的绵软的味道,再无甲胄在身的凌厉,宁王换上了赭色的亲王衣衫,腰配宝带,他甚少穿着如此色彩,朱厚照目光直视,看遍全身,殷勤道,“皇叔有功,不必行此大礼。”宁王右眼溅入一滴酒水,有些泛红,加之眼下又沾着一滴,截然不同与往日的帅气,竟显露出点弱态之姿,美貌是所有世人的喜好,连帝王也不例外,而且尤甚,朱厚照月下灯下双重光晕中看人,已近沉醉。
宁王咽下所有的不满,开口打破了朱厚照的绮丽,“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有何赐教,微臣未能出迎,还望皇上恕罪。”宁王表情冷冷的,淡漠的说道。
“皇叔何必跟朕如此见外,今日在奉天殿上,皇叔已经多次谦逊,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泥那些繁文缛节。”朱厚照今日一解多年大患,心情甚佳,他笑着把宁王拉进了室内。
朱厚照早就发现,不同于大明藩王的奢靡艳丽之风,宁王府盛大却简明,乍看皇叔住处非常淡雅脱俗,细微之处才见用料考究,处处不凡,就像这间书室,满墙名贵木材定制的书橱花格,无数的珍贵书籍摆放整齐,陈列有序,随时可供主人阅览,那是天下珍本宝藏,无数文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阅览,花格内陈列着精美连城的玉器,漆器,瓷器,尤其是品茶的用具更是巧夺天工,宁王一脉自先代便是诸王中最为风雅的,只是眼前这代不止善谋风雅,还多了几分凌厉。
书室中央是一张硕大的书案,上面陈放文房四宝,墨砚旁还放着一把折扇,朱厚照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一起在江南梅龙镇集市上买的,竹子扇面依旧滴翠,没想到宁王还留着这种民间寻常物件。
“皇叔,朕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瓦剌在边境果然退兵了,皇叔利用鞑靼牵制他们的策略果然又奇效,我大明不废一兵一卒,就解边境倒悬之危,皇叔实在功不可没。”朱厚照展开了扇面轻摇,夏季的夜晚还是残留了白天的暑热,扇面摇晃清风袭来,无酒也是醉人。
宁王当然记得,登极大典前御驾马车内,朱厚照向他讨教边境之危,是宁王建议通商鞑靼,施压瓦剌,建议虽好,但是朱厚照于马车中对宁王情难自持,又惹出风波,两人不欢而散。宁王明白朱厚照这番话用意,他绝无可能去深究朱厚照的情思,只故意避重就轻道,“是皇上英明,破四王振朝纲,瓦剌即使有心觊觎我大明丰饶物产,也要掂量自己的兵力,如今皇上治理大明昌运日上,那些蕞尔小国绝不敢造次。”
皇亲国戚府中无不美女如云,日日笙歌,宁王府中除了仆从不见任何姿色,院中种植的都是苍翠毫无花艳,全部颜色皆系主人,朱厚照走入的仿佛不是藩王府邸,反而类似观自在书院内应院士这等文豪大儒朝廷重臣的内院,主人从不享乐只心系天下。
本朝藩王自成祖起限制权力,又经历宣宗御驾亲征铲平汉王叛乱,藩王被中央忌惮,只留一层身份而已,富贵闲散毫无其他,众多朱姓皇裔无不奢靡纵欲,只有四王等少数自不量力觊觎夺权,而宁王的夺目就在于他惊才艳艳,为社稷履立奇功,若朝中有此良臣定是社稷之福,而宁王身份为亲王,堪称最微妙处,这才是先帝不时有意无意告诫朱厚照的,不过最诱惑致命的,是天人之姿与才华横溢交织,叫人一见沉沦,这情感附之灵魂,再也无法摒弃。两人正在说话间朱厚照才注意到室内另一圆桌上满满的都是菜肴,“皇叔还没有用膳?”他来到桌旁,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味道真好,朕也没有来得及吃晚膳,正好蹭皇叔一顿。”
被人抢走了餐具,宁王命人又添了一副,天子有令只能陪吃,朱厚照似乎很乐意拉自己一起吃饭,两人心境截然不同,宁王看着上手吃的津津有味,也只得味同嚼蜡的咽下几口。
“皇叔还有美酒搭配,来,你我一起!”朱厚照端起酒壶,一人一杯亲自斟满,还好刚才一地碎瓷在皇上进来前被通传的仆从收拾干净,不然可能会伤及龙脚。
“微臣……”宁王本想推辞喝酒,但转念想到这是自家的佳酿,才转口道,“谢皇上。”
“诶,皇叔不必见外,早就说了,你我二人。”朱厚照兴致极高,连满了几杯,自得其乐的喝着宁王府的酒。
宁王一时懒得再去琢磨皇上此行目的,真想把他灌醉了直接塞回皇宫,想到这,他亲自起身,将桌上布菜用的斗彩小碗倒满了酒递到朱厚照面前,“皇上,如此喝酒才算豪情。”碗比酒杯容量大的多,朱厚照看了一眼碗里,又看了一眼宁王,宁王嘴角正维持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同样看着他,朱厚照在宁王的目光下,再也说不出半句推辞,直接仰面几口喝尽,宁王不和他多言,又倒满了一碗酒,朱厚照没有拒绝,宁王执意要将他喝倒,又将酒满上,“皇上,今日祝贺你……”宁王话未完,朱厚照喝上了瘾,笑着直接一饮而尽。
宁王正想逐客,就见朱厚照从砾金色的衣襟内掏出一卷明黄绢绸,宁王认得这是圣旨。朱厚照酒已酣畅,他拉着宁王,一起来到书案前,将圣旨展开,还拿了纸镇将圣旨铺平,宁王心情不畅,也不能怠慢圣旨。既是离开朱厚照的气息范围,也是接旨礼仪,他刚想退后单膝跪地,就被朱厚照握紧的手腕,“皇叔,你今日救社稷于万难,朕感激不尽,所以这是皇叔应得的。”宁王无法挣开,只得和朱厚照一起并肩站在书案旁,将圣旨看完。通篇除了歌颂宁王的功绩外,还将郑王,谷王,韩王的封地一并赏给了宁王,宁王所辖扩大了数倍,历来藩王都不曾有这么广阔的土地,这是开了本朝先例。“不仅是皇叔的封地,朕将三王的兵马也调拨部分给皇叔,供皇叔差遣,另外,朕还带来各色内府私藏,此刻已抬进了王府,请皇叔一并收下。”宁王方才未来得及迎接,他没看见朱厚照带来的珍宝药材金银已经堆满了前厅,再加上圣旨所列的赏赐,宁王已是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财富。
巨大的利益,让宁王的心情稍有缓解,他满意的看了几遍圣旨,落款玉玺皆真实,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皇上逾矩了……”宁王不在意厚赏之下的蜚短流长,也不在意功高势大的猜忌,他一眼就望穿了,辽王的封地被朝廷接管,整合为边塞要地,京城再无内患威胁,朱厚照已将兵权彻底整合,紧握手中。
朱厚照今日得意又酒意正酣,“先皇遗诏告示天下,‘诸王大臣务必竭尽所能,匡夫新主,若有变异者,其余诸王务必尽忠,全力讨伐不得推避,变异者之封邑赏与平叛诸王’这本就是朕遵循父皇旨意,何来逾矩,再者,皇叔大功于社稷,否则朕的皇位都将不保,难道不该有这赏赐?”
“臣谢皇上隆恩。”宁王看着圣旨,犹如看见自己手中的封地从江西扩展到了中原江南,半壁江山也是自己的,他白天以来的怒意郁结终于得到了些舒缓,朱厚照看着咫尺间的侧颜,满足的笑道,“皇叔见外了,”说罢他掏出了衣襟里一个私章,借书案上的朱泥,将自己的私印也盖在了圣旨玉玺,宁王还在诧异这一举动,朱厚照已经将手伸入宁王的腰带,他有解开衣带的经验,宁王大骇时,朱厚照已将其腰带间一枚青玉色的圆管印章抢到手,那是皇叔的私章,他笑的狡黠,将印章也蘸满了朱泥,盖在了自己私印旁。一枚是“厚照”,一枚是“濠”,都是各自的名字,两者并列,寓意无限。朱厚照的这点心思,宁王又有了不佳的预感,他想夺回自己的私印,却被朱厚照攥在手心,放入了衣襟,天子至尊,他抢夺不能,朱厚照酒醉心醉,借着这绝佳的独处时刻,他抱住了宁王,“让朕看看,皇叔有没有受伤,不见了皇叔,朕快疯了,后来听说皇叔落到郑王手中,朕好害怕,怕皇叔有什么……三长两短,怕皇叔不要我了,怕皇叔再也不要我了……”朱厚照将下颚抵在宁王的肩膀,低低的说道,这疯狂折磨的几日,真正的心事说出来了却莫名空落,怀中有沐浴过后的清味,像白苔又像是白麝,如同边塞隆冬白雪皑皑下的松林清冽,在京城盛夏中有截然反差的感官,“我无时无刻不想去亲手杀了郑王,还好皇叔回来了,我好高兴……比登基还高兴……”宁王不确定这个微颤声音的主人是何种表情,就像在啜泣般,他挣脱不止,“不要动,皇叔,让朕抱抱,朕知道你被郑王下毒,以后就留在京城,留在朕的身边好好静养,好不好?”
宁王大惊,自己被郑王毒害,功力大损,谁都没有告诉,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朱厚照趁这空隙,抱的更加放肆,搂住了整个后背,借势又要吻了上来,宁王脚下用力一个横踢,想要将朱厚照绊倒后逃离到院中,没想到朱厚照失去了平衡也绝不放手,抱着宁王一起倒下,还借势压在宁王的身上。
两人鼻尖碰触,朱厚照眼中都是宁王的眉目和嘴唇,宁王热烈如火的衣衫却是极寒的表情,真正是无情也动人。
天子口腔中的好酒醇香绵长,宁王被迫品尝着混合占有霸道强烈意味的酒意,这口中残留的酒还是自己亲自为他斟满的,任凭如何挣扎都脱离不开,地上两具身体纠缠着,不能分离。
宁王几日不曾休憩,力气用尽了无力再躲,只能闭上眼睛,胸口起伏,晶眸暗淡半睁眼帘,“皇上,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朱厚照听见此话如坠入严寒冬季,四肢觉得冰凉,而后又恼羞成怒,“为什么……”他低低的在宁王耳边问道,问为何自己会沉沦,问为何会如此不可自拔,猛的他直起身子,仰面看了一眼,哽咽后吼道“那你之前对我这么好,又是为了什么?!”
宁王不答,连视线都不在朱厚照身上,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手肘撑地,想要起身,这几日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累的根本无暇考虑应对眼前人,只想让他赶紧离开。
朱厚照双眉紧皱,还跨坐在宁王身上,他怨恨恼怒的眼神斜视着宁王将欲起身,宁王眼神中依旧淡漠疏离,再也寻觅不到那些关怀亲和,宁王的温和笑靥仿佛是一现的昙花,再也不会拥有。朱厚照极度不愿不甘,他一手拍向宁王肩膀,把他强按地面不让起身,另一首扯过宁王的发带,宁王吃下背后剧痛,咬牙咽下了闷哼之声,却还是躲不过再次袭扰,朱厚照在他的嘴唇,脖颈,锁骨处处留红,像一只困兽疯狂肆意掠夺,宁王的手腕已经被他用发带绑住,被迫钳制在头顶反抗不得,朱厚照又腾出一手胡乱的扯开宁王碍事的腰带,“住手!放开我!”宁王终于得了喘息,力竭得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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