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嚼完了最后几口食物,眨眼之间眼神一变,目光犀利的投向方才李凤离去的地方,单周循迹着李凤的脚步,摸到了宁王栖身处,他换过了一身白衣,也穿上了郑王的军卒甲衣,单膝跪下,“王爷!我等护卫不周,让王爷身陷敌营,属下万死!”
宁王甩袖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手下的背脊,“情况如何了?”
“与王爷暂别,属下奉命即刻前往我大军处,属下调小队人马袭击郑王大军,郑王人马被属下吸引,本可远离王爷身处之地,使王爷脱险,不料有人身着明黄锦衣从王爷所在之处奔出,被郑王的探子探得,继而引来郑王大军,使王爷孤身陷入险境,属下万死,请王爷责罚。”单周再次伏地。
宁王被朱厚照破坏了一出奇袭郑王的好计,心有不甘,又不得发作,“你是如何混入这里的?”
“回王爷,是属下安插在郑王军中的细作将属下带到此处,大军四周皆是锦衣卫,监视此地一切动向,也包括我等大军。”
宁王感觉苦药发挥了点作用,手掌和手臂的痛感减轻了不少,喉间也不似刚才那般腥热,“我已说服郑王两日后与谷王韩王辽王对决,三王一起攻打京城,明日午夜,你召集手下高手,于军中细作接应,于郑王大帐前听我号令,与我一起杀了郑王。”
“属下遵命!”
月落日升,又是一日来临,京中民心惶惶,惧怕城外藩王攻入,自家不保,城中囤积居奇,碍于城中守军军容严整,时刻巡视,才没有出大乱子,朱厚照在承天门上看着脚下,宁王依旧下落不明,城外剑拔弩张,这天子之尊并非四方臣服安枕无忧,相反,天子肩挑日月身负社稷,真正是孤家寡人,他望着绵延的楼宇巷道,暗暗决心与京城共存亡。不懂就在新皇身后,看着他以江山为景的背影,陪同默立许久,“你不用这么愁眉苦脸,”不懂思虑后,突然开口道。
朱厚照转身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太傅……”
“现在城外已经挤得快站不下了,还是你皇帝威风啊,一人占着这么好的位置看风景。”不懂并没有上前,依旧在朱厚照身后。
“朕心急如焚,这一次全赖你们各位大臣了。”承天门的景色不如万岁山顶俯瞰,朱厚照自嘲的想着。
“皇上,我突然有办法了!京城风景这么好,我们也邀请四王来城中好不好?”不懂抚掌道。
“你是说……请君入瓮?”朱厚照虽然烦乱,但无时不在思索破敌良策,他立即领会了不懂的意思。“可是,四王会中计乖乖入城吗?他们那么多的兵马如何安置?”朱厚照和不懂下了高墙,往宫中行走去。
“那就要看我们的计划了。”
“太傅有多大把握?”朱厚照也有些信心。
“不知道,很少,先拼了再说吧。”不懂难得不再故作潇洒,非常诚实的吐露道。
朱厚照派出的锦衣卫已经布下海网,依旧没有宁王的下落,他犹记得宁王规劝他的话,坐镇京城,敌寇才不能有机可乘,朱厚照若不是为了信守这个诺言,早就出城了,他并没有在意不懂的犹豫,全然想着另一人。
夜晚,郑王终于接到了其他三王的回应,明日一起进攻京城,他心情大好,丝毫没有主意到帐外的异动,他直直朝帐外吩咐道,“倒酒!”
手下童叟被一人以刀刃抵着后背掀帘进来,郑王看见手下惶遽的样子,不禁大声呵斥道,“大军将要出征,你这幅样子想干什么?本王吩咐你们的酒呢?”
“王爷……”童叟颤抖的说道,他话音未落,郑王就见寒光乍现,童叟直接被身后之人刺穿身体后倒下,郑王还未来得及惊呼,他的军帐四周被突然闯入的数十蒙面人围住,为首之人杀了童叟后,杀向郑王,郑王狼狈接了几招过后,被那人擒住制服,长剑剑刃贴着郑王的脖子,动弹不得。
宁王随后出现,坐到了郑王原本的大帐中央气派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郑王,嘴角还挂有玩味的蔑笑。他命单周聚齐精锐手下混入郑王军中,发动奇袭,一举占了中军帐。
“是你?!我早该想道是你!”郑王目光怨毒,对着宁王吼道。
“不错,你早该想到,但是我比你行动更快。”宁王心情大好。
“哼,你为了混入我的军中,不惜用自己的人马做诱饵,还杀了自己的手下骗取我的信任,你故意为我俘虏,就是为了在我军中做内应,好接应你的杀手,你果然狠毒。”
“为成大事,别说区区手下,就是妻儿也可以杀。”宁王挑眉说的极为轻松。
“哼!”郑王自知败绩无法挽回,也不减藩王气度,“妻儿?你可有王妃有一子半女?”
“大丈夫处世,功名为先,要妻儿累赘何用,我说的是你郑王,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
郑王被他一语挑动了软肋,还未将李凤回忆完整,单周奉命已砍下了郑王的头颅。
宁王面对血腥满意一笑,犹如嗜血的战神,他起身抓起郑王的人头,来到中军帐外,四周他的手下纷纷跪倒行礼,“郑王已死,降者不究,不降者杀!”宁王气贯长虹的声音响起,绝对威严的气势无人敢逆其锋芒。营地中郑王的几员副将早已被宁王手下控制,纷纷弃了兵器,跪地乞降,那些剩余的兵卒一看这个阵势,也只得归顺宁王。
宁王命人严守郑王已死的消息,郑王的人马按兵不动,他要以逸待劳,坐视三王与京城守军残杀相斗。
旭日东升,宁王回到了自己的大军驻地,在中军帐里换上了战甲,将宝剑挂于腰侧,检阅人马清点辎重后,他跨上骏马,身后大军奉命跟随,藩地的旗号迎风招彰,宁王驰骋在郊外原野上,久在城中毫无恣意,战场才是心中慕求已久之地,宁王浸沐在朝阳光晖之中,以天地为画卷,书写染就属于自己的江山图墨,他豪情盛意满腔,执缰挥鞭,奔赴心中的执着必得。
清晨三王分别率军来到东西北三面城门下,只见城门大开,无一兵一卒守城对抗,疑虑重重,不敢冒进一步,三人唯恐中了埋伏,同时选择撤军,人马刚转向准备后退,城墙上一阵战鼓齐鸣,火炮进攻,有人高喊着,“韩王辽王被生擒了!”谷王正在京城东门,听见这喊声,不便真假,只想与其他藩王再做确认,前队变后队刚走了没多远,城中又杀出精锐将士,将没了章法的谷王大军轻易的撕开了裂口,破坏了阵型,本就是乌合之众战力不强,被不懂如此安排,人马立刻乱作一团各自逃命,任凭谷王如何吼叫都没法再聚队伍一致作战,混入军中的锦衣卫身手奇佳,立刻将谷王生擒,眼看主将被抓,剩余的兵士纷纷投降,不懂以少胜多,一举解了东门之围。
韩王和辽王所在之处,所遇相同,全部乱了阵脚,加之第一个被生擒的谷王,由不懂押解着在城墙上示众,韩王和辽王再不愿多战,反正都是郑王挑唆,他们跟随,在这真实战场体验后,才知道战争的残酷无情,再也不愿陷入这鲜血尸体包裹的场景,纷纷投降。
京城攻势暂时解除,朱厚照在奉天殿召命全臣上朝议事,不懂押解着谷王韩王辽王,跪在皇帝宝座的丹漆阶下,和所有人一起山呼万岁。
宁王在军前驻马,他手握千里眼,远望京城,狭小的视线内不见硝烟,有点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放下千里眼,一手执缰,一手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手下又一批密探出发,去前线探查。
数万旌旗在他身后迎着烈风劲扬,催动人心的战鼓再次响起,宁王等待着良机出现,便可立时扑向战场。
“报!”一声长啸由远及近夹杂马蹄声传来,刺破此地的宁静,宁王循声望去,心腹密探正飞奔而来,待到宁王身侧,立刻跳下马来,“禀告王爷,谷王韩王辽王已兵败被擒,此刻正押往奉天殿,皇上已命群臣上朝。”
宁王大惊,一时忘了驾驭骏马,**坐骑一记嘶鸣欲狂奔而出,被宁王及时用尽全力拉紧了缰绳,宁王怒气上涌,紧咬住牙关,眼神中泛起无尽的蔑视和懊恼,密探被无声冰冷的怒意吓到保持跪姿不敢有动。三个蠢货!坐拥十万人马,连京城的城门都摸不到!虽然知道三王资质平平,可没料到居然如此没用,真是坏了多日的心血好计!宁王越想越怒,他咬住下唇,平复了好几口怒气,才命探马,“三王是如何败军的?尔等速去探明!叫单周回来,不必准备冲锋!”宁王虽然盛怒,但多年的历练心智使他迅速的平息翻涌怒火,理智在先,现在时机未到,他只得韬光养晦,做忠顺的藩王,如果今日举兵,便是向天下昭示大逆不道,叛乱谋逆,况且此时此地绝不适合用这几万人对抗京城守军,对抗全大明的兵马,他不能再强攻京城,也不能再隐藏郑王之死,宁王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纛旗,驭马朝城中而去。
奉天殿九间正门全开,三王卸甲散发跪倒在朱厚照阶下,面如死灰没有多言,满朝文武不论之前悲观或拒守,现在总是被大胜的局面鼓舞,左右你一句我一言纷纷指责三王悖逆篡权的罪行。
朱厚照待臣下表现完了,才缓缓的问三王,“朕知道,四王向来以郑王为首,郑王呢?你们供出郑王,朕可对你们网开一面,”这是在威逼利诱三王招供彼此间的“好事”,三王已败,四王叛乱的主力已被收服,郑王也难成大事,朱厚照原本巨大的忧患已消弥大半,但他最挂心的仍然没有一点头绪,却只能在殿中继续消耗着时间。
殿外的内侍匆匆跑进,跪倒,“启禀皇上,宁王求见!”
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个称呼,朱厚照恨不得飞身冲到宫门,望着殿中众人,他前倾的身子又恢复了挺拔的坐姿,“快请!”
朱厚照略一摆手,群臣示意,殿中一时静默无人再敢出言,所有人都在等待宁王觐见。
宁王甲胄未除,只依例交出了佩剑,从宫门一路沿中轴走向奉天殿,长距离的路程,他已彻底备好了一切。
这宫中的风吹拂在脸上与方才郊外的截然不同,宁王视线看着脚下蔓延开,去往天下至高权力的路,与先前朝会一样,踏上三层汉白玉台阶,由皇上的内侍前方引路,再由正门跨门槛进入了奉天殿中,除了跪地的三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宁王统帅甲胄裹身,行走时发出轻微的摩挲声响,仿若名将征战得胜归来,英气非凡,见之难忘,他在丹漆阶前站定,从容的对着朱厚照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未几,他低头的视线里就现出了明黄龙纹衣摆,朱厚照从龙椅上起身,两三级台阶一跨,来到宁王面前,亲自扶起了他,“快快平身。”
宁王得了这殊遇,只得淡然一笑,“谢皇上。”
朱厚照激动的双手都微微发颤,眼眸晶亮,将宁王全身上下仔细打量,确认皇叔没有受伤,也没有异样,不止是宁王,三王和太傅不懂,六部尚书等人,都是离御阶最近,朱厚照一时忘了自已,宁王却理智非常,他不着痕迹的移动了半步,挣脱开朱厚照的双手,又瞥了一眼不懂和尚书,朱厚照眼中全是宁王,自然没有漏过他的眼神,这才觉察出失态,但是不舍拉远与宁王的距离,所以他并不回龙椅,依旧关切不减,连忙问候道,“皇叔你没事吧?”大殿之上不能明说,朱厚照分明就是在问,你我一别,皇叔你行踪全无,究竟去哪里了。至于这几日心境如何,看此时失而复得的喜悦,就已知道之前忧心到何种程度。
“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宁王拱手,语气如常。
破解京城之危的真正功臣不懂,抬眼直视宁王,宁王你啊真会演,居然还表忠心,虽然不懂也不知宁王确切行踪,但直觉告诉自己宁王绝对不是单纯“救驾”。
朱厚照只要眼前人归来,“叛乱已经平息,皇叔不必自责。”他眉目里都是笑意,在他人看来,皇上一举翦除藩王实力,解决多年心腹之患,必定是心情大好。
宁王确信朱厚照未对自己有疑,虽然失了大好机会,但是优势仍在,而且四王已除,他再也没有对手,接下来只要一心一意攻掠一人。宁王余光扫视了四周,他向着身前寸步距离的朱厚照,也向全臣说道,“微臣不慎,落入郑王圈套,被他生擒。”
不懂白眼都快翻出来了。宁王是什么人,全身除了一张容貌漂亮,让人略有遐想外,其余心智,谋略,武艺,战力都是铁汉一个,形容的好是铮铮傲骨,按不懂的内心话就是其心不正,只有宁王祸害他人,哪有宁王被人坑的,要么宁王与郑王有什么勾结阴谋,自愿被俘,否则,不懂宁愿发誓变矮一尺也不愿相信聪明过人的宁王会被郑王坑了。
可朱厚照不是略有遐想,而是思虑过度,他完全相信了宁王的话,面带忧虑的再次关切,“皇叔,有没有受伤?”
“幸得微臣有一班英勇手下,拼死将微臣救出,微臣无恙。”宁王自信,话音一落,右胸又抽痛了一下,皱了皱眉,被不懂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宁王与他视线交汇,给以他一个浅淡的几乎没有褒义的笑容。宁王在来宫中的路上,不但命人收编大军,敛藏攻势,也听闻不懂严守京城的壮举,他实在是对不懂恨意难平。
“那郑王呢?”朱厚照心事已解,终于问起了郑王。
宁王不语,看着阶下囚三王,“郑王作乱,叛上谋逆,纠结大军进攻,要与三王大军汇合,京城危急,为保大明社稷,微臣虽落入他手中,但微臣还是寻机手刃此贼,还请皇上宽恕微臣不告之罪。为了不污染皇上御殿,郑王的首级此刻就在殿外!”
群臣震惊,纷纷耳语。
宁王站姿不变,自信不变。
不懂眼中宁王全身都在发光,仿佛自我昭示天下无敌,而他本能的存疑宁王的话。
立时有一名殿中守军出了大殿,未几返回,立刻对着朱厚照点头。朱厚照意料之外又欣喜,大患已除,先皇和自己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他这才回到龙椅,真正坐视天下般,“这次多亏皇叔先除掉郑王,以郑王之狠,恐怕太傅的虚张声势也不会奏效,到时候一定是兵戎相见,生灵涂炭,朕奖赏都来不及,何罪之有,这次辛苦皇叔了。”
宁王由衷接下这个褒奖,“谢皇上赞赏!”心知一切的他又瞄见不懂,不同与刚才的冷意,这次还带着笑意。不懂真正的守城之功,被宁王轻易的夺走了,但不懂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只得扯出一个咧嘴的表情。
朝会按照朱厚照的心意圆满结束,三王被“请”出殿外,群臣退去,宁王也请辞道,“微臣大军尚在城外,臣惭愧,大军未出力相助皇上守城,臣肯请皇上将他们并入兵部。”
朱厚照走下宝座,他再次接近宁王面前,极度的欣喜后,这才注意到宁王的倦容,“藩王护卫是大明律允许,人马仍归皇叔,为皇叔保卫藩地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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