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说悄悄话一般:“吃糖不?楼下阿婆给的,甜哒。”
*
邢刻这天在许拙家待得很沉默。
饭没有吃特别多,身上的鱼腥味还比之前更重了,看着也很疲惫。
他很排斥被许拙闻到这些,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一直拘谨地坐在距离许拙比较远的地方,也尽量避免自己碰到太多东西。
许清朗这天跑的是夜班,恰巧空出来了那么个位置可以供他这么坐。
许拙很理解邢刻眼下状态的心情,所以难得没有主动去贴邢刻,只是会用小勺子往他的碗里添菜夹肉。
就这样到深夜,不得不目送邢刻回家时,就连孙芳丽都在关起房门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孩子,谁看了都不高兴,但也谁都没有办法。
老天的确是很不公平,他让有些人在这么小的时候就遭受了很多人一生也没有受过的挫折。
也许有人会说早吃苦早成才,但邢刻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到最后也就只落得了一个那样的下场。
所以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以至于孙芳丽叹气说:“也许他爸爸妈妈想通了,这次会给的。”
时,许拙连话都没回,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盯着桌面上的糖衣发呆。
邢刻不爱吃甜,用大白兔引诱他进来不过是许拙随便想的一个小伎俩,他只是不想让邢刻在那个时候回家而已,进去之后许拙其实就没再给邢刻递。
但大概是不想让许拙担心,亦或者是回应许拙的心意,所以邢刻坐在许家的时候,还是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颗。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许拙就格外地期待开学了。
*
时间转瞬即逝,在这方面倒总能轻易满足人的愿望。
杏花苑里只随便再飘两天午饭香,国庆假就结束了。
开学的那天,许拙特地起了一个大早,然后跑到家门口去等邢刻,要和邢刻一块儿去上学。
大院口的徐妈家今天蒸了好多包子,过路的小孩儿一人发了两,味道特别好吃。
通往六小的羊肠小道两个人已经走了很多遍,滚瓜烂熟了。
没有邢刻许拙自己其实也能去,但他还是比较想和邢刻一起。
瞧见邢刻的状态同之前相比没什么很大的差异,脸上也没出现什么新伤时,许拙便放下了一点心,和他用包子干杯。
许拙没问邢东海最后有没有给邢刻钱,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问不问也不会改变结果。他只希望辛苦的国庆伴随着交班费这个节点快快过去,然后他再和邢刻回归到正常的小学生活之中。
到学校,早读的时候刘北辰就开始收钱了。
五班一共有五十一名学生,一人五十元,加起来是很大的数额。所以刘北辰特地找了个小帮手,一个一个收过来。
又要记名字又要点钱的,这收班费就不是个快活。
一个早读下来,刘北辰似乎是累到了,见还没有收完,就让最后一个小组的同学轮流去他座位上交款。
许拙快快上前,很快就将钱交好了,而等到他回头看见邢刻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钱时,却是猛地一愣。
那个被刘北辰请来当帮手的同学也忍不住说了句:“……怎么这么多零钱啊。”
周围的人太多了,这句话出来后,邢刻还没反应呢,许拙就先僵了僵。
又恰巧在这时,许拙听见刘北辰跟了句:“谁啊?”
值日时听多了他为难人的声音,导致许拙觉得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咬咬牙,将邢刻手里的钱一把拿下来塞进那个同学的手里,然后转身就要把人拉走。
可是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刘北辰扬高了声音的一句:“哎,这谁的钱啊?怎么还有一股鱼味啊!咦!”
随即看热闹一样从人群里探了个脑袋出来:“邢刻!你爸妈卖鱼的啊?”
那一圈小孩瞬间哄堂大笑。
许拙攥住邢刻的手也顿时捏紧了,在原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上一世在八班的时候,邢刻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但他猜想,大概率是有的。因为这一世有老杨和许家的帮助,邢刻的生活才变得比上一世好了许多,也就是说没有老杨和许家的上一世,邢刻只会过得更难。
可是凭什么啊?
这么困难的情况,邢刻也努力去解决了,一整个国庆这么忙碌下来,好不容易完成数额,凭什么还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许拙身体里有一股堆积了许久的愤怒和委屈瞬间冲到了头顶,这里边有对邢东海和李书梅的,有对命运的,但更多的还是对刘北辰的。
所以他猛地转过头来,狠狠把刘北辰推到了地上。
铁质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许拙也在漫天飘舞的钞票下,和刘北辰紧紧扭打在了一起。
许拙的嘴抿得很紧,疯狂去推刘北辰的嘴巴,自己不说话,也不再让刘北辰说话。
周围全是同学们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想多更点但渣作者的手速太拉了呜呜呜。
苦口婆心出:阿刻不要打架阿刻不要打架阿刻不要打架……
愤怒至极出:我来打!
*
感恩,鞠躬了。
第30章 是对方唯一的好朋友,也会是永远都不离开的好朋友。
国庆后的第一节 正式课堂, 五班就空了两座位。
这第一节 是数学课,教他们的是一位年轻教师。因为刘北辰平日里要喊“上课”和“起立”所以他不在班上的话, 就变得很显眼。
“刘北辰呢?”老师好奇问道。
附近的学生说:“去李老师办公室啦。”
“哦, 想起来了,你们最近要交班费是吧?”
“不是, 是打架。”
“什么打架?刘北辰打架?”
“……”
老师和同学们对早读课间发生的情况议论纷纷,刘北辰的名字被提及得特别多,只偶尔能听见“许拙”两个字。
唯有邢刻一直感受着背后空了的座位, 低头看着书本,一声不吭。
老师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很快就叫停了同学们的讨论。
邢刻是最喜欢数学课的,而这是他自开学以来, 头一回上数学课不认真。
大概上到一半的时候,邢刻余光瞥见窗边掠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视线连忙追过去, 随即就发现那是急急忙忙的许清朗。
许清朗应该是才跑完车了, 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匆忙又疲惫。不断地打理自己的头发和外套,试图看上去体面一些。
邢刻偏眸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这样的许清朗- -叔叔变得比暑假要更瘦了一些,满脸因许拙而起的担忧神情。他像触电一样下意识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很用力地抿了抿唇,黑色的睫毛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这时说:“邢刻, 你今天上课不是很认真嘛?这节课可是新的知识点啊,那来,你上黑板来, 来算一下这道题?”
邢刻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 才放下铅笔, 在一众学生无声的目光下,安静地走上了讲台。
同一时间,二楼年级组办公室。
小孩打起架来根本不懂得收力,都是越打越狠。许拙和刘北辰两个人打得衣服全变形敞开了,身上也有好多道伤痕。
这里边属许拙身上的最明显,他皮肤太白了,一点点小伤口看着都特严重。
但刘北辰身上的伤口也不少,两人被李老师罚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侧面身体对着侧面身体,暗戳戳地较劲想把对方挤走,脸都给挤红了。
“还没打够是吧!”李老师出来看见后,厉声道。
两人才徒然分开,后脑勺冲着后脑勺。
先过来的是刘北辰的妈妈,她现在带的是六小六年级的英语。听说刘北辰被打了之后,气急败坏地就跑了过来,那会儿第一节 课才刚上呢。
一来便心疼地抱着刘北辰亲了好几口,随即笑着对李老师说:“哎呀,这孩子回回都这样,幼儿园也经常被小朋友欺负,就是心地太善良了,都怪我和他爸爸这方面没有好好教育他……”
李老师不语着陪她等了十几分钟,许清朗才姗姗来迟。
看见许清朗之后,刘北辰妈妈立马翻了个白眼,把刘北辰往自己怀里护。
不过这个白眼还没翻完,就听见许清朗小心翼翼道:“李老师,不好意思啊,工作来迟了,我接到我爱人电话已经最快速度赶过来,但还是晚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
古怪的声音听得刘北辰妈妈和李老师双双停顿了一下。
李老师很快调整好,推了推眼镜说:“没事,你是许拙爸爸是吧?”
“对。”许清朗点头。
这会儿才朝一旁低着头的许拙看过去,然后一眼就瞧见了小孩儿身上的伤。
许拙已经站在老师办公室很久了,他一点不后悔打了刘北辰,所以从刚刚开始就没低头过。是因为心疼这样说话的爸爸,才渐渐把小脑袋低下去的,愧疚地踩了踩自己的脚。
李老师开始给家长讲述早读期间发生的事情了。
许拙和李老师也没有很对付,这位老师每天上课最爱点走神的他来批评,她的课许拙罚站比谁都多,挨的批评也比谁都多。
再加上刘北辰的妈妈就是六小的老师,所以许拙最开始对李老师的评价是很不抱希望的。
却不想她最终出口的定性是:“许拙同学平时就和邢刻同学的关系比较好,我认为他应该是出于爱护同学的心理才这么做的。这个出发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举动有很大问题。虽然小男孩到了这个年纪之后,是很容易出现好斗、打架等现象,我们老师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归根结底打架这种事,我们还是很不支持的……”
李老师的声音不温柔,一直刻板又有条理,说出来的话到最后也越来越官方,跟背出来的条例一样。
但是“出于爱护同学的心理”和“我可以理解”两句话一出来,就直接缓解了许拙和许清朗身上一大半的压力。
刘北辰的妈妈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她听见了邢刻的名字,张嘴说:“那钱上的确有鱼味,也不能因为我们家北辰说了一句,就直接打人吧?现在的小孩这么蛮横,你也觉得可以理解吗李老师?”
李老师继续:“所以我对许拙的处理方案是,叫家长引起你们家长的重视,回家之后记得好好教育,之后班会的时候我也会让他在全班面前做检讨,引以为戒……”
“李老师?”刘北辰妈妈眯起眼睛道,她怀里的刘北辰已经开始哭了。
李养秋这个时候才回头看向他们,很平静道:“至于刘北辰和刘北辰妈妈,刘北辰是我们五班的班长,班长在掌握能够管理寻常孩子的权利时,也需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同班同学不是班长能借职挤兑的对象,相反应该是你应该保护的对象,所以在这件事上,老师对你很失望……”
李老师说话太平了,有点像念经。老实说许拙以前很不爱听她的语文课,可这一次训话的内容,他却听得比任何一堂课都要认真。
到最后,连之前打架时的暴躁心绪都渐渐沉静了下来。
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李老师。
李老师这段官方训话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中间被刘北辰妈妈打断了好几回。
可她实在是太平了,刘北辰妈妈说什么也激不起李老师的情绪,也打断不了她滚瓜烂熟的话术。
到最后就真的像念经一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叮铃铃”的第一节 课下课铃响起时,李老师才戛然而止,然后直接宣布:“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希望两位同学和两位同学的家长回去之后都可以好好反思一下。”
便转身回办公室了。
留着四个人在外边大眼瞪小眼。
刘北辰妈妈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忍不住低叫了一句:“怎么这么办事的啊!”
许清朗看出了刘北辰妈妈不好惹,得了便宜不敢卖乖,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把许拙给牵走了。
*
最后,先回教室的是许拙。
作为上小学之后,第一个被老师请家长的学生,回到教室之后的许拙受到了同学们不一般的注目礼。
不少同学蜂拥而上,询问他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被李老师凶了,甚至还有人问他有没有挨打。
这件事的影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早读邢刻的鱼味钞票。
许拙看了眼黑板,才注意到今天数学课似乎又上新的内容了。
除却老师熟悉的板书以外,下边还有一排非常整齐的答题方案。
小学一年级的数学对成年人来说或许很简单,但数学老师还是会讲得很细,并因为那段答题的规范程度而高兴地保留在了黑板上,给同学们当了一节课的参照。
许拙觉得那字迹有点眼熟,不过没等他看清,板书就被值日的同学擦掉了。
回到座位上,陈豪也立马凑了过来:“哎,怎么样啊?李老师咋骂你的?”
他挺幸灾乐祸。相比之下,王思就是安静又担忧的眼神了。
许拙吸了吸鼻子说:“没怎么骂。”
“真的假的?”陈豪说:“你别嫌丢脸不敢说啊。”
其他同学也道:“就是就是。”
许拙还是摇头。
这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王思是小心翼翼地递来纸巾的。夏方宇也在热心地询问,唯独邢刻背对着他,没有把头回过来。
许拙低着头,揉揉眼睛,什么也没说。
*
早上的闹剧似乎在无形之中加快了时间的流动速度。
因为缺了一节课,所以给人感觉很快就到中午了。
第一节 课被老师批评完以后,许清朗就在李老师的提醒下,带着许拙去校医处那,给伤口上了药。
这药水中午的时候是要换的,许拙下了课本来打算一个人去。结果走出教室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邢刻会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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