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长者点了点头,心有默契地笑了。
林塘调侃道:“师兄,这下你可以安心喝你的酒了。”
“嗯,安神茶太苦了。”
祁余行重新杵起拐杖,走到林塘身侧。
“不过他的回来,并不代表事情已经结束。九垓山那位仙人应该还有其他动向。”
林塘蹙眉问道:“你是觉得祁终不宜留在师门?”
祁余行缓缓点头:“复杂的事情,最让人伤脑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我寻个理由将他派遣出师门,以防仙尊下诏寻他。”
“嗯。也只好如此了。”
……
山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山林的枝叶总是无时停歇。
第55章 胭脂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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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师门不过三两日,祁终才稍作休息,就被林塘一声命令给吆喝出林家了。
临行前,他想只是去柴桑陆家送一块百年檀树所造的木章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任务,便借机在路途中多逗留了些时日,想起之前与儿时伙伴的相约,祁终把心一定,改道先去了滦阳游玩。
此刻,揽月芳华内,晨曦曙光洒遍两座巍峨高楼,将楼影渲上浅黄色的光晕,楼下徐徐走过一群又一群的花衣女子,正赶着去练场练剑。
朝云步履匆匆,领着身后的沈冀书,赶往门前接见客人。
轻易往身后望了一眼,就见沈冀书打着哈欠,神色恹恹的样子,她不由劝道:“小少爷,你快走吧。那位公子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哎呀。谁啊。这么早来找我,连回笼觉也不让人睡好。”沈冀书误以为是什么无名鼠辈,语气有些不耐。
“可那位公子自称是你的朋友啊。要是让夫人知道你待客不周,恐怕你又有苦头吃了。”
沈冀书被这话一呛,本能慌了一瞬:“呃。朝云姐姐,那你千万别跟我娘说啊。”
“好吧。人就在前面了,少爷你自己去接他吧。”
“嗯嗯,姐姐再见。”
沈冀书挥了挥手,随后变了脸色,细细打探了下门口那位迎着曙光而站的银衣背影,颇觉气质有些熟悉。
他上前,试探问:“这位兄台,你……”
“嘿。是我。”
祁终闻声,立马旋身面对沈冀书,吓得他一下露出张牙舞爪的惊讶模样。
“祁兄,是你啊!早说嘛。”
“怎么?我在门口等了这么久,还让你失望了啊?”
沈冀书擦了擦汗,笑道:“没呢没呢。快进门,我们边走边说。”
“这还差不多。”祁终心安理得地跨进了揽月芳华的大门,由着他带路,看顾了一路这稍显异域风格的光景。
两人交谈片刻,沈冀书便知其来意,连连欣慰点头,感动祁终还能重信守诺地来看望他。
接着,两人路过揽月芳华的中心枢纽地带,祁终仰头一望,两座矗立云霄之中的高楼,凛然眼前,让他不由一叹:“这两座楼修得好高啊。”
沈冀书颇是得意地对他介绍:“哈哈。祁兄不知道了吧,这落星楼和齐云楼可是我们揽月芳华最独特的建筑,正是有了这两座楼,我们这里才叫揽月芳华。”
“唔……那登上这楼,就可以摘到月亮星星了吗?”
沈冀书知他在打趣,配合点头:“当然啦。只不过没有沈夫人的通行证,祁兄你可是无缘楼顶的月色美景咯。”
“沈夫人?呵,你还真是怕她啊。”
祁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冀书,眼神示意:你的把柄又自己送到我手上了。
“呃……里面请,祁兄。”连忙转移注意,沈冀书擦了擦额上的汗。
午间时候,沈冀书特意盛宴招待祁终,给他端上两大坛米酒,本想着合他心意,也算尽好地主之谊,哪知……
祁终抿了抿唇,摇头道:“这酒,味道不行呐。”
“啊?”沈冀书挠挠头,尴尬笑道:“我们家女子偏多,鲜少有人饮酒,这已经是陈酿了。”
听闻此话,祁终轻嗤一声:“就这?也叫陈酿。乏味无感,真是令人失望。”
“呃,祁兄你莫要这么说。既然这家酒不好喝,我可以带你去外面喝啊。”
“外面?又有多好喝?”祁终不抱太大希望。
“祁兄有所不知,我们镇上有一座鸳鸯酒楼,他们家的羡鸳酒,滋味很是不俗,饮起来似蜜一般回甘,叫人留恋难忘。而且这酒,限量限购,一天只卖三十瓶呢……”
“嘶,听起来确实像是什么绝世好酒。”祁终听他吹得天花乱坠,还是有些心动,“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啊。”
沈冀书迟疑了下神色:“这,恐怕不行。他们家老板还有一个规定,必须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共同前去,才能买到酒。”
“啊?什么奇怪的要求?”祁终听他这么说,非但没降低兴致,反而更想尝尝味道了。
沈冀书笑了笑:“不过祁兄若是愿意配合我,试验一下我最新钻研出来的胭脂妆,再换上好看的衣裙,咱俩一同前往,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哦。”
“呵。”祁终往椅子上一靠,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还想搞这出花样。
“美得你?怎么不给你自己画上,让我陪你去?”
沈冀书连连摇头,恐惧道:“那可不行,沈夫人已经给我下了死令了,再碰这玩意儿到脸上,就得……”
“啥?你还真搞过?难怪皮肤这么好。”
祁终大吃一惊,虽然长汀也有敷粉出门的男子,但那时候由于那些人画的不好看,吓哭了小朋友,他便只觉得是丑人多作怪,真正的天生丽质都是内在美,哪里需要折腾这些出门啊。
“所以……祁兄考虑地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一下新的突破?”
诱哄的语气钻入耳朵里,祁终掐着下巴想了想:新的尝试么?好像还挺刺激……
“行吧。为了美酒,我今天就舍了这一副皮囊。”
沈冀书捂嘴偷笑:“祁兄啊,你这底子不差,画出来说不定比天仙还美呢……呃,我是说,你稍等,我去提妆箱。”
被直直瞪了一眼,沈冀书说着说着便收敛了废话,乖乖下去准备材料了。
……
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如织,两旁摊前买菜买米的路人,不禁偏头,注目着旁边游走而过的两道身影,都颇感诧异与惊艳,纷纷讨论起来。
“嘿,你们看,沈少爷身边的那个姑娘长得真美。”
“呀,这哪来的美人啊?真俊啊。”
“喂,快看,沈少爷的未婚妻……”
“你说啥呢,应该是小妾吧,正室哪有那么好看……”
“屁话,沈少爷还没成家呢……”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对着祁终“指指点点”,他蹙了蹙眉,有些后悔这样明目张胆地出门了,虽然这里人生地不熟,没人会认识他。
“咳咳……”
祁终扯袖轻轻晃在脸上遮容,一边低声威胁身旁的沈冀书。
“怎么会这样?你在这街上还挺出名么?”
一听这么重的语调,沈冀书紧张一瞬,马上机灵地掏出一张淡粉色面纱,挂在祁终耳朵上。
安抚道:“戴上这个,就好了。她们都是平日买我胭脂的老熟客了,才会出言调侃的。”
“哼。”祁终冷哼一声,给他个白眼。
“诶,到啦到啦。”
好在目的地已到,沈冀书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催促着进了酒楼。
……
午后的风伴随知了的声音逐渐燥了起来。
从鸳鸯酒楼出来,祁终理了理脚边曳地松散的流彩裙摆,心道这女子衣裳怎么如此繁复,束手束脚的。
沈冀书自然地上前,娴熟地替他摆弄肩上歪斜的外衫,还嘱咐道:“诶诶,祁兄,你别乱划,这衣裳可是上等玉丝裁出来的。要不是我跟那裁缝小姐姐关系好,她还不肯借我这么仙气的彩衣呢。”
祁终恨不得出门就脱了这一身名贵衣料,啧了声:“事多。”
“欸,不多不多。刚刚的羡鸳酒不是挺好喝的嘛。”
祁终犹豫了下,回味了下,又觉得差强人意,敷衍点点头:“嗯。确实不差。”
两人沿路回揽月芳花,途径一家新开的胭脂店,祁终瞥了一眼,没多大兴趣,沈冀书却像是被勾走了魂,直直盯着里面火热的销售场景。
“哈。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脂粉店呐?居然生意这么好,难道有什么秘料调制……”
听他这么说,祁终皱了皱眉:“你……不会还想进去逛吧?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进。”
“啊哈哈。那,就请祁兄在外等我一会儿咯。”
“诶,你还真敢把我一个人丢外面啊?啊喂。”
出乎意料,祁终回眸瞪他背影一眼,想走,又怕找不对路,气呼呼站在檐下,抱手观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时,人群中突然突出一道素雪身影,步伐匆忙,一身剑意,流空散风。
祁终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背影往城门远去,心道:刚刚跑过去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沐耘啊……
未来得及确认,只见那人迅影如光阴,穿梭人群,极快淹没,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东西。
祁终难抑心中好奇,望了眼胭脂店内喧闹的场景,更是下定决心去追那道背影。
轻带裙裾,身形轻瘦的他,暗催内元,巧走如燕,片刻就紧追上那道忽远忽近的身影了。
……
郊外荒林,夕阳垂暮。
祁终自认为自己跑地不慢,却还是在林中不见那人踪影了,他心想应是这衣裙不便的缘故。纵使如此,他尚不愿放弃弄清结果的机会,随即警惕地踏入那片幽暗阴森的荒林中。
循着植被灵讯,一步一步往更深处探询,蓦然,在一座潮湿的苔色山壁下,发现地面晕倒了一个人,而那人周围,正有无数嗜血荆条缠绕而来,似乎准备蚕食那人血元。但这些低阶妖物能耐不够,迫于对方功体纯良,正气蕴厚,而无法轻易靠近,只得在周边徘徊。
祁终纳闷:此人如此厉害,怎么还昏倒在这鬼地方嘞?
他缓步上前,轻轻扶起那人上身,刚一翻面,就倒吸一口气,诧愕惊呼:“还真的是你?”
认出沐耘的脸容,祁终慌张一瞬,急忙探其灵脉流动,发现他并无大碍,只是周身打斗后的真气余劲未散。
“嘶,真奇怪啊,你小子没事来滦阳做什么?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晕倒在这里?”
好奇心趋势,祁终轻轻扣上沐耘垂在衣侧的五指,灵意翻转,快读记忆。制幻之前,他小声承诺道:“放心,若是丢人的事,我不会背着你说出去哒。”
随即意识一沉,共念的幻术徐徐启动,游走在祁终脑海,他发现,在半个时辰前,沐耘追着一只黑风妖,来到这片荒林,本来已经除祟完成,却不想这片迷林另有古怪,会扰人心识,制造一些婴灵的哭声,博取路人的同情心,然后偷袭其意识,让人昏迷,然后被荆条吸血殆尽……
“呵,你还真是没点防备心啊?荒郊野外,哪来的小孩子让你救?活该遭罪。”
祁终低声吐槽道。虽然这些小埋伏能让沐耘中招一次,但最后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最多睡上一觉,明日起身便走,只是现在遇到了自己……祁终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心说:兄弟一场,我就亲自卖你一个教训好啦。
第56章 定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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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疏疏,花落纷纷,宁静的夜色下,一堆柴火烧地正旺,火焰的明黄摇晃在靠树昏睡的那人侧颜上,打出暖色的光影。
听着耳旁汩汩的溪流之声,一枚桐花忽然坠落在沐耘摊开的手心,引得他微微蜷缩了下手指,隐有醒转之意。
视线由模糊慢慢变得澄清,沐耘睁开双眼,侧身一望,见不远处的溪水边,正有一彩衣女子,轻敛衣裙,俯身岸边,安静洗手。登时,有些愕然。
回溯记忆,他串联起事情的起因经过,可并不记得这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失神间,祁终注意到沐耘已经清醒了,便按照计划,挪步过去。
隔着面纱,他捏着声调,轻声咳道:“咳嗯。公子你醒啦。把账结一下吧。”
沐耘懵然站在他眼前,不明所以:“账?姑娘我们认识吗?”
面纱下,祁终哑笑两声,道:“公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刚刚昏迷在东面那片荒林里,是我把你拖到这片临溪的桐花林来的,不然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被野狼吃掉了呢……”
“有……这么严重?”沐耘迟疑反问,还是不解,“那这和结账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白救你啊?都不要求你涌泉相报了,给点钱打发,还不乐意啊?”
沐耘困惑止声,一时也说不出对方话里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惯性摸了摸身侧,已经空空如也,他身上所有的钱,都已经全给那些被妖祟袭击的灾民了,眼下,倒是把自己困入为难境地了。
祁终见他半晌都掏不出一个铜板儿,心道:真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抿了抿唇,沐耘小声恳求:“姑娘,我出门匆忙,没有带多余的钱财,能不能……赊账啊。”
“没钱?”
一声大嗓门儿,将沐耘吓了一跳,祁终赶紧收住差点暴露的风险,转了声调,“呃,我是说,公子这么匆忙出门,钱也不带,是为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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