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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归(古代架空)——氨茶碱

时间:2022-04-27 09:45:23  作者:氨茶碱
  云楚岫郑重对他道过谢,便派顾小瑞亲自送他出府。
  无清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同样担心云笙的安危。
  他深知知还比自己更焦急,他只能先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再去安抚。
  无清慢慢舒展开知还紧握的双拳,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道:“知还,莫急,总归是有法子的。”
  云楚岫此时犹如脱了线的木偶,视线中阴晴不定,时而是火山爆发时喷涌而出的灼热岩浆,时而是极寒之地上万年不化的冰石。
  无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知还,云族之于他,宛若大地供养着生灵,阳光普照着万物。为了云族,云笙已经背负了太多,他是断断不会再令笙儿身陷险境!
  良久,云楚岫忽而冷笑出声,“好!”
  无清以为他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颤抖着话音担忧道:“知还……你别吓我……”
  云楚岫轻抚他发端,拥他入怀,道:“我无碍,你放心。我千算万算,万万未曾料到他从始至终并未想要笙儿的性命,而是想出了一个更折磨我亲近之人的方法——谎称笙儿为当朝长公主,送她与狼为伍。”
  云族在谷庸城的暗桩已悉数退出,笙儿去了,云楚岫更不会得知她丝毫的消息。
  此时,顾小瑞仓皇而入,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小王爷!醉胭脂走水了!齐妈妈跳下自杀,而玉宛姑娘竟被烧死了,听说尸骨无存啊!”
  顾小瑞提及玉宛之时,话音中全是哭腔。
  那么温婉静谧的女子,怎就如此香消玉殒?
  他用手背不停地抹着眼泪,只是这泪水,愈抹愈多。
  无清不断摇头,眼眶亦早已湿润,望向知还,道:“知还,这不可能……不可能……”
  云楚岫握住他的手,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道:“同我前去慧山寺。”
  顾小瑞尚未缓过神来,他家小王爷已然走远。
  他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小王爷怕不是失心疯了!不去醉胭脂寻玉宛姑娘的尸骨,现在还去慧山寺烧什么香,拜什么佛!”
  他们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破晓时分,赶到了慧山寺。
  今早当值的无碌正在院中伸着懒腰打哈欠,只听山门被人重重推开,都惊醒了山林中的鸟儿。
  只见云小公爷和无清师弟急匆匆地进来,肩上还落了些许尘霜,一看便是漏液赶来,脸色甚是焦躁阴郁。
  云楚岫径直越过无碌,直扣慧觉厢房。
  直觉告诉无碌,京城中必有大事发生。他拉住紧随其后的无清,问道:“师弟,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无清的心全悬在知还身上,道:“师兄,说来话长,且日后清儿再详细告知于你。”
  云楚岫正要叩响慧觉的房门,只见无尘已站在院中,面露不悦,道:“师父天明时分才入睡,小公爷想要找的人,现下正在小僧房中。”
  师兄房中何时还藏了人?这下彻底把好事无碌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他亦行至无尘厢房内,只见一绝色女施主正端坐与案前,神情惆怅失落。
  “好家伙!师兄不会是动了红尘之心吧!”无碌小声嘀咕道,却不敢多加揣测。
  云笙一看是兄长前来寻自己,惊惧与委屈一齐迸发,扑到他的怀中,哭道:“知还哥哥……”
  “对不起笙儿,是兄长来迟了……”
  无清见云笙安然无恙,倒也松了口气,默念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此时,无尘却毫不留情打破了这局面,他冷冷道:“小公爷,慧山寺乃佛门重地,不希望同你们皇宫贵族沾染毫分,惹得一身俗事,成为是非之地,还望小公爷能体谅。”
  无尘话音刚落,无碌便下意识用大手捂住他师兄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笑道:“小公爷,小僧的师兄方才在同您玩笑呢!”
  他师兄真是不想活了,怎么能够直言对小公爷的不满?向来颇有分寸的师兄,今儿个怎地失了态?无碌抓紧拉着师兄离开厢房。
  无清亦不知无尘师兄为何总是对知还等皇室中人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云楚岫现下可没那多余的心思去照顾无尘的心绪,云笙冷静之后,将昨夜在醉胭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兄长。
  当提起齐妈妈时,她已然泪流满面。
  普通妇人何曾会有此种过人的胆识和机敏?
  很多年后,无清曾独自一人行走于欢闹异常的街巷,路过曾经为醉胭脂的所在之时,总会想起从凭栏一跃而下而保全众人的齐妈妈。
  兴许她豆蔻年华之际,亦是达官显贵之户的贵妾……只是往事已不可追。
  晌午未过,王府中匆匆来人——原来是圣上急召云小公爷入宫。
  云楚岫浮起唇角,讥笑道:“他终于要和我开诚布公了是吗?”
  云楚岫当即跨上马,无清站在马前,担心道:“知还,我要与你同去。”
  他轻吻无清额头,柔声道:“我去去便回,你帮我好好照顾笙儿好吗?”
  “可是……”无清怕他有去无回,又不敢说出,害怕一语成谶。
  云楚岫自是知晓他的心思,安慰道:“不会的。我并无过错,又有战功加持,他尚且找不到动我的理由。”
  “阿清,待我回来之时,看到你在寺中晾好了茶等我可好?”
 
 
第115章 与君生别离(2)
  天已大明,建章宫内依旧灯火通明,似是彻夜难寐。
  梁德英正瑟瑟发抖地伏跪在地,因恐惧而生出的汗早已打湿了他的宫衣。他已然跪了几个时辰,可龙椅上的那位主子,显然没有半分让他起来的意思。
  一言不发的天子,甚是可怕。
  随着魏忠安的通报,云楚岫神情冷漠地进了建章宫。
  来之前,他便已听云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此时也并不讶异于梁德英跪在此处。
  听闻云楚岫的脚步声,一直伏案的楚天阔终于抬首。
  他停下大笔挥毫的手,换上了阴狠的笑容。
  楚天阔伪装得如同情深的手足,拾级而下,亲自迎接云楚岫的到来,玩笑道:“皇弟可真是令朕好等啊!”
  云楚岫略一侧身,躲开了他那双令人作呕的双手,冷冷道:“臣弟姗姗来迟,还望皇兄恕罪。”
  楚天阔嘴角微扬,笑道:“朕只是与你说笑而已。今儿个可是大喜日子!”
  他大手一挥,唤道:“德英啊,将朕刚拟的圣旨呈上来。”
  梁德英得到敕令,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跪了太久,以至于刚起身便趔趄了好几步,踉踉跄跄地爬至台阶之上。
  他毕恭毕敬地将还未盖上玉玺的圣旨举至头顶,呈给圣上。
  楚天阔接过,径直放入云楚岫掌心之中,道:“皇弟快看看!”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道圣旨同笙儿密切相关。
  云楚岫拉开卷轴,他一字一句念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赖天赐,顺懿长公主温柔和顺,端淑懿嘉,仰承皇太后慈喻,赐婚于匈奴赤那思莫淳,钦此!”
  “顺懿长公主?”云楚岫的眼眸中散射出凛冽的目光。
  楚天阔笑道:“是朕欢喜过了头,竟忘记将此等好消息告诉皇弟!父皇在世时,曾游离江南,宠幸一江南女子,那女子产下一名女婴,自此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前不久,朕刚刚寻得咱们这位小妹,遂将其封为顺懿长公主,令梁德英请她回宫。谁能成想这厮办事不力,非但未能将小妹请回宫,反倒生出许多事端!”
  梁德英听圣上金口一开,再次提及自己,瞬时下跪求饶:“求圣上恕罪!”
  “说来顺懿亦颠沛流离,为生计委身于醉胭脂此等烟花之地,朕又岂能忍心看那些人编排皇室?”
  云楚岫将圣旨一合,字字珠玑道:“前半生既已凄惨,皇兄又岂能将其后半生断送于匈奴!”
  此言一出,建章宫内的空气骤然凝滞,霎时间达到了冰点以下。
  梁德英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世人皆言云小王爷在京城横着走,如今看来,诚然如此。胆敢忤逆圣上旨意的,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闻此,楚天阔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眸染上了狠厉之色。
  梁德英适时地爬出了建章宫。
  此时,建章宫内再无第三人。
  楚天阔的忍耐早已耗没,开口道:“云楚岫,你们云族贵女云笙,今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云楚岫讥笑道:“原来皇帝早就知道玉宛便是云笙,命宸妃出宫与其相较琵琶,也是在向臣弟示威。只是臣弟未曾料到,皇兄并不想要笙儿的性命,而是想出了令她更受折磨的法子——送她和亲。”
  楚天阔一步步踏上台阶,坐在九五之尊之位上,双手托腮,如同恶毒稚子,道:“你错了,朕想要折磨的是你。”
  “云楚岫,你从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啊。父皇的宠爱,母亲的疼惜,自从你母妃和你出现在这皇宫,朕所拥有的一切亲情,便消失殆尽!你也该是时候还回来一些,尝尝与亲人生离的痛苦!”
  云楚岫握着圣旨的右手青筋暴起,只听楚天阔继续无情道:“你自然可以选择反抗,手撕圣旨的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云小王爷也能干得出。只是不过多久,云族可能会被夷为平地,从此再不为世人所知。”
  得意而又狠毒的笑容,在楚天阔的面庞上渐渐晕染开,他用最讥诮的语气说着最嘲讽的话:“云楚岫,你不敢,你不敢拿云族全族人的性命和我赌,你的肩膀上,可是背负着整个云族。”
  楚天阔打了个哈欠,拿着玉玺从台阶而下,拔高声音对外面道:“梁德英,传旨,朕昨夜通宵批阅奏折,今日早朝取消。”
  他行至云楚岫身旁,将玉玺塞至后者怀中,讥讽道:“这圣旨还差皇帝玉玺便可生效。为两国和平而下嫁匈奴,如此可载入史册之事,朕希望是你,为顺懿长公主盖章并宣读圣旨,才不枉兄妹一场……”
  云楚岫握紧那枚肮脏的玉玺,只要他稍用内力,下一刻玉玺便会碎成沙石……
  慧山寺。
  匈奴亚父已带人来至山门外。
  一行人在寺外,行着匈奴大礼,亚父喊道:“臣戎狄靡,恭请阏氏顺懿长公主出寺!”
  云笙双手抱膝,坐在房中,双眼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出了窍。
  无清在一旁守着她,心中甚是担忧,盼着知还能快点回来。
  许久之后,云笙才开口,原本婉转的声音如今平添了几分嘶哑,道:“无清哥哥,你听圣上赐我的封号——顺懿,呵!”
  “只有顺从于他,才能换得所有人平安美好是吗?”
  无清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轻声安慰道:“还请相信知还,他一定可以保护所有人的。”
  云笙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枝桠,道:“知还哥哥为了整个云族,已经做得够多了。云族的儿女,皆可为全族拼尽全力。”
  她说得悲壮,无清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可是,我还有个想着念着的人啊,不知此生可否再见他一面……”
  云笙拔下头上一枚簪子,上面系着与之格格不入的红穗,睹物思人。无清想,这必然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赠予她的。
  “无清哥哥,笙儿此生无福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也无法再帮知还哥哥分担云族的重担。还请你一定不要背弃他,他的身边,除了你,再无旁人了……”
  无论是上九天,还是下黄泉,他必然都要陪着知还。无清笑道:“不仅此生,若这世上真有轮回,我愿生生世世都守着知还。”
  惠山寺外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无碌本身看那些匈奴蛮子不顺眼,他们还要强抢民女!无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欲出门同那些人理论,却被无尘拉住,后者斥道:“勿要生事!小公爷自会处置!”
  无碌向来都佩服无尘师兄,可唯独这点,无碌看不过,他大力地甩掉无尘师兄拉住他的手,道:“师兄,佛门中人又如何!见此不平之事便要置身事外吗!倘若大周现在仍旧战火纷飞,慧山寺会有如此鼎盛的香火吗!”
  “他匈奴,辱我大周女子至佛门清净之地,作为大周子民,佛祖座下弟子,更要仗义执言,出手相助!”
  无碌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得到了在场慧山寺僧人的赞许和认同,可碍于大师兄无尘,他们皆不敢表态。
  无碌转身回厢房提起墙上悬挂着的英魄剑,气势汹汹地便要往外冲,对无尘道:“师兄若是怕无碌此举连累了慧山寺,那今日无碌便还俗。无论如何,无碌都要护住房内的那位女施主,不能任由匈奴人在大周为所欲为!”
  “好!无碌说得好!咳咳!”慧觉在小无霜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厢房之中走出。
  见师父出现,僧人们皆双手合十,唤道:“师父。”
  慧觉用手中的禅杖,轻敲无尘的额头,怒道:“为师病重,命你监寺,你却只为自身,畏手畏脚!”
  无尘默默接受这一禅杖的重击,垂眸道:“弟子知错了。”
  慧觉轻咳两声,慈爱地望向无碌,道:“无碌说得没错,若无今日繁荣和平的大周,又岂能有如今慧山寺享受诸多香客的香火?若无圣上旨意,他匈奴,休想从我慧山寺中,带走任何一人!”
  慧觉的禅杖重重击在地上,声音传至门外所有匈奴人的耳中——他们迎娶阏氏,却受到百般阻挠,如今还要受一群秃驴的侮辱,已然怒火中烧。
  云笙听见慧山寺如此维护自己,连忙同无清一起出来道谢。
  亚父波澜不惊,见云笙露面,继续道:“臣戎狄靡,恭请阏氏顺懿长公主出寺!”
  见亚父如此,其余人只好暂时压下怒火。
  见众多虬髯大汉之中,那汉人模样的亚父口口声声为他族尽心尽力,更何况早知他本为汉人,无碌此时更为生气。他提起剑,径直冲向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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