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却阳扶着门把手低头沉默，忽然转过来，眸光如烁。
“电影宣传期的杂志和节目，我要带上霍辞。”
“你认真的？”秦媛无奈地双手环胸，“也好……哎，宋少爷你着急忙慌地去哪？”
“九楼。”
秦媛走出去看宋却阳按下电梯，这才反应过来唐羽宣的办公室就在九楼。
她眯了眯眼，想起宋却阳刚刚如狼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是想吃了谁。
唐羽宣办公室的门半开，宋却阳悄无声息地站到门后，听着那神情严肃的男人喋喋不休。
男人的对面是霍辞和小助理，两人一同耷拉着脑袋，表情委屈，活像做错事被训斥的小动物。
念到最后，唐羽宣叹出气，抬手在两人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霍辞站如松，温绮行如风，狗腿子似地扶了下唐羽宣，让他坐如钟。
唐羽宣瞪了眼讨好的温绮，无力扶额。
“再看看你今天穿的像什么样子，要不是你还知道进公司要露出脸，早被保安当成私生饭丢出去了……还不把裤子脱了！”
清脆敲门声响起，有笑意温润的男人探身进来。
“大白天的怎么让小辞脱裤子呢？”
屋内三人均是一愣，还是小助理先反应过来，举手敬礼：“宋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说完才觉得自己似乎被霍辞传染了……
霍辞却像没听到，愣愣地看了眼宋却阳，再看了眼手机，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宋却阳抬手揉揉他的头，微微俯身笑看他：“在公司见到我这么惊讶，我有那么像连公司都懒得来的前辈吗？”
一旁唐羽宣想起秦媛挂在嘴边的抱怨，默默吐槽：不是像，就是。
霍辞僵了半天，轻轻摇头，轻声说：“前辈……好巧。”
“嗯。”
宋却阳等这巧等了一周。
他不愿错过一丝霍辞眸光的变化。
打量霍辞一会，宋却阳没忍住扭头笑出声。
“我好像知道唐先生为什么让你脱裤子了。”
霍辞上身穿着宽松而青春的连帽卫衣，衬着染回来的黑发，活脱脱一个十几岁的清爽少年。
如果下身不是笔直的深色西装裤和锃亮皮鞋的话。
霍辞看宋却阳望着自己笑得开心，似乎才发觉自己这身搭配不妥，窘迫得说不出话。
小助理眼珠滴溜溜地转：“霍哥前段时间看了场音乐剧，里面他喜欢的角色就是这么穿的。”
“别再跟我说什么贴近角色学习演技的不知所谓的话，”唐羽宣皱眉插嘴，“赶紧去换裤子和鞋。”
“不如到我那去？楼下我的衣帽间有不少适合小辞的，”宋却阳搭上霍辞肩膀，歪头问他，“就当是我送后辈的礼物，好不好？”
霍辞瞬间瞪大眼，耳廓在窗外日光的镀染下渐浮赤色。
“前辈要送我，衣服？”
唐羽宣皱眉，直觉想婉言拒绝，正要出声，胳膊却突然被人紧紧抓住，他低头看，是小助理扶着他正在深呼吸。
那头霍辞已被宋却阳哄着半拖进了电梯。
唐羽宣连声语气词都来不及发出，就撞上宋却阳侧头时不经意的一瞥，阴冷结霜。
他无言怔住，心中不解。
那眼神里有敌意，如同猛兽宣誓领地主权的威吓。
自己哪惹到这尊大佛了？
小助理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正主发糖，急需吸氧。
“嗯……这条牛仔裤怎么样？还是破洞再多点好？”
宋却阳举着两件牛仔裤看向僵直的霍辞。
“小辞喜欢什么款式？”
他突然发问，霍辞下意识吐出心中所想。
“无功不受禄……”
宋却阳低笑，递给霍辞一条裤子。
“那就当我另有所图。”
霍辞满脸不解，却被宋却阳推进更衣室。
“我穿着明明正好的，小辞是不是太瘦了？”
忽视霍辞的推拒，宋却阳贴得极近，给他穿着腰带，故意将吐息扑在霍辞耳边，嗅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霍辞大气不敢出，睫毛无措地扑闪，他侧过头避开男人有些过热的吐息，犹豫着说：“前辈，您还记得杀青宴那天我送您去了酒店吗？”
宋却阳扣上腰带扣，适时拉开距离，笑容滴水不漏：“记得。”
“那……”霍辞强迫自己迎上宋却阳目光，“那您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这个嘛……我倒记不起来了，”宋却阳诧异挑眉，“你说过什么？是重要到必须亲自告诉我的事？”
霍辞似乎松了口气，神情如常。
“不是，并没那么重要，您忘了也好。”
宋却阳轻轻皱眉。
什么叫忘了也好？
他要当做自己从没告白过？
还是说，霍辞只想默默喜欢自己，没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打算？
宋却阳突然后悔一时坏心眼装作忘记了。
霍辞挺直脊背照着镜子，他道谢的话围绕在宋却阳耳边。
宋却阳像是没听见，脑海里萦萦绕绕幻化出那晚的青年身影，他沾染夜色霓虹的浅笑面容，还有诉说恋慕时的紧张尾音。
还想再看一次，想把他藏在掌心，这念头在宋却阳脑中生根缠绕。
“前辈？”霍辞又叫了一次。
宋却阳眼神聚焦在他的猎物身上，浮起笑意：“怎么了？”
“谢谢前辈的裤子和鞋，”霍辞语气郑重，“下次见到前辈再还给您。”
“送你了，你不会嫌弃是我穿过的吧？”宋却阳装出几分委屈。
霍辞哽住，猛吸一口气九十度鞠躬。
“前辈赠物，不胜感激，愿为前辈赴汤蹈火。”
“那就不用了，”宋却阳失笑，“我说另有所图，图的是想去你家蹭饭吃，可不可以？”
霍辞还没反应，宋却阳紧接着问：“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吗？”
“没有，”霍辞摇摇头，“跟唐大人已经讨论完之后的工作安排了。”
“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宋却阳语气轻快，搭上霍辞肩膀。
霍辞有些犹豫：“我还是回去和唐大人说一声……”
“回家不用跟经纪人报备，”宋却阳虽然笑着，气势中却暗藏强硬，“小辞不该让唐先生忙得跟你的保姆一样。”
挣脱不掉宋却阳的强硬，霍辞愣愣地被宋却阳塞进他的车里。
他小声妥协：“那就先去市场买菜吧……前辈想吃什么？”
看，霍辞总是退让，让他得寸进尺，却仍觉得不够。
他自私得想一点点逼近霍辞的底线，再不容拒绝地踏进霍辞的生活。
想让青年，再一次亲口说喜欢他。
想让青年，眼里只有他。
第5章 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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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您不方便露脸，我去买菜，很快就回来。”
霍辞飞快解开安全带就要冲出车门。
宋却阳眼疾手快拉住他，无奈地说：“那你就方便大摇大摆地去买菜？演员霍辞？”
他从驾驶座旁拿出棒球帽扣在霍辞头上，又递给他一次性口罩。
“戴好之后再去。”
他可不想明天看到“震惊！反派专业户顶着杀人的脸在市场里干这事！”的报道。
霍辞压低帽檐，神情冷淡地嗯了一声，只是下车后走路有些顺拐。
青年的心思好懂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爱，宋却阳望着他的背影闷笑。
等他回来后，宋却阳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借着帮人扣安全带的动作凑近了点。
“不用这么着急的，难道想快点吃饭快点赶我走？”
霍辞放下棒球帽，急着解释：“不是的，是怕前辈饿，等得久。”
“是挺饿的，”宋却阳笑看他一眼，“不过我愿意等，当然，快点更好。”
没听懂他话里深意的霍辞呆呆点头，等车子启动，他看导航有些绕路，直接开口告诉宋却阳回家路线。
“小辞不会买的全是肉吧？”宋却阳按霍辞提醒再次转过一个红绿灯，想起这只小黑猫爱挑食，问他，“我还挺喜欢吃青菜的。”
霍辞明显紧张地捏紧装菜的袋子，硬撑着说：“有，有青菜。”
“哦？是什么？”宋却阳笑看他一眼。
“大葱……”
“嗯，还有呢？”
“还有，虾仁……”
宋却阳憋笑，恍然大悟：“原来虾仁在小辞这算是菜类啊？虾仁一定很伤心。”
霍辞脸色窘迫，他抿抿唇，转头看向车窗外嘀咕：“您好像总爱取笑我。”
宋却阳表情有些受伤：“我以为跟亲近的人开开玩笑可以增进感情，小辞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再说了。”
“亲、亲近……”霍辞惊讶地转过视线，清清嗓子镇定地说：“喜欢，请前辈尽情开玩笑。”
宋却阳挑眉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听到喜欢两个字时，宋却阳胸膛内突然跳动了下。
明知霍辞不是那个意思，他却仍抑制不住心底雀跃。
他神色如常地锁上车，眼神在前面带路的霍辞背影间流连描摹。
长颈，宽肩，瘦腰……
不知道从背后环抱住青年是什么感觉。
宋却阳深吸一口气恢复理智，压制住内心的洪水猛兽。
“前辈您先随便坐。”
宋却阳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这间小公寓，房间装潢不像霍辞本人外表那么冷淡，反而透着温馨舒适，连灯光都是浅淡的暖黄。
霍辞去厨房放下袋子，俯身揉捏一只懒洋洋的黑猫，细声说：“我回来了。”
黑猫嫌弃地躲了躲，低声呼噜。
宋却阳被他眸中柔光晃得心神恍惚。
“来，跟前辈问好，不许挠人。”
霍辞抱着黑猫站在宋却阳面前，语气认真：“前辈要不要摸摸它？不过要小心点，乌鸦有点认生。”
“随它主人？”宋却阳笑着挠挠跃上沙发的黑猫下巴。
霍辞抿唇不答，忽然诧异地哎了声。
是黑猫温顺地趴伏在了宋却阳腿边，任他轻轻抚摸，舒服得眯上眼睛。
宋却阳也有些惊讶：“它这是……喜欢我？”
霍辞眨眨眼，沉默一会，似乎哼了一声。
宋却阳看他气闷闷的，笑问：“也随它主人？”
霍辞猛地瞪大眼，撞上宋却阳的狡黠笑颜，他瞬间移开视线，摸着脖子小声说：“我去做饭。”
落荒而逃。
脖颈泛起的红意被宋却阳尽收眼底。
电视里传来喧声不断，宋却阳仍时不时瞟一眼在厨房忙活的霍辞。
霍辞一脸认真，举着刀利落切菜，翻炒来往，瓶罐启闭叮零作响，不一会，屋里就弥漫开浓郁香味。
地毯上的黑猫摆着臭脸，对戴草帽的小家伙戳得不亦乐乎，那好懂的模样简直是它主人的翻版。
窗外霓虹灯海，窗内烟火温馨。
宋却阳窝在沙发里，暖黄灯光洒落周身，他无意识地隔着衣服摩挲胸口的伤疤。
这里已很久没有如此安心平静过了。
米饭煮好的提示音响起，宋却阳起身帮霍辞摆好碗筷，坐在桌旁撑着脸看霍辞把菜盘一一端上来。
滑蛋虾仁清亮鲜香，泛着油光微微，浓香红酒炖上色泽诱人的牛肉，汤汁稠度正好，小碟里还盛着凉拌肚丝，酸辣开胃。
“前辈说过不挑食，不过也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您口味。”
宋却阳接过霍辞递来的饭碗，话里有些意外。
“小辞手艺居然这么好？有没有想过接做饭的戏，连手替都省了。”
霍辞难得语气闷闷：“没那么多需要做饭的反派。”
扑哧一笑，宋却阳慢悠悠夹着菜：“某人说过‘演反派也是演员’，我还以为他不在意这些。”
霍辞咬着筷子皱眉，想不起来自己什么对男人时候说的这话，他看向宋却阳，犹豫着开口。
“演反派确实很有挑战性，只是到最后，反派都落不得好结局。”
宋却阳渐渐收起笑容：“所以你演的并不开心？”
霍辞鼓起气：“谈不上开不开心，工作的这几年，我吃血浆吃的比番茄酱还多，拿红包拿得快赶上片酬。”
“能够挖掘人性深度的反派有很多，但我的角色依然是千篇一律的陪衬。”
“有时候我揣摩人物内心设计了很多细节，可一到开拍，导演就叫我别太复杂。”
霍辞话里委婉，宋却阳却想象得到在片场导演会如何骂一个新人演员。
他语气放软：“可你现在还是在接反派角色？”
“嗯，”霍辞眼中闪烁星光，“我想还是我的能力不够，说不定再磨练几年，就能等到那个值得的角色。”
“就像这次的电影，我第一次有机会把人物内心表达透彻，多亏有导演耐心指导。”
霍辞忽然松开眉眼，淡笑着说：“也幸亏遇到前辈。”
宋却阳看着那清澈笑颜慌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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