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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沈邃猛地站起身，匆忙说了句：“我去下厕所。”便忙不迭离开了。
顾述没有立刻跟上去。
五分钟之后见去了的人还是没回来，他才拿起手机走出了包厢。
桌面游戏还在继续，但没了某个人就会骤然觉得没意思。
沈邃鞠了捧水拍向自己的脸颊，发丝上都还挂着些许小水珠。
纵然如此，他到现在都还冷静不下来。
虽然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多少人能做到遇到这种问题，就瞬间镇定的本领。
思考着那些困扰他良久，但一直被他视而不见的问题时，脑海里倏地冒出来一个答案。
我喜欢上顾述了。
刹那之间冒出来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以至于那一刻脸色便不大好看。
这个回答太吓人，太恐怖。
他想说自己怎么可能为一个男孩子动心，况且这男孩子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但是那一桩桩一件件发生的过往浮上眼前，还有那些一瞬间的悸动，以致于他不得不承认。
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沈邃也想过自己是头脑一热，才胡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他没喝酒。
他很清醒。
异常清醒。
沈邃终于承认，自己确实喜欢上了顾述。
不是因为酒精的刺激，或者周围的气氛等别的什么原因。
在他万分清醒的时刻，他不得不承认关于喜欢这件事。
想通的那瞬间百感交集，心情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恐惧这种情感占据了他大部分内心。
沈邃从不害怕别人对他评头论足，因为他只记得‘人要活的开心点’，所以沈邃从小到大都很随性，全凭自己的感觉走。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害怕在顾述知道以后，会觉得他是疯子，变态，或者骂他一句‘你好恶心’。
什么都可以，唯独顾述的批评不行。
沈邃对着镜子里愁容满面的自己，把吸进来的气又慢慢吐出去，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一点。
实际上什么用处都没有。
顾述走进卫生间，语气透着关切：“你不舒服？”
沈邃只看了他一眼，便赶忙低下头去，“没有。”
“那我们回去？”顾述问。
沈邃打湿自己的双手，挤了点洗手液上去慢慢搓着，“你先回去吧。”
顾述也没拒绝，点点头就想走。
在他即将要跨出门去的那一刻，身后的沈邃忽然开了口：“我待会儿自己先回去了。”
顾述停下脚步，疑惑不解的盯着他，“怎么？”
“没怎么，”沈邃语气平静，但实际上内里暗潮汹涌，“就是累了。”
“那一起回家。”顾述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邃擦干净手，把废纸丢进了垃圾桶，尔后缓慢地撑着盥洗台说道：“算了，你好好玩吧。别为了我费心。”
顾述眉头紧蹙，不明白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沈邃就变成了这样。
“你到底怎么了？”
沈邃终于转过身，冲他笑了一下。
笑容还是顾述最常见的那一种，就像人间四月天。
但这笑容好像又不大一样。里面掺杂了些他看不懂的意味，似乎有些心力交瘁，还有些……难过。
“我没怎么，”沈邃说，“就是让你好好玩儿的意思。”
“没你在就没意思。”顾述如实答道。
沈邃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那就一起回家吧。”
虽然他现在心乱如麻，但当务之急还是不能让顾述发现。
顾述给范樊发了条简短的消息，也不知道玩得正嗨的人有没有看到。
跟沈邃一起坐上车之后，在狭小有限的空间里，那种明显不一样的感觉顾述立刻感受到了。
他低下头看手机，不过余光一直看向沈邃。
沈邃头靠车窗，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顾述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也就没有开口。
现下只能依靠时间找出答案，或者等到有一天沈邃愿意主动跟他说。
顾述愿意等，也可以等。
但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窥得此人内心一隅，所以顾述更喜欢主动寻找答案。
到家之后，沈邃跟他小声说了一句：“晚安。”便进屋去了。
顾述同样回了一句：“晚安。”
沈邃把窗帘拉上，连带着开关也关掉，卧室里瞬间一片漆黑。
他知道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眼前圈出一个黑漆漆的小世界，会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窗外的月亮依旧美得清冷，它见证过悲欢离合，也受过阴晴圆缺。
月光撒了室内一地，平添几分惆怅孤独的气氛。
沈邃一个人静坐良久，才终于肯躺下休息。
顾述能看到沈邃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的爱笑，还是跟他一起上学，但他总隐隐生出“一切皆是假象”的感觉。
两人的数学卷子被互相发错到了对方手里。
顾述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沈邃指尖。
沈邃先是瑟缩一下，嘴唇微张，然后才赶紧抽走了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题目。
但实际上他看的那两页都没什么错题。
顾述看了他几眼，最后到底没说些什么。
从这之后开始，沈邃一整天下来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顾述不是笨蛋，自然能感觉到沈邃的异样，但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以后顾述破天荒的给许巍然发了消息。
顾述：沈邃最近有什么事么？
巍然巍然，帅气非凡：没有啊，怎么了？
顾述迟疑了一下，才回复他。
顾述：没事。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沈邃身上那种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而且顾述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沈邃似乎有些躲避他和他之间的身体接触。
比方说体育课上沈邃玩累了躺在草地里，想让人扶着他起来时，如果顾述在旁边，他是绝对不会去拉顾述的手，而是自己撑着站起来。
这和以往大不一样。
换作以前，沈邃非但要让顾述扶他起来，甚至于顾述不想的时候都要说几句玩笑话，逼得人家不得不伸出手。
而且这些天来，两人都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
顾述在某天夜晚，终于还是发了微信。
顾述：有件事。
巍然巍然，帅气非凡：什么事？我一定帮。
顾述：明天周末，把沈邃约出来。
巍然巍然，帅气非凡：好。
第二十一章 摊牌
沈邃接到许巍然电话，约他周六出来聚的时候，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等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那个深埋在他心底的人也会去。
既期待又恐惧。
期待见面时的感觉，期待和他独处时的愉快。
同时也害怕顾述会发现端倪，会探寻到他内心中阴暗的角落。
挺矛盾的，但又避免不了。
其实沈邃思考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表现，确实有点儿躲着人的意思。只要顾述不瞎，就能感觉出来。
但是他没法说什么。
他总不能自己跑去跟顾述说“我躲着你是因为喜欢你”吧。
周六那天沈邃一如既往与顾述一起出发。
沈邃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顾述看着他，问道：“你很困？”
“嗯，”沈邃含糊地应下，“昨晚没睡好。”
顾述没再说话，沈邃看上去也像睡着了一样。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沈邃睡着了是假，但没睡好是真。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话，才能让顾述的疑虑减小一点，又怕自己多说多错，让顾述疑心更重，所以才出此下策，短暂的逃避一下。
许巍然见了他俩就凄凄哀哀的叫唤：“你俩一家的吧，每次都来这么慢！”
沈邃心里咯噔一下，对于“一家”这个词有些反应过猛，下意识就看向顾述，观察他的反应。
顾述没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回怼道：“我们不一起来难道跟你走么？”
许巍然指了他好半天都没说话，转而去找张子铭哭诉，让他给自己做主。
张子铭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都多久的朋友了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吗。”
“对哦，我忘了你被他怼了十几年了，”许巍然从他身上起开，转而去拉沈邃，“邃哥你管不管？”
沈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管什么？”
“管管顾述。”许巍然说。
诚然许巍然这话不过是无心之言，但听在沈邃耳朵里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有种秘密被人窥探了个光的感觉。
“管个屁。”沈邃小声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顾述站在一旁没说话。
许巍然订了个口碑还不错，而且以前他和沈邃经常来的饭店。
轻车熟路就带人进了包间。
看着服务员拿进来的酒，沈邃皱了皱眉，看着许巍然，“你今天又喝？不怕你妈揍得你到处爬么？”
许巍然开了一瓶，闻言嘿嘿直乐：“我妈今天不在家，就是我称王称霸的时刻。”
“等你妈回来，就是阿姨满世界找衣架子的时候。”沈邃一针见血道出了许巍然的痛。
“艹，”许巍然恨恨地拍了下桌子，“今天都给我喝。”
张子铭斜眼瞅着他，“你今天打鸡血了吗？”
顾述何时何地脊背都挺得笔直，就连坐下也是，“他是在使劲儿享受称王称霸的时刻。”
许巍然往他们杯子里各倒了点酒，“喝吧喝吧，反正也喝不死。”
沈邃对酒也没什么忌讳的，闻言就喝完了一大杯。
说是喝，其实更像是灌。
顾述在他灌下第三杯后，出手制止道：“别喝了。”
沈邃从小到大，喝酒都容易上脸。
此时眉眼弯弯，皮肤白皙中透出点沾着酒色的红，连眼角都带着一丝绯色。他就这样笑着看顾述，“没事，喝醉了你带我回去不就行了。”
顾述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反驳。
他坐回自己位子上，默默吞了几口酒，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的画面。
许巍然喝着喝着就念叨起来。
念叨初中时的前桌小姑娘，最近跟他主动联系了，说人是他初恋。
张子铭哥俩好的搂着他肩膀说：“那林苒苒呢？”
许巍然现在脑子里一塌糊涂，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记起这人是谁，“林苒苒谁啊？”
“就我们上次去游乐园，你说是美女的那姑娘啊。”张子铭解释道。
许巍然愣了几秒，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过去就过去了呗，人对我也没意思。况且现在我好不容易和初恋联系上了，肯定要一门心思的给人追回来啊。”
沈邃静静看着他俩吹牛，期间又灌了几杯。
他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没过一会儿，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只得赶紧飞奔去厕所。
免得吐别人一身，怪烦的。
顾述起身跟在他后边。
沈邃干呕了半天，硬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神情颓废的回到盥洗台旁边。
顾述就在那里等着他。
沈邃见他站在这儿，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看看。”顾述简短的回答道。
沈邃洗了把脸就想出去，因为他受不了自己现在酒劲上头，还要跟顾述独处一室。
谁知道顾述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眸深沉的盯着他，似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进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里，“你最近怎么了？”
现在顾述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可以说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有些环节出了问题。
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装傻充愣，“没怎么，快回去吧。”说完又想走。
顾述沉默的看着他，转而放开了沈邃的手腕，去把厕所门关上了。
沈邃不大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呆呆地问道：“你干嘛？”
“逼你说实话，”顾述转过身，“说说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的原因。”
沈邃低下了头，也不看他。
“你不想告诉我？”顾述走近他身边。
沈邃的声音里有些焦躁和疲倦，“有些事儿就别问了。”
“我想听。”顾述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声音就像贴着沈邃耳朵喃喃细语一样，如同电流窜遍了他全身上下。沈邃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真没事，我们回去行么？”
“我等这么多天，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顾述说。
沈邃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不会想知道的，别问了。”
他抬眼看着顾述，顾述也看着他。
一时沉默无语。
久违的是顾述先打破了沉默：“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也许是酒劲上了头，也许是这段时间憋闷得太厉害，沈邃鬼使神差的问道：“你真想听？”
顾述没有丝毫犹豫：“嗯。”
“你别后悔啊顾述述，”沈邃突然笑了，“我要跟你说一件正事，我喜欢上你了。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就是很喜欢你，想跟你一直腻在一起。想让你以后被别人问起‘你爱人是谁’的时候，你只能回答我的名字。”
沈邃看着他，眼里的某种情绪浓郁得散不开。他复又低下头来，不敢再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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