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他爷爷奶奶还有叔叔阿姨打过招呼了。”顾述说。
顾女士突然没了声音。
想想也是，为人父母没尽到该有的义务和责任，虽然更多的情况下是被迫如此，但到底还是没做到。
如今连儿子过年的安排，似乎不打这个电话的话都不能知道了。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明显带上了鼻音，“好，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忙完了就回去。我顺便也给小邃他父母打个电话，道个谢。”
“嗯，”顾述听到了她的不对劲，还有纵然见不到面，但依然能感受得出来的难过，他想了想还是试着宽慰了一句，“我挺好的。”
顾女士红着眼眶，一时没了声音。
顾述极尽自己所能，又补了一句：“……你们也照顾好自己。”
顾女士再次怔愣，震惊于顾述的话语，眼中迅速积满了泪水。
她眼里闪着泪光，尽力压下喉中哽咽，“好，那我挂了。”
电话挂断以后，沈邃摸了摸他的背，“还好吧？”
“嗯。”顾述答。
其实他也有些惊讶，尽管这些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如果在以前的话，给他一百次机会都说不出一句，平常亲自间的暖心嘱咐，在他们这更像是昂贵的奢侈品。
也许是因为长大了。
也许是因为见过的人看过的事太多了。
又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不一样的人……
遇到了一个在潜移默化中改变自己处事方式的人。
不是没有渴望过来自家庭的关爱，但渴望的次数多了，失望也就多了。失望的感觉不好受，倒不如不想。
不想就不会有希望，没有希望，又哪来的失望。
维持着这样的亲子关系，谈不上好，但好像也没法改变，找不到突破口改变。
当然，那只是他以前的想法。
自从接触到了沈邃以及他的父母以后，冒着腾腾热气的家常小菜，永远留着一盏玄关灯的家，还有很多想象中的家庭该有的氛围，正在让他试着慢慢对父母改变一点态度。
改变的速度挺慢的，进度也挺慢的，毕竟十几年的空缺不是说填补就填补的。
但只要往前走了一步就好。
也许做不到像沈邃那样和父母如此亲近，但至少不会那么拧巴和别扭。
“我累了，”沈邃见他没有反应，伸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得见么？”
顾述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沈邃无奈地看着他，良久以后认命一般的靠近他，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我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顾述没忍住亲了亲他的耳畔，“好。”
沈邃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受惊似的看向了身边的人。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放下心来，“你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啊。”
顾述翘着嘴角，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声音里还挺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邃啧了两声，“看着正正经经一人私底下居然是这么个流氓。”
顾述偏过头看着他，“和我在电影院里接吻的人不是你么。”
沈邃的脸一下就红了，率先移开了眼。
第三十四章 虞奕和褚淮
“你们多久回去？”虞奕靠在墙壁上问了一句。
“明天就回去了，”沈邃拿过一个玻璃杯倒上酒，“回去还要买年货什么的，挺忙的。”
虞奕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啪嗒一声响，将要点烟的动作又突然停下了，他晃了晃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我抽烟，你们介意么？”
许巍然摇摇头，“不介意，我自己也抽呢。”
虞奕吐了个烟圈，那一点星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呦，这么小也抽啊？”
顾述抬眼看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信，“高中那会儿你不抽么？”
虞奕假装思考了一下，歪头笑了笑，“好像还真是从高中开始的。”
一屋子人都笑了。
特别是许巍然、张子铭这种不顾形象，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的人。
张子铭勉强吸了几口气，才总算止住了笑意，他偏头往门外的方向点了点，“虞哥你在这儿没事吗？不妨碍工作吗？”
“没事，”虞奕打了个响指，“哪有都是老板了还一直做服务员工作的道理。”
“哥你还没吃饭吧，”沈邃拍了拍旁边空出的两张椅子中的其中一张，“坐下来吃点呗。”
虞奕这会儿不仅饿了还没事干，也不多客气，顺势就坐下了。
“这位子还少一个人吧。”虞奕说。
顾述在他说出这话的下一秒后，迅速反应过来，“嗯，还差一个。”
“那我再叫个我朋友过来行么？”虞奕询问着众人的意见。
加个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虞奕见没人反对便掏出了手机，走到包间外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去了。
别的人不知道，但顾述就算猜也能猜到。
不出预料的话，打电话联系的人应该就是中午见过的，坐在摩托车上的男人了。
沈邃轻轻搬动椅子，往他这边靠的更近一些，“是虞哥的……么？”
虽然他在说这句话时，故意隐去了那三个字，但是顾述依然明白他的想法，“是。”
沈邃“哦”了一声，往后靠坐在椅背上，出神的望着什么方向。
也许是在想将来，又或许是在思考从前，或者是虞奕和他男朋友当面对家庭压力时是怎么应对的……总之思索了很多杂乱无章的东西。
就算像在云端上跳霹雳舞的好心情，只要一遇到这样的问题，又会跌进谷底。
循环往复，像条没尽头的路。
坦白性向对于现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来说，为时尚早，但其实不然。
同在一所学校，一个班级，而且还是邻居。这三种场合中任选一样，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属于你放个屁都怕听见响的公共场合。
那么多双眼睛，指不定谁就看出来了。
可能都等不到老师同学发现，父母反而先发现了……
现在不好好打算计划，等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一切都晚了。
虞奕挂完电话进屋以后，脸上的表情还带着没退散下去的笑意，看得出来刚才那通电话他打的有多愉快，“我朋友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我们先吃饭。”
“不急，”沈邃说，“还是等等……”因为不知道所谓“朋友”的名字，他一下就卡了壳。
“褚淮，”虞奕嘴角微微上扬，迅速接话，“叫他褚哥吧。”
沈邃点点头。
虞奕很自然的撕开了筷子包装袋，“等他过来菜都凉了，先吃吧没事，我看你们都挺饿了。”
扒口饭吃口菜的，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氛一直都挺好。
虞奕说自己饿了，但其实动筷子的次数不多，更多时候是一边拿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一边笑着听他们说话。
二十分钟后，包厢门真的被敲响了。
还挺准。
估计读书那会儿应该是踩点进校的那一波。
褚淮进门后的第一时间是先找到虞奕的位子，隐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挺和善的笑了笑，“没等急吧。”
“早吃上了。”虞奕递给他一个自己喝过的杯子。
褚淮看也没看就接下了，同样熟悉而自然的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新拿的酒？”
虞奕点点头，“大淇送来的，我觉着还不错。”
“嗯，”褚淮又喝了一口，“是挺不错。”
褚淮长相挺英朗，流畅的轮廓线跳又冲淡一些英气，不会过于立体。最主要的还是从上到下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
说不大上来，但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你一定能一眼发觉，非常特别。
虞奕也有这样的气质。
神秘但不过分傲慢，和气但不过分没底线，健谈但不过分刨根问底。很好的掌握了一个分寸，进退有度。
“过年的时候这店门就得关了吧。”许巍然发出句疑问但用着陈述的语气。
“是，”褚淮重新给虞奕满上一杯酒，“要不是厨师得回家过年的话，这店都不会关。”
沈邃听到这话，原本正在夹菜的手一顿，差点没握住筷子，“你们过年不回家么？”
虞奕和褚淮对视一眼，笑道：“不回。”
这样的笑容算不得高兴，还有点苦中作乐的感觉，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和他有这种想法。
“你们父母不担心吗？”许巍然问。
“不担心，”褚淮说，“他们从四年前就不担心了。”
褚淮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于是这个话题戛然而止，说到其他方面去了。
因为有相同的处境，而且还是一类人，所以沈邃谈不上敏感的神经在这一刻突然起效了，一下就想到之所以不能回家过新年的真正原因。
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顾述见他低下头后，放在桌底下的手握住了沈邃，“没事吧？”
沈邃见到他伸过来的那支骨节清晰的手笑了，“没事。”
每当感到惆怅的时候，顾述就会抓住自己，瞬间感觉安心了不少。
这样好的人，又岂能放手？
“明天几点的飞机？”虞奕抽空问了一句。
“早上九点吧。”许巍然大着舌头说。
虞奕看了眼时间，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现在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该赶不上了。”
沈邃和顾述出饭店的时候，虞奕给他俩塞了自己和褚淮的名片，“这是我和你们褚哥的电话，有事的话……就打打吧。顺便把这两张给前面的那两位。”
“谢谢。”沈邃接过名片，郑重其事的放进了口袋。
虞奕和褚淮转身走向饭店时的背影，被灯光拉的好长好长，又被电线切割成几段。
互相依偎，又互相扶持。
第三十五章 回乡下
到家后又累又困，但也放松不了，得抓紧时间买年货。
众所周知，跟大妈大婶抢东西就像上了战场的兵。
噼里啪啦一通响，胳膊肘的一通杵，场面相当壮烈激昂。
沈邃推着车穿行在行道之间，时不时的往货架上扫一眼，也不仔细看，看什么顺眼就拿什么。
顾述从手推车里拿出一个瓶子，冷眼看着他，“你还需要这个？”
“什么？”沈邃往他手里的瓶子望过去，赫然发现瓶身上写着生发剂。
他摸了摸鼻子，笑了两下。
“觉得无聊的话你去逛逛，”顾述接过手推车，“我来。”
“行，”沈邃摸了把他的手，往旁边退开了。
“不去么？”顾述问。
沈邃眼睛直直盯着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不去，跟你一起才不无聊。”
顾述没说话，只是抓过沈邃的左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推着车往前走。
衣服宽大，应该看不出来。
就算看出来了也没什么，毕竟也没有熟人。
但如果是熟人就得遮遮掩掩么？
是吗？
是吧。
至少现在是。
“奶奶肯定买好了一堆鞭炮烟花什么的，”沈邃打了个呵欠，“我过年回去两耳朵都是鞭炮齐鸣。那一家放一下，这一家放一下，根本睡不着。”
顾述从架子上扫下来好几袋零食，“奶奶家在哪儿？”
“乡下，说是那里左邻右舍的有话聊，还挺热闹。”沈邃说。
顾述问：“在这不能聊么？”
沈邃笑笑，“准确说是奶奶喜欢那个地方，爷爷依着她。”
佳节来临之际，超市内张灯结彩，挂了不少大红灯笼，贴着的倒福字比比皆是。还有一个专门放置小挂件、中国结等的展区，红红火火，仿佛都能闻到年味儿。
沈邃过去拿了两串小辣椒还有鱼扔进了推车里，“这样看着是不是就好多了？”
顾述点点头，甘愿将自己的审美降到和沈邃一样的高度。
去结账时，沈邃突然停下了，快马加鞭的就朝着玩具区方向走。
货架上有个玻璃球，里面装着些家具什么的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幢小房子的装修一样。
玻璃球边还有灯光开关，一按就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
什么红的紫的蓝的绿的……
炫彩中带着些土气，曼丽中带着点庸俗。
一眼就被沈邃看上了。
他拿起来到眼前端详片刻，然后毫不犹豫的放到了后面跟着走来的顾述推着的购物车里。
顾述眉头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
“玩具啊，”沈邃说，“你没见过么？”
降低审美标准是情趣和宠溺，但是不代表眼瞎。纵使顾述和他已经相处了有一段时日，但还是会时不时的被他的审美所震惊，“……你是不是对于美丽没有个判断力？”
语气认真严肃到沈邃也端正了态度，同样郑重的思索了一下，“没有吧，我觉得还不错啊。”
“……行，”顾述转了个弯朝收银台走，看上去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你开心就好。”
沈邃边笑边跟着他结账去了。
爷爷奶奶嘴上虽然不说，但对于大孙子回家过年还是很期待，很开心的。
18/34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