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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述说。
第五十八章 联系
沈邃喉咙攒动，费力地清了清嗓子，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好久不见”。
可惜天不尽人愿，他没能完美的说出来，像一条掉了齿的锯条。
顾述迫切向前走了两步，情不自禁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身处盗梦空间，只是在梦境和现实里游走，直到真切感受到沈邃略有些灼热的体温，还有覆上他脊背的手。
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南柯一梦。
条理清晰如顾述，也会突然忘记具体日期，只记得今年今日今时，他与沈邃相隔七年于人海茫茫中，终究再次遇见，换来一次重逢。
这个拥抱承载了太多。
七年相思、分离之苦全都融合在一起，汇成滔天巨浪，似是要将二人包裹吞食，可却意料之外的雷声大雨点小，那些情意又全都克制地收回。
顾述放开了沈邃。
因为太喜欢固然忘不掉，但同时也犯了一个大忌。
因为太喜欢，所以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言行。
导致两人相顾无言、一时无话。
小陈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让沈邃记住不是没有理由的，走廊里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以及醉鬼杂乱无章的胡话适时破解了这份尴尬。
沈邃真想冲过去告诉小陈，明天他就升职加薪！
“陈橙！”喝醉了的男员工大着舌头说话，半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陈橙的身上，“哥最爱你了！”
陈橙敷衍地答道：“是是是，我也爱你。”
眼瞅着男员工就要往另一条岔路一去不复返，他又赶紧把人拽回来，“哥哥哥！过来过来，这边走。”
显然，现在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机。
沈邃小跑过去帮忙，刚跑到人儿身边，一股酒气便扑面而来，犹如人形核武器，熏得他想告诉小陈“哥先走一步”。
不过话是这么说，撂挑子这事儿还是干不得。
“我就眯会儿的工夫，这是喝了多少啊。”沈邃偏头呼吸，尽量拉开距离。
顾述也没闲着，更何况他还有腿长这个先天优势，跨两步就过来了。
顾述：“我来吧。”
沈邃也没客气，往后退两步把位子让给他。
这动作熟悉得就像已经维持很多年，变成了一种习惯，又似乎根本不存在那七年的空白。
顾述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被这酒气熏得闭上了嘴。
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嫌弃，尽量不让男员工跟他挨得太近，整个过程眉头紧蹙，就没放松过一刻。
沈邃跟在他后面，轻轻地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送上车以后，他们三人才得意喘息。
“邃哥，这是你朋友吗？”陈橙拉起衬衫一角，放到鼻边闻了闻味道，尔后下一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开了。
“嗯，”沈邃说，“是……”
他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下去。
男朋友是肯定不行，不符合实际，那难道要说前男友吗？
沈邃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说法，“是老朋友了，高中同学。”
顾述向陈橙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述。”
陈橙赶紧回握，那双杏眼都笑得看不见了，“你好，我叫陈橙。”
握过手也就算结交认识，再加上刚才的帮忙，所以气氛不算尴尬，陈橙又陪着他们说了两句话才走。
沈邃冲顾述笑了笑，“我车就停在停车场，你怎么回去？”
“跟你一样。”顾述答。
两个人并肩走上通往地下一层的路，如同高中时每一个青涩懵懂的夜晚，只是他们不再身穿校服，换上了剪裁得体的西装。
“今天跟你唱k的都是？”沈邃想换个委婉点儿的问法，可不知为何，平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居然在这里碰了壁。
顾述：“都是同事。”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宣布中断，再次陷入了无言的局面。
时间是鸿沟，再多的情放在这儿都要低头，更何况摆在二人眼前的是一道七年鸿沟。
不知不觉走到停车位时，沈邃都觉得惊讶不已，怀疑时间拉了二倍速，催着他们往前走。
车钥匙按下，随之应到两声“嘀嘀”，沈邃刚想拉开车门，后面的人就出声叫住他。
“沈邃。”
“嗯？”他回身。
“留个联系方式吧，”顾述说，“有时间再聚。”
沈邃解开手机锁屏，“好。常联系。”
“常联系。”顾述一刻不眨的盯着他，直到目送沈邃上了车，开出了停车库才收回视线。
他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但上车的第一件事并非起步，而是点开新联系人的朋友圈。
沈邃的朋友圈简单到一览无余。
什么内容都没有，一条朋友圈都没发，头像也只是一片黑。
那一刻顾述以为自己点错了主页，点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把车停到路边，也正翻看着他的朋友圈。
而这场翻阅的结果就是两人什么信息都没得到，平白耗费了几分钟时间。
沈邃把换下的皮鞋放到鞋柜里，踩着拖鞋便进了客厅。
他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先给顾述发消息。
沈邃：到家了吗？
顾述估计是还在路上，没来得及看短信，隔了几分钟对话框还是没能出现新的消息。
换洗衣物就搭在他的臂弯上，临进浴室之前他又看了眼微信，确认没有新消息通知后才进了浴室。
顾述摸索着开关，玄关灯随之亮起，照亮那一方天地，像是这漫漫长夜透进的第一束光，和那个明亮的人。
他这时才看到沈邃的消息，戳了几下屏幕便点击发送键。
顾述：还没有。
顾述：睡了吗？
可笑的是，以前那么熟悉、话总是说不完的两个人到了这时只剩下试探和生疏。
其实这七年的感受并不如何撼天动地，夏天变得长而闷热，蝉鸣空桑林，总也望不到头，只剩下心烦意乱。冬天冷得人甘愿窝居在家，寒风一吹都要打个摆子，刺骨的冷融进白昼、夜色，不懂得分毫退让。
说起来没什么，但他们心照不宣的都知道缺了点儿什么。
顾述等了两分钟，见无人回复以后再次拿起手机。
沈邃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屏幕上显示有两条未读信息。
顾述：明天有空吗？
顾述：请你吃饭。
第五十九章 暗潮涌动
沈邃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把文件递给在一旁等候的小陈，“你把这个发下去给各部门看看。”
陈橙应声接过，然后轻轻把门合上退出去了。
至此，上午的工作正式告一段落，沈邃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公司周围的环境。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街道，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忙碌奔波又渴望功成名就的人，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离别和新生。
巧合的是，正对他办公室的窗外就栽了棵梧桐树。
正是金秋时节，梧桐树叶微微泛黄，然后纷扬落地，与微弱尘埃相伴相舞。
许巍然给他分享了个搞笑视频，并发来一条语音。
内容毫无实质，没有意义可言，只是一串“哈哈哈……”。
沈邃笑了笑，敲击几下屏幕正要发送过去，似是想起了什么要事，素手微顿，又一一删除。
许巍然对着电脑正在编程，间隙中随意地瞥了一眼群聊。
沈邃说他见到顾述了。
哦。
见到了……谁？！
卧槽！顾述？！
许巍然顾都顾不上手中的活计，直截了当的发起了视频通话，按在耳机上的手还微微颤抖，也全然忘记考虑沈邃现在是否在工作的问题。
“怎么了？”沈邃说，“心急火燎的。”
许巍然刚要作答，张子铭恰巧在此时加入了通话。
“沈邃！”张子铭一声河东狮吼，其震慑力势如破竹，豪迈不羁中又带着点焦躁。
沈邃眉头紧皱，不住地揉揉耳朵，“张子铭你TM来要债的吗？我耳膜都要破了。”
“别岔开话题，”张子铭把摄像头关上，听画外音应该是在和什么人聚餐，不过喧闹之声越来越远，等他寻到一个僻静地方才复又打开摄像头，“你和他在哪儿遇上的？怎么遇上的？和好没有？”
钟摆嘀嗒嘀嗒作响，白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又幽幽拂过沈邃脸颊，“公司聚餐时遇到的……”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一个问。
“看你这么犹豫，应该没和好吧。”张子铭用疑问的句式，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许巍然：“你就没问问他是不是单身？”
“没问，”沈邃说，“不过……应该是单身吧？”
张子铭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刚有动作又忽而想到单手操作不方便，又讪讪放回去，“放心，他肯定还是单身。铁树开花太难了，能让他开花的估计到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
沈邃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又很快压下往上翘起的嘴角。
许巍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话是这么说，不过也难保有人对述哥虎视眈眈，说不定早就发起进攻了呢。”
沈邃边听他说话边望着挂钟出神，不过他也因此亲眼见到挂钟跳格，出了故障。
就在许巍然说完这句话以后。
取下挂钟随便塞进抽屉里关上，他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不再美好，“晚上跟他约了饭，我工作也没处理完，先挂了。”
日落西山，沈邃下班之后顾述还余下点儿公事，他也就只好先开车抵达顾述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刚到他就远远看见顾述从正门出来，只是身后还跟着个姑娘。
因为距离不算近，所以那位姑娘到底是何相貌他也没看清，不过从两人的相处模式看，似乎很熟稔。
沈邃压下心头不爽和疑惑，放下车窗跟顾述打了个招呼。
顾述走近后，沈邃无意识的勾起嘴角，荡出一个温柔浅淡的笑意。
“要不坐我的车吧？”沈邃笑着看他，“吃完后我送你回家。”
顾述点点头，也不拒绝，“那我来开车。”
“好。”沈邃说着就自觉让出驾驶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顾述订了家很火爆的餐厅，幸亏他和餐厅老板是旧相识才有这个机会，不过沈邃刚回国，并不知道这一切，只能从外观上看出确实非凡。
“请问先生有预订吗？”服务生客客气气的问道，脸上还挂着一个标准微笑。
顾述：“有。”
应该是新招的员工，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和老板的关系，所以才如此公事公办。
“请跟我来。”服务生冲他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点菜完毕后，服务生退出去之前问了句：“先生，请问需要酒水吗？”
顾述：“两瓶红酒。”
服务生走开以后，包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确实有些安静，甚至是过于安静。
沈邃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大学是在哪儿上的？”
“我是国外留学，”顾述答，“毕业后就回了国内。”
而沈邃恰恰和他相反。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一个回国发展是为了增大碰面的几率，一个去国外就业也是为了再次重逢。
都为对方考虑，都把“周全”二字做到极致。
可也正是因为太极致，所以又再次硬生生错过。
这个话题也没持续太久，就被拿了两瓶价格不菲的红酒的服务生打断了，还有进进出出上菜的人。
等到一切置备妥当，二人也早忘记谈论到了哪里。
顾述拿起筷子后的第一反应，是夹了沈邃爱吃的菜到他碗中。
动作自然，丝毫不僵硬。
欢喜一个人，是没办法控制的。
沈邃也由着心头悸动。喜悦、紧张、心脏处似乎有万只虫蚁爬过一般，激起一阵酥麻。
顾述似乎并未觉察，还在问道：“爷爷奶奶还好吗？”
“挺好的，”沈邃拿过高脚杯，为二人倒了些红酒，“只是……刘奶奶她走了，就在我大二的时候。”
顾述夹菜的手一顿，像是按下了回放键一般，筷子被他搁在了桌上。
两人一时无话，半晌沈邃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看向他，举起杯子冲他笑，“干杯。”
“干杯。”玻璃制品碰撞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响彻整间屋子。
沈邃望着杯中的红棕色液体，注视它随动作而动作，观看它不断泼上杯壁又聚流回一处。
是前赴后继，亦没有结果。
“有时间了陪我去看望看望老人家？”沈邃尽量把语气放平，不想让自己失态，“顺便也看看刘奶奶。”
“好，”顾述应下，“刘奶奶为什么去世？”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腿脚毛病也严重，说不上是什么具体原因，只能说是各方加持拖累的结果。”
圆月高悬，纯净明亮，远望似乎真为地面铺了层霜。
同时在无法窥探的地方，情愫经过多年岁月的积压，终于能悄然绽放。
第六十章 缱绻
兴许是月色太美、风光正好，一杯杯红酒下肚，竟也没有留意。
顾述无意之间抬眼看那人一眼，才发现他脸颊已有抹酡红，眼角也微微泛红，眸光清澄润泽，星光、净水聚于双目，一派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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