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风感觉这世间,就是个无法破除的轮回,人总走在重蹈覆辙的路上。
破解神谕,有点难。
“待你试图打破之时,便是显卦之日。”
“我回来,就是在试图打破,可还没显。”
“有几人知你回来了?该得知之人,还未得知,待那人得知,你便也知‘拔茅’是何意了。”
跟不淆沟通很费脑子,聊了半天等于没聊,还搅的自己满心不安。
叶秋风心烦意乱的扣上假面,去到敬诚宫宫院,想叫阿父陪自己练练剑。
方一来到,就瞧见一个有些陌生的背影,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往春亭走,春亭里还有三位来客,似是来陪阿父喝茶聊天。
待那人入座并望过来,叶秋风才认出,是萧永昌。
萧永昌疑惑地望向她,她扣着假面,并不能认出她是谁。
“吾儿?过来,一起喝茶。”叶琛朝她微笑招手。
“儿?”
萧永昌反应不及间,叶秋风抬手,摘下假面。
“好久不见,大萧。”
萧永昌先震惊后惊喜,下意识拖着腿站过来:
“使君?使君……真好,您还活着。”
“勇武军枉死七千郎将,幸好您未、未枉死。”
想起枉死的同僚,萧永昌悲痛的汩汩落泪,哭的难以自已。
“我衣锦军当年因花长安暗通外敌,湖州遭三面夹击,枉死四万八千人,伤残十余万,你有甚好哭的!”
“死了这么多人也没守住,湖州六个县丢了三个,苏州七个县丢了四个,险些被杀进国都,乃公,恨,咬牙切齿的恨。”
叶秋风无声垂泪,自己真不适合做武官,这心太脆弱,受不住多少冲击,一痛就想哭,一哭能哭出大半碗眼泪。
……
五月初一,早朝。
花长安呆滞着眼神,从侧殿走到王位上,花暮雨早已坐在一侧。
朝臣陆续走入殿内,列成两排,左右而立。
等了半晌,花暮雨也未示意朝臣行早朝礼,花长安浅浅疑惑着抬眼,望向殿外。
叶秋风扣着遮挡半个右脸的假面,缓步走到殿外,抬起脚跨进门槛,目光平静地投向花长安。
花长安凝视着叶秋风,寂静间,他眼中的疑惑渐渐消散,眼睛渐渐睁大,并露出恐惧。
“轰……”
殿外,晴朗的蓝天忽而阴沉下来,并落下一声低沉的雷鸣。
在宫里到处溜达的不淆,听着雷声,抬眼望天:
“显卦了。”
第24章 十五年难题?就这?
“大王千岁。”
朝臣山呼的回音还未散,花长安仓惶地站起身,踉跄着从侧殿冲出大内殿。
近卫比往常更耗费了些力气才按住他,将他拖回王位上。
“该听政了,开始吧。”
花暮雨无视身旁的动静,径自对阶下的朝臣说道。
“邸下,小叶侯竟还活着,还回来了,神迹啊。”
张明忠难掩激动的看着叶秋风。
“嗯,该死的又不是小叶侯。”
花暮雨此言一出,花长安几乎惶恐到疯癫,疯狂扭动着身子抗拒近卫的压制。
叶秋风不死,就是我死,定是要生不如死后再死,他内心被死亡的威胁裹挟,凄厉地鬼吼乱叫着,几番抗拒近卫的控制无果,便疯癫般在地上胡乱挣扎踢踹。
花暮雨嫌他吵,皱皱眉叫近卫将他拉到一边去,把嘴堵上,见他惊惧如斯,花暮雨心情很不错,自然要多看一会儿。
“叶秋风于宝正篡国事件中,平乱、护驾有功,进封定国公,诸臣可有异议。”花暮雨说道。
“受之无愧!”多数朝臣异口同声。
抬眸,花长安已疯癫到失力,身子瘫软在地上,花暮雨深沉地眯着眼,会心一笑。
叶秋风露出花痴般的笑容看向花暮雨。
我的女人,真帅,真霸气。
她走到阶下中央,跪拜在地,道:
“臣,谢恩。”
……
退朝后,花暮雨携着叶秋风往东宫走,倒不是去见花长安。
东宫,承恩殿内,有两个男童、一个女童,正伏案习文,年长的约莫七八岁,小的怕是六岁都没有。
少师捏着书卷朗声念着,三个幼童旁边,各有一位嬷媪在陪伴。
瞧见花暮雨来了,幼童皆目露不安,恍惚间,叶秋风如瞧见了错觉,想起初见幼年的花暮雨时,她的眼神也是警惕、不安。
“莫非是国主之子?”叶秋风温声问道。
见花暮雨点点头,她又多看了两眼那三位嬷媪,年岁不小了,能猜到不是生母。
“玉禄,国律三十卷,疏议十二篇,上次背到第六篇《擅兴律》,下一篇是?”
玉禄是最年长的那个幼童,他惶恐地低着头:
“第七篇《贼盗律》,儿臣刚背完一半……”
花暮雨清冷一笑,抬手伸向身后的朱案,叶秋风早已将戒尺拿起并藏到身后去,花暮雨伸过来的手,只摸到了她的手。
“暮雨,你幼时,就算不遭严苛训诫,也能跟现在一样聪颖有为,他们也是。”
花暮雨回头抬眼看着她,她的眼神与幼时一样,温暖、柔软,内心因这眼神而略有触动。
许多次遭训诫后,曾想过躲进那眼神中,那里一定没有痛,只有温柔和安全感。
“少师,每半个时辰,带小主们出去游玩一刻。”
叶秋风说罢便牵起花暮雨的手,对她温柔笑着,离开承恩殿。
陪她在内殿批事牒,进封定国公可辅政,两人一起批,倒是能快不少。
“他们的生母呢?为何未陪伴在旁?”叶秋风随口问道。
“被我杀了。”
闻声,叶秋风惊愣。
“玉禄、玉禳的生母是谢望之女,玉祯的生母是谢府的乐籍,满门抄斩时,郎将听见求情,便留下了婴童,其余格杀勿论,我迟些才知此事,本一个都不想留,包括花长安,郎将跟我讲了一通道理,便留了。”
花暮雨的语气清冷平静,她向来如此清冷平静。
“嗯,”语气听着虽波澜不惊,但叶秋风仍猜测着她是否会心情复杂,于是抬手搂着她肩膀,抚慰一声:
“谋反乃十恶之首,论律应诛九族。”
“大令!你要的东西弄来了!”
正寻思扭转话题时,梁南绫兴冲冲的小跑过来,叶秋风很快就意识到她弄来啥了。
“咳咳,嘘,这都三四个月了才弄来,办事效率真低。”
骂骂咧咧两声,叶秋风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接过梁南绫递来的厚重布包放在腿上,躲在朱案下就开始翻。
嘶……呜呼。
还能这样……
往后翻,竟连女女也有?!呜呼!
惊!这我咋没想到!
等下,叶秋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朝一脸没眼看的梁南绫招招手,叫她把耳朵凑过来:
“你跟文君看的那种,有吗?”
“!!!”
“我跟她不看!!!”梁南绫疯狂否定。
“我不信,给我弄点儿那种的,你们肯定有。”
“你要那种的干嘛?”
“感觉那种的……更好看,嘿。”
梁南绫低头一瞄,瞧见那图册,竟正是她跟她表姐看过的那个,该死,怎么把自己的宝藏也放进来了。
她想拿走,叶秋风抬手躲开,梁南绫愤愤一跺脚,红着老脸就跑了,不搭理叶秋风在后头的连连叫唤。
“给我看看。”
花暮雨伸头过去,叶秋风赶忙阻挡,挑出那本合适的之后,其他的重新包好扔到一边:
“你不准看,少儿不宜。”
“我都快而立了,还少儿,拿过来。”
“不行,不给你看,晚上实践就知道了。”
“要不现在?走,回景灵宫。”
“???”
迟来的启蒙图册,早前的七日七夜简直浪费,不过也不算浪费,至少那几天,她的亲吻,犹如雨点淋遍心上人,还发现她很喜欢背靠在自己怀里,轻轻亲吻她的肩颈、耳畔、白皙的手臂,她的脸就更绯红一层,只是亲吻便欲罢不能、深深沦陷、不可自拔。
困倦的昏昏欲睡时,叶秋风的小腹又传来触及电流般的酥麻,昏昏欲睡又不想睡,咬着唇压下电流,把还在实践的花暮雨搂回怀里:
“为夫困了,乖,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有点热,睡不着。”
“我也有点热。”
沉沉欲睡时,叶秋风的手仍在给花暮雨揉按治疗头疼的穴位,意识模糊间,感觉到身上轻了些,花暮雨侧身睡到床内侧。
不一会儿,又听到花暮雨说了声“别摸我,酥酥麻麻的,更热了”。
手刚拿开不久,又听到一声“不行,你还是摸吧,有点舒服”。
叶秋风索性又贴了过去,蹭她后肩颈,嗅着她的体香,清淡的的香气却能涣散意识,杀伤力太强:
“你身上有桃子的清香,甜丝丝的,想吃桃子。”叶秋风吧唧了下嘴。
“你也有点香,干净、清淡,有点饿。”花暮雨动了动浅浅喉结。
“饿?这二半夜的。”叶秋风没听懂,头脑困的混沌。
花暮雨转过身来,平躺着,撩摸着叶秋风的手,思考她的体香究竟像什么气味,为何闻着会觉得饿:
“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多年了,十几年前就想过几回,一直想不出来。”
叶秋风睁开困倦的眼去瞄她,不知她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神情这么专注又认真,跟早朝听政时思索朝臣的奏言似的。
花暮雨想的头疼,抬手揉了揉眉间,叶秋风抿唇憋笑,伸手搂着她,背抱着蹭她肩颈,抬手揉按她头顶的当阳穴:
“慢慢想,不急……”
“啊,想到了。”花暮雨忽然提高嗓音。
“什么?”
“终于知道怎么形容你的体香了。”花暮雨转过身来,一脸开心地看着她。
“?”叶秋风一脸问号。
“你身上的气味,像米饭,有打开米缸时闻到的生米那种清香,也有蒸熟后开锅、站远点闻到的那种淡淡清甜的清香。”
“???”叶秋风直接睡意全无。
“难怪闻着觉得饿,总想吃饭。”
花暮雨仍在开心的笑,仿佛解决了甚重大难题,叶秋风咬着牙,满脸不服:
“我又不是饭桶!”
第25章 无情啊
叶秋风跟梁南绫一起,与近卫一道前往东宫,花暮雨很少去见花长安,他需要的灵草,都是梁南绫定时采买、再送过去。
“一日竟要耗费一百多两金去买灵草?”叶秋风寻思,一百多两金,都够二十户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了。
“他瘾太大了,一日要吸食不下二十次,不给就疯癫撞墙。”梁南绫解释一声。
“我早前戒断时,三、四个时辰才发作一次,他怎么这么频。”叶秋风感觉不太对,但也没太多想。
花长安老实地待在那木牢里,眼巴巴的等灵草送来,却等来了叶秋风,他眼里的惶恐丧胆销魂,再回想自己做下的事,更叫他恐惧到身形乱颤。
“拔茅,你,我,谁是茅。”叶秋风低声喃喃。
原本应该是我,因为不淆掐到泰卦是四年前、自己将死时。
律法曰,夫外出不归满三年,自动和离,更何况自己“死”了。
我死了之后,你上位,紧接着,国运翩翩,卖姐求和,家国复隍。
我活下来了,这泰卦如重入轮回,叶秋风这么推断着。
我不是茅,你是。
将梁南绫手里的灵草拿过来,叶秋风看着花长安,淡淡道:
“把灵草戒了,一年四千两金供你吸食,你是做了什么好事,配受这供奉?”
花长安眼底的惶恐混合着畏惧,他疯癫般捶打踢踹木笼,歇斯底里地吼叫:
“我是国主!我不能死!没有灵草我会死!给我!”
“脸皮可真厚。”
叶秋风抽了抽脸颊,径直走到外头拿过郎将的佩剑。
随后走到木笼旁,佩剑并不出鞘,带着剑鞘便是一顿毒打,以泄自己当年的愤怒,花长安更加疯癫的在地上乱爬躲避,嘴里怪异的吃痛嚎叫着。
“今日敢碰灵草,我断了你的脚筋,反正国主不需要脚筋。”
撂下话,叶秋风径直走到寝房门口,就坐在门槛上,打算十分耐心的就在这盯着。
花长安又开始歇斯底里,叶秋风冷笑一声:
“再乱叫,我这就断了你的脚筋。”
他果然戛然收声,时不时以警惕、恐惧、以及浅浅冰冷和愤怒的眼神,瞄一眼叶秋风。
梁南绫感觉有点解气:
“大令,给你弄条廷杖来?五尺长的那种。”
“这剑比廷杖好使,别提廷杖,腿肚子疼。”
撩起长袍,叶秋风的小腿肚子很白,那是因为被竹条抽打之后的血痕愈合脱痂后,会留下浅浅的白痕,挨花敬定廷杖腿肚子好多年,总共挨抽了两千九百零五下,疼哭不下千回,简直人生阴影。
“对了,县令以下的地方官,都是县令的私雇而已,非朝中官员编制,你是咋进宫的?”叶秋风对梁南绫问道。
“托你的福呗,你戒断灵草时,怕你饿死渴死,没忍住就来找邸下过去照料你,那天还以为自己这个‘姘头’会被赐死,谁知……看透了你们,便也不怕邸下了。”梁南绫眼神里露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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