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谢竞年哽咽着问道。
为什么明知道反刃和摇滚乐对于他的意义有多重要,却还是没有过问他哪怕半句就把他排除在外。
陈朽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做下决定,把所有的言语都变成事后通告,让人迫不得已只能全盘接受。
他心里清楚陈朽一直都想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这些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往后的每一天,他的生活里都有反刃和摇滚乐的陪伴,和陈朽一起。
可是陈朽为什么就是不能告诉他呢?
第61章 自转死星 下
陈朽直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在无限蔓延的沉默氛围里谢竞年记不清到底是谁先挂断了电话。
因为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站在窗前看着一片漆黑,泪水风干后绷紧了皮肤,让人觉得只是合上眼皮都变得那么沉重。
十月一的七天假期谢竞年没有回去,而是选择留在了学校里。
梁源说是要和韩策去其他城市旅游。本来韩策提议这个是想双人甜蜜约会过二人世界,没想到梁源看谢竞年心情不好,硬生生把约会变成了三人游。
谢竞年坐在后座,不用透过后视镜都能感觉到韩策身上的低气压,从今早碰面开始他就铁青着一张脸。大概是被谢竞年这个莫名其妙加入的大灯泡打扰了好心情。
“你们该去哪就去哪,不用管我。”谢竞年低头摆弄手机,抿着唇,“我自己逛就行。”
屏幕上最后一通电话停留在通话记录的最上层,这是谢竞年第一次拒接陈朽的电话。
“你干什么?臭个脸像谁欠你钱似的。”梁源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趁着等红灯,身子探过去直接上手掐了掐韩策绷着的一张面瘫脸。
韩策没有避开,而是扯下梁源的手贴在嘴边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一声“啵”。
“你亲我一下就好了。”韩策说。
“我朋友还在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梁源抽回手,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谢竞年,又掐了韩策一下,“好好开车。”
于是韩策的脸更臭了。
自驾六个小时终于到了海边。酒店窗户看出去就能看见蔚蓝的一片海。
谢竞年坐在窗前,打开窗户,耳边是海浪迭起的水声,远处的海水与天空,浅蓝色与深蓝色相接,沙滩上还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群。
本来是副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画面,谢竞年却无端生出了股落寞。
陈朽。
自从谢老三走后,陈朽就是谢竞年的全部。
不接电话,不看消息,谢竞年试着体验没有陈朽生活。这才只是半天而已,他心底想念陈朽的悸动就已经像是窗外的海浪一样汹涌翻滚,无法抑制。
酒店的门被人敲响,传来梁源清亮的声音:“谢竞年,下去玩啊?”
谢竞年起身打开门,只开了道小缝,足够露出一只眼睛:“我不想去,你们去吧。”
韩策听了这话刚要搂着梁源离开,谁知道梁源细瘦的手腕突然从门缝里探进来,一把扯住了谢竞年的衣摆将人拉了出去。
“你想去。”梁源扯着谢竞年,不讲理地说道,“快走。”
这片沙滩的沙子又细又软,人踩在上面好像能陷下去似的。
谢竞年坐在沙滩上,脚尖被清凉的海水浸没,一波接着一波的浪花袭来打湿了他的腿。
梁源不会水,套着个嫩黄色小鸭子游泳圈,被韩策牵着在稍微深一点的水域里面晃荡。
韩策坏心思地假意站不稳,连带着梁源的游泳圈也不停摇晃,吓得人以为要翻进水里,一顿吱哇乱叫。
谢竞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浑身上下的沉重感也消退不少。
首都的天气时好时坏,三人返回时就飘起了毛毛细雨,等到学校时早已经变成了暴雨。
谁也没有带雨伞,谢竞年披着外套冒雨下车冲进了警卫室,把门卫大爷还吓了一跳。
“诶你这个小伙子,咋个出门还不带伞咧?”大爷坐在椅子上咂了口茶,“这几天都有雨的,到时候生病了多不好,一个人出门在外家里人怪担心的。”
谢竞年抖了抖被淋湿的外套,点头称是,说自己忘看天气预报了。
警卫室里暖和得很,因为淋雨而带来的阴冷也缓和不少。木制的小桌上有一台黑色的小电视,虽然是老式的那一种,但看着很新,声音画面也特别清晰。
电视里演的是一个刑侦电视剧,谢竞年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来小伙子,”大爷拿了个塑料凳子放在旁边,“坐这儿看。”
谢竞年回过神,连忙摆手:“我不看,谢谢大爷,我得回寝室了。”
大爷看了一眼屋外几乎快豆子大的雨点,从抽屉里翻出把雨伞,好说歹说地塞进了谢竞年的怀里,让他拿着用。
谢竞年推拒不成,直接连人带伞被大爷轰出了警卫室。
他打着伞快步往宿舍楼走去,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大片水花,脚底下一片雾蒙蒙,好像雨下得起了烟。以至于谢竞年马上一条腿迈进大门才看见楼底下蹲了一个人。
这人蹲着靠在墙上,伞面被雨水打得变了形,谢竞年能看见他的上衣都已经湿了半面,脚下整个没进了水里,鞋子估计早都泡透了。
谢竞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稍稍把伞面倾斜过去一些。
他刚想开口问一问这位同学遇到了什么困难,就见那人抬起了头。
他一双眼睛仰着看过来,头发也湿透了,脸上有雨水滑落,蹲在宿舍楼的角落里,像是被人遗弃的宠物一样,落魄又惹人怜惜。
谢竞年一瞬间被陈朽这样的神情冲击到了,直到冰凉的雨水落进了他的后脖颈里。
“朽哥,你怎么在这?”谢竞年慌乱地问。
为什么会在学校,为什么宁愿淋着雨也要在这儿,又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这些他都没问出来。
那把黑色雨伞被它的主人丢在了水里,陈朽靠过来,额头抵在谢竞年的肩膀上,放在人腰间的手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冰凉冰凉的温度。
“朽哥……”谢竞年满腔酸涩都被陈朽狼狈的样子引了出来。
陈朽抬起头,发白的嘴唇贴上来,也是冰凉冰凉的,舌尖探进来时谢竞年甚至感觉自己像含进了一块即将融化的冰似的。
原本冰凉的触感在交缠间变得温热,谢竞年伸出手轻轻抹去陈朽脸上的雨水,又碰了碰他变得红润的嘴唇。
两人捡起泡了水的黑伞,一起回了谢竞年的寝室。
其他室友全都回家去了,现在就只有谢竞年自己一个人住。
陈朽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什么也没穿,以衣服裤子全都湿透的借口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着自己的身体。
男人走过来,一条腿跨在谢竞年身侧,薄荷味儿沐浴露的味道霎时充满了谢竞年的鼻腔。
他低声说,我想你了,年年。
第62章 灰色云层
谢竞年满腔的怨气被陈朽给搅了个乱,但它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散。
谢竞年避开陈朽凑过来的吻,手掌贴在他冷硬的锁骨上,稍稍把人推开了一点:“你先穿衣服。”
陈朽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抚着谢竞年柔软的发丝,语气带了些委屈似的,说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
覆在头上的手掌偶尔会碰到耳朵,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谢竞年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陈朽,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罕见的满脸倦容,眼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让本就凶狠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怖。
谢竞年能感觉到陈朽特别累。他指尖碰过去,男人顺从地合上眼睛,又在他的掌心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明明陈朽的嘴唇是冰凉的,谢竞年却仿佛被灼烧一般,沿着细密的掌纹传达到指尖,整个手都变得滚热。
“我去给你拿衣服。”谢竞年不自在地抽回手。
他们两个现在应该算是还在闹别扭,陈朽这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
陈朽很少有这样狼狈又脆弱的时候,看得谢竞年的心脏都要揪成一团儿——
一时间谢竞年心底只留下酸涩,看着陈朽眼下的青黑,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陪我一起睡。”陈朽一把将坐在床边的谢竞年拉进被窝,把人紧紧困在臂弯里。
寝室的床铺是单人床,很窄,一下子躺了两个成年人挤得很,谢竞年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要从后面掉下地去了。
当然,前提是陈朽得给他动的机会。
陈朽累极了,躺了没一会儿就变得呼吸平稳。即使睡着了他的手臂也毫不松懈地箍住谢竞年,让人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谢竞年被他搂得身上冒汗,鼻腔里喷出气息也带着火气儿似的干涩。
一觉醒来,浑身湿透的陈朽半点事儿都没有,反倒是谢竞年染上了感冒,头昏脑涨。
他躺在床上看着陈朽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地给他打热水吃药,烧起来的时候又去打凉水物理降温。
“朽哥。”谢竞年轻声喊住又要出去打水的陈朽,“你坐这,别忙了。”
陈朽终于舍得放下水盆,坐在床边又伸手探了下谢竞年的额头:“还难受么。”
谢竞年伸出在薄被里捂得出汗的手,握住陈朽的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不难受了。”
陈朽笑了声,把小薄被往上提了提,一直盖到下巴。惹得谢竞年扑腾着,直嚷到要被他给捂死了。
陈朽怜爱地归拢着谢竞年脸侧杂乱的头发,粗粝的指腹偶尔划过脸颊,磨得不舒服了,谢竞年就眨眨眼,一对长睫毛胡乱地忽闪着。
陈朽的手掌覆上去,遮住了谢竞年一小半的脸。乱动的睫毛不断搔着手心最敏感的软肉,陈朽的手掌又往下压了压:“别动。”
感觉到手下的睫毛终于安静下来,陈朽就这样保持着,也不再动作。
“朽哥……”谢竞年有些急促地喊着,“我坚持不住了。”
陈朽挪开手掌一看,谢竞年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泪痕,就连自己的掌心里也全是潮湿的水迹。
谢竞年委屈巴巴地眨着还挂着泪珠的眼睫,刚被陈朽拢顺的头发也湿透了,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侧。
陈朽没忍住低头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浅淡的牙印,又哭笑不得地给他擦干眼泪:“小傻逼。”
谢竞年乖乖躺着让陈朽给他擦脸,偶尔伸出舌头舔一舔被陈朽咬得发痒的牙印。
实在乖得让人心颤。
“年年。”陈朽喊他。
“嗯?”谢竞年扭过头,半边脸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只露着一只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陈朽甚至能在那片澄澈的漆黑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乐队要解散了。”陈朽说。
谢竞年猛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陈朽抱住了。
“于宁准备高考,袁方衡工作调去了外省。”陈朽额头蹭着谢竞年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合同也没签。”
生活就是这样残酷又现实,曾经再美好,也终究会有说散就散的一天。只是谢竞年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五人同台的演出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的。
谢竞年呆愣地回抱住陈朽,他知道陈朽肯定比他还要难受得多。可现下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陈朽的话。
“朽哥……”
谢竞年半张着嘴唇被陈朽竖起的食指挡住,后者很轻地嘘了一声。
“再陪我睡一觉吧。”
乐队走了两人之后,陈朽又开始了忙两份工作的日子,白天在纹身店做工,晚上跑去酒吧做DJ。
两人天天开着视频通话,陈朽给客人纹身时谢竞年一边上课,偶尔瞥上几眼,看看自家男友帅气的侧脸。
晚上时陈朽就把手机放在操作台上靠着,谢竞年每天都在五颜六色的屏幕和鼓点沉重的背景里写作业。
“呦,看直播呢?”季观枫从身后凑过来看谢竞年的屏幕,惊奇道。
“没看直播。”谢竞年拉了拉屏幕,把陈朽的脸放大,炫耀似的,“我对象。”
季观枫竖起大拇指:“帅啊。”
陈朽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见谢竞年的嘴唇开合,以为他有话和自己说,侧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谢竞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手机打字给他发消息。
「我室友刚刚夸你帅。」
陈朽勾起嘴角,食指和中指合拢给了谢竞年一个隔着屏幕的飞吻,帅得谢竞年都愣住了,一度忘了截图保存下来。
谢竞年红着脸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之前从赵哲胤那里保存下来的。
是还珠格格里容嬷嬷的截图,配了段“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的文字。
陈朽低头看了眼,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戴着浮夸戒指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随后,谢竞年就收到了两只小猫亲亲的可爱表情包。
又看见陈朽问他作业写没写完。
谢竞年回他说自己被他勾引走了,到现在还没写完。
陈朽又发来小猫的表情包,只不过这次是小黑猫摸着小白猫的脑袋,配着陈朽发来的一句乖。
谢竞年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陈朽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特别可爱。
第63章 灰色云层 下
于宁和袁方衡走了之后,周衍同就成了个闲人。
他窝回自己的陶艺工作室,每天和泥巴雕花儿,又清闲陶冶情操,还能坐着数钱。
“这他妈不比咱们演出赚的多得多?”周衍同靠在木椅上,手里甩着张银行卡,语气故作轻快,神色却落寞得很,“咱就往这一坐,店员忙他们的,钱自己就进来了……”
陈朽坐在他对面,第三次捏起了茶杯又放下。
周衍同这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除了弹琴拿的出手好像也没有什么艺术气息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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