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再问,男人往这边挤了挤,贴着那女人淫笑道:“你家那个需要?”
女人推了他一把,叫骂道:“滚开,土混混。”
“老板,这赤子羊霍是治什么病的啊?”顾澈问。
叫卖的人看见他衣着不似平民这般,断定他有些资产,谄媚道:“小兄弟,淫羊藿治什么病,你还不知道啊。这可是新鲜的货,才刚产下还热乎呢!便宜卖你啊!”
淫羊藿,那是补肾的好物,可这赤子羊霍,他属实没听过。他本不欲多看,却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的不能动弹,男人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拽近了些,凑近他耳朵道:“这可是足月的,你上哪能找到这上等货啊。”
说着,男人轻轻掀开了竹筐,一股更为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瞥了一眼,里面赫然是个小婴儿的尸体,还粘着血污,皮肤呈着紫青色。
他有些反胃,忙移开了眼睛,周围的人看着竹筐被打开,更为激动地凑上前看,有个衣着华贵的老头道:“这两个我都要了!”
男人一听,当即挂上笑,连声应好。
周围一片怨声载道,纷纷抱怨着东西太少,不能全给那老头。
老头闻言,直接砸了两倍的钱才堵住众人的口。
“那个…老板啊,你还有没有别的货了?”人群里有个女人问。
“有是有,不过月份可不太足。”男人说着,比出了两根手指,道:“算你们这个数。”
人群沸腾了起来,开始争抢最后的货,男人看他愣愣的,又拽了拽他,道:“看你年纪轻轻,我就行个方便,给你留个货。”
他强忍着恶心,蹙眉道:“从古至今,从未有过食人肉补身体的,这赤子羊霍何来依据?”
男人立即垮下了脸,道:“不买就不买,砸人生意做什么!”
“不买就走,别挡路!”身后的女人挤了进来,忙不迭往男人手上塞钱,一边又挤着他骂。
他还想再说什么,围观的人看他要掰扯什么科学医法,纷纷抱怨连连将他挤出了人群。身上的衣服被扑上了几个手印,脏兮兮的,看着这些趋之若鹜的人群,他只能恨恨道:“愚昧!”
临到了报社,赵义先一步瞧见他的衣服,问道:“顾澈兄,你跟人打起来了?”
“别提了,路上遇到在卖什么赤子羊霍的,耽误了好一会。”他拍了拍衣服,却发现这手印里都是油渍,拍也拍不干净。
姜桂递了个帕子给他,边问:“你同他们纠缠什么。”
“那赤子羊霍可都是些婴孩尸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你看,被打了吧。你同这些愚人讲科学,他们只会怪你阻了他们治病的路。”
“我哪里不知道这样,可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他在湖北见过的这样愚昧之举不在少数,纵使知道无用,可能劝一个便是一个,总好过什么也不做的强。
污渍依旧没能擦掉,他只能叹了口气,问道:“不说我了,你们这怎么样了?”
“赵义把学生那边都讲通了,我刚跑过印刷厂了,加急刊印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辛苦田寿兄校对稿件了。”姜桂说着,朝夏田寿抬了抬下巴。
夏田寿正伏在桌边校对,听到这话,头也没抬道:“小事。”
他听罢,走近了些问:“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吗?”
夏田寿这才抬起头,朝旁边的椅子歪了歪头,示意他坐过来,又将手边寄来的稿件往他面前推了推,道:“这次收到的稿件不少,还得你来帮着看看。”
他应了声,跟着坐下,环视了一圈没看到胡昌,便问:“老师呢?怎么不见他?”
夏田寿:“他去联系陈宦兄了,应该快回来了。”
他也不再多问,开始埋头校对,这些稿件质量良莠不齐,他们需要选出合适的文章,然后再改错字纠语句,如果稿件不够,就要自己来写。
等到他不知校对到第几份时,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人,正是胡昌。
“怎么样了?”姜桂迎上去接过他脱掉的帽子,问道。
“很糟,今天得熬夜了。”胡昌道。
夏田寿闻言,又停下了笔,问道:“国会出事了是吗?”
胡昌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好的信放在桌上,道:“你们看看这个。”
这是一封电报,报上就总统立新法的问题大加赞同,同时指责国会专政,要求撤销宪法起草委员会和国会。
夏田寿看完,面色沉重了起来:“这是哪来的?”
“国会收到的,这封来自如今的湖北都督。”
“段祺瑞?”赵义皱眉道。
顾澈凝眉沉思了片刻,问道:“老师是在担心,这只是第一封?”
“不错。”胡昌看了他一眼,继而道,“我是怕总统要用军权来镇压国会暴动。”
夏田寿问:“陈宦那边什么看法?”
“我没能和他待太久,但看他的意思,这才只是开始。”
第8章 争锋
有些片段,他一直记得清晰。
旧时他和温十安在北京城里玩乐,许多金发碧眼的洋人入住北京,他们视国人性命于草芥,而那时的清朝已是强弓之弩,自保尚且困难,百姓食不果腹,个个面如枯槁,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会被仇视。
他们走在街上都需要专门的护卫跟着,在瘦小的孩童面前,在孱弱的青年面前走过,那些麻木的面孔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上。
就像初生的幼虎,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看过血肉厮杀,同类相残,渐渐知道了这世间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道理,也开始明白了一片美丽的丛林里会有豺狼雄狮甚至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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