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眼前的一幕时,他们都意识到,有人已经在他们之前来过这里了。
那个人取走了薛皎然、姚渡剑,还有薛雇主的狼牙。
因为不知道薛雇主的尸骨在何处,所以他们无法确定那个人有没有带走她。
地上散落着薄薄的灰——祝枕寒用指腹蘸取,细滑的触感,这是香灰,来者并不是为了争夺鸳鸯剑谱而来,是为了祭奠薛雇主而来,取走狼牙,恐怕是为了带她回故乡。
怀揣着疑惑,两人离开了这里,攀着绳子,重新回到地面。
走出黄沙隘口,风沙再次呼啸着袭来,吹得耳蜗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吼叫。
隘口外的人正在交谈,见到几人出来后,便纷纷止住了话头,望向祝枕寒和沈樾。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身处千城镖局的侯云志也在,看得出来他是匆忙赶来的,额上还覆着一层薄汗,看到祝沈二人,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说道:“我正找你们。”
沈樾问:“怎么了?”
侯云志说道:“你们离开镖局之后,大约半日,就有一人登门,问我们当初送黄沙镖的人在不在镖局里,运送此镖的人也就只剩下了青庄你,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来意,不敢贸然回答,于是让楚观澜和燕昭先稳住她,我来问一问你们,愿不愿意见她一面。”
祝枕寒谨慎地问道:“她有将她的身份告诉你吗?”
侯云志说:“她说......她名为赫铃。”
“赫铃,当年东门悬尸案,主谋赫胥的幺妹,也是薛雇主曾经的友人。”
第91章 回首重惭怍
当然要见。
众人追至千城镖局时,已是第二日。
幸而赫铃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察觉到楚观澜和燕昭有意拖延时间,也含含糊糊不同她说送镖的人是谁、如今身在何处,却没有愤然离开,而是留在镖局内等待一个答复。
其他人在镖局附近暂作休息,祝枕寒和沈樾随侯云志踏入千城镖局。
在见到赫铃之前,他们猜想过她的来意,或许是为了毁尸灭迹,或许是为了向他们讨要鸳鸯剑谱......无论是哪一种猜想,都不是好的,大抵有了许多事例在前,只要是璆娑一族的人都会让人下意识地产生戒备之心,更别说赫铃还是薛雇主曾经的友人了。
但是,亲眼见到赫铃的那一瞬,他们就意识到他们想错了。
赫铃和薛雇主年纪相仿,气度却全然不同。
薛雇主是冰冷的、麻木的、厌倦的,脑中滋生着无数疯狂的念头,如同行尸走肉,即使只是眼神也足够让人心惊,使孩童啼哭,可赫铃却是安静的、悲伤的,她的容颜已经老去,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纯良温顺的鹿,与世无争,只是凝望着手中的木匣。
她不认得祝枕寒和沈樾,故而只是因祝枕寒的容貌微微侧目。
侯云志说道:“我问过了,送黄沙镖的镖师之中,有一人愿意见你。”
赫铃问道:“是吗?他在哪里?”
沈樾说道:“在这里。”
赫铃没想到还有这般年轻的镖师,这才将视线投向沈樾。
沈樾继续说道:“黄沙镖,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其余人大都因薛雇主而死。”
他本不欲咄咄逼人,然而再提及这件事,心中仍有郁气,所以语气生硬冰冷许多。
侯云志返身出去,轻掩房门。
赫铃怔怔地“啊”了一声,恐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怒火,手指摩挲了一下木匣的边缘,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抱歉,我与她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并不知道她做了这些事情。我一直身处璆娑,未能踏入中原,中原的消息隔了许久才传入我的耳中,我听到鸳鸯剑谱,这才知道原来她如今身处中原,便动身前来,中间又因许多事情耽搁了,直到我抵达黄沙隘口,见到了那三枚狼牙,方得知她原来已经尸骨寒凉。”
眼见她对这些全不知情,沈樾也平复了情绪,摇了摇头,落座她的对面。
祝枕寒和他一起坐下,望见赫铃紧紧捧在手中的木匣,问道:“既然你已经去过了黄沙隘口,那么,想必地底的香灰便是你落下的了。你是如何进入隘口中又出来的?”
如果赫铃还有同伴在外接应,那她的同伴如今在何处?
如果赫铃是孤身一人进入黄沙隘口,她又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黄沙隘口共有两处机关。一处在外,一处在内,我先是用绳子系住机关,顺绳子滑入地底,大约几息后,机关应声而合,绳子被磨至断裂,于是我走入内室,开启内室的机关,原本入口的石壁上翻转出藤梯,我便是从藤梯重新离开地底的。”赫铃说道,“离开地底后,我从外将机关闭合,解开断裂的绳子......我就是这样离开隘口的。”
沈樾皱起眉头,问道:“我也被关入过黄沙隘口,却因为隘口中机关密布,未能成功进入内室,我想知道,你是如何避开重重机关进入内室,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的?”
“你进入过隘口之中?”赫铃微讶,却还是先回答了沈樾的问题,“因为我知道那些机关的死角在哪里,她曾经告诉过我所有机关的行走顺序,所以我没费多少工夫。”
“她?薛雇主吗?”沈樾说道,“她为何对黄沙隘口的机关如此了解?”
“因为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几乎填满了她童年的记忆。”赫铃叹息一声,轻轻说道,“她就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所以她一字一句,背得很清楚,她将那些机关视同戏耍,将行走顺序背成了口诀,说给我听。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进入过黄沙隘口吗?是不是和她有关?还有你所说的其他人因她而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沈樾和祝枕寒,从黄沙镖说起,到曲灵山结束,把原委全部告诉了赫铃。
听完这些后,赫铃失言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的嘴唇发抖,尤其是听到薛雇主用一根绳子自杀的时候,抖得尤为厉害,神色复杂晦涩,难以辨认其中有几分悔恨,有几分哀伤。沈樾和祝枕寒眼中那些无法理解的行为,在赫铃眼里却非常清晰,她知道薛雇主的疯狂因何而来,也知道她为何选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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