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缓了口气,他一想到夏太后平时那么威仪持重的人,为了他竟然要在福宁殿里以死相逼,文殊心如刀割,不由也湿了眼眶。
玄清心里即歉疚又苦闷,他问道:“朕就不能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吗?朕不能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吗?”
文殊平复了许久才抹掉眼泪看着他轻声道:“不能。”
玄清再也忍不住,流着泪痛苦的问道:“为什么!”
文殊看他哭心里也不好受,他狠下心说道;“因为你是皇帝,你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皇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受天下供养,掌着偌大权柄,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该为黎民百姓着想,你做到了吗?”
文殊俯身抹掉他脸上的泪水,说道:“你还年轻,会见到很多人,你可以喜欢上别人,她们也会喜欢你。”
玄清握住他的手大声道:“不会!不会的,只有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有你会永远爱我。”
他忽然的失控让文殊有些不知所措,玄清深邃的眼眶里不断流下泪水,他断断续续的说道:“父皇就不爱母后……也不爱他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他真的爱过哪怕一个,就不会永远都要找下一个,我母后也不爱他……她恨透了他的多情和无情,与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怨偶,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也变成这样……”
文殊看着他被泪痕划得支离破碎的脸,第一次看到他张牙舞爪背后的无力与脆弱,玄清那个时候才多大?为什么会如此敏感的察觉到父母之间的疏离和冷漠,良久,他叹道:“你……你是过于早慧了。”
玄清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闷声道:“皇叔……不要让我一个人……”
文殊心里刺疼,他不想但还是心软了,他不能答应,但可玄清的眼睛看的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文殊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你先起来。”
玄清听话的坐直了抬头看他。
文殊避开了他湿润的眼睛,轻声说:“我……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玄清不死心的拉住他问道:“那你明天会和我走吗?”
文殊推开他回身走进卧房,玄清失望的闭上眼,颓然靠在桌边。
翌日清晨,寂空提着药箱到文殊的院前敲门,林平也是刚回来,还没放下早饭就来给他开门,寂空向他行了一礼,问道:“小五起了吗?”
林平回礼,说道:“已经起了,正等着寂空师傅呢。”
说罢让开门请他进去,文殊靠在床头,还没换衣服,寂空给他诊脉时问道:“昨夜没休息好?”
文殊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寂空看他神色似乎不想说,便道:“要早点睡。”
说着开始给他换药,换到一半时玄清带着李宣推门进来,一屋子人作势要给他行礼,玄清摆摆手,说道:“都免了,朕来看看皇叔。”
林平垂头立在床边,寂空神色自若的继续抹药,文殊没看他,盯着自己的伤口,玄清过来看了看,李宣找了张椅子给他。
文殊的伤口变成了一条红痕,盘踞在他的小腿上,面积不大,但玄清看的还是很后悔,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变成了一条浅红色的细纹,寂空将几处伤口包好,叮嘱道:“腿伤愈合前要多静养。”
文殊点点头,寂空收了药箱,向玄清行过礼后准备出去,文殊和玄清异口同声的说道:“送送师傅。”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场面颇为尴尬,寂空神色不边,分别谢过二人,李宣和林平一起去送寂空了。
屋里的气氛更加古怪。
过了一会儿,还是玄清先开口问道:“朕……朕能来看皇叔吗?”
文殊反问道:“谁敢拦陛下?”
玄清顿了顿,说道:“玉珠朕找回来了,养在福宁殿里,皇叔想她的话就回宫看看。”
文殊看看他,没有应声,玄清有些泄气,他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话说,只好站起来道:“朕回去了,择日再来看皇叔。”
文殊要下床送他,玄清按住他道:“你坐着吧。”
说罢,负手走出了卧室。
文殊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烦闷。
玄清步入院中,林平送他和李宣出门,李宣回头看看幽静的小院,问道:“陛下,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玄清郁闷的嗯了一声,李宣听出他不高兴,怀疑他之后还要整点幺蛾子,琢磨了片刻后小心的问道:“陛下打算何时接王爷回去?”
玄清瞟他一眼,李宣缩了缩,玄清道:“等一阵吧,等他消气。”
说话间,两人走到寂空的院子前,寂空正在院中处理草药,玄清驻足片刻,推门进去,寂空见他进来,放下东西行礼道:“参见陛下。”又向李宣颔首致意。
玄清对他点点头:“二叔。”
寂空请他坐下,奉了茶后静静的坐在一旁,倒叫玄清有些不适应,他和寂空不熟,他出生前寂空就出家了,若非他每年都得来几次护国寺,估计都不认得自己这个二叔。
但他和文殊关系不错,玄清进来是想问怎么能叫文殊快点消气,但寂空应该不知道他和文殊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他本来想谈话的时候暗示一下,结果寂空竟然不开口。
和皇帝坐一起他竟然不开口?
他又看了眼寂空,寂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俨然一副要入定的样子,玄清不得已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叔……呃……在这里过的好吗?”
寂空微微笑道:“殿下一切都好。”
玄清等了片刻,又道:“他有没有和二叔提过朕的事?”
寂空道:“未曾。”
有点聊不下去,玄清觉得他不想和自己说话,但寂空笑的像画像上的佛陀,十分慈悲,加之面相清俊,很难相信他会有意为难人。
玄清暗自不耐的叹口气,说道:“想必二叔也看出来朕和皇叔现在有点……矛盾,依二叔看,朕要怎么才能……呃……哄好他?”
寂空高深莫测的答道:“世间万事都循因果,陛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何必问贫僧?”
这秃驴就是不想和自己说话!
玄清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朕问的是朕现在要怎么做?”
寂空不痛不痒说道:“爱欲与人,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陛下若肯外息诸缘,自然内心无喘,又怎会有此烦恼?”
玄清冷着脸站起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边走便在心里冷笑道,真不知道每天来庙里求神拜佛的人求的都是什么东西,难道不知这些欲望在神佛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贪嗔痴吗!
玄清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文殊的方向,心道果然还是得靠朕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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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何止(38)
护国寺虽然就在帝都附近,但来回一趟也要三个多时辰,朝中政事繁忙,纵是玄清想常去也很难寻到空档。
四月初,清明节前玄清又去了一次,山寺里的梨花正值花期,路边花树连绵,如同雪落林间,玄清踩着花瓣上山,寻到文殊的小院。
在院外他就瞧见文殊卧在一张躺椅上,正歇午觉,躺椅旁是一株梨花,花影重重,落在他水蓝的长袖上,玄清叹了一声,心道来的不巧。
不过也好,现在这关系说话有些尴尬,如此他还能轻松些。
林平见到他,悄悄过来开门,玄清示意他和李宣一起在外面等着,自己走到文殊身边坐下。
文殊穿的交领长衫,头微微侧着,露出一段脖颈,他的伤口已经拆线了,还没有完全愈合,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
玄清凑近看了看,觉得应该会留疤,他还想看看文殊手上和腿上的伤口,只是看的话可能会惊醒他,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文殊睡容安逸,头发也没怎么梳,两鬓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其余的都披着,看来在这里住的十分闲适。
玄清无聊的拣着他衣服上的花瓣,想着要怎么求和。
他少有迷茫的时候,之前发现自己喜欢文殊的那段时间也迷茫过一阵,后来喜欢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只想着怎么让他顺从。
再然后……就到了这一步,文殊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看过的话本里,像他这种条件,根本不需要考虑怎么追对象,随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脸就可以骗走对象了。
耍流氓耍无赖的事也干完了,难道要装小白花吗?装不像吧?
玄清心头转过几个想法,但都有点不切实际,他下意识握住了文殊的手,还好没有弄醒他。
玄清反应过来已经握了有一会儿了,他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或许是寺庙清静,文殊睡的都比在皇宫时要安稳。
忽然一个念头闯进玄清的脑子里。
可能,也许,文殊现在睡的这么安稳才是他想看到的?就算没在他身边。
如果不在他身边,文殊能活的更好,他会……会放手吗?
玄清不敢深想,光想想就让他钻心的疼,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恨文殊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文殊不在自己的生活里会怎样,打出生起,他就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玄清正心乱时,李宣忽然朝他招手,神情急迫的样子,他打着手势,表示朝中有急事,玄清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回头仔细看了看文殊,小心的牵过他的手亲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院子。
他没理会林平吓傻了的眼神,带着李宣下山,走出一段后他问道:“何事?”
李宣道:“陛下,河南来的消息,韩将军同李将军一起去了秦地,如今锦衣卫失去了他二人的消息,”
玄清挑眉道:“去秦地干什么?”
李宣道:“说是追查赃款。”
“锦衣卫没跟去?”
“跟去了,可两位将军要去秦王府的猎场……”
玄清忽然蹙眉打断道:“猎场?”
“是,锦衣卫不好跟着,拖了两日将军们还没回去,锦衣卫不敢擅动,这才请示陛下。”
“他们露行迹了吗?”
“未曾,是自己潜进去的。”
玄清瞬时想了许多,片刻后说道;“再派几个人去,私下找,把人找到,不要惊动当地官府,尤其是秦王府。”
李宣道:“是,陛下,两位将军不会……”
“怎么?”
“不会有危险吧?”
玄清神色冷峻,过一会儿才道:“应该不会。”
李宣看他脸色极不放心,暗自推想他们的情况,玄清看他一眼,道:“放心吧,韩真周全着呢,知道保命要紧。”
李宣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解释,他默默点了下头,先一步去传令了。
文殊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虽然什么痕迹都没有,但玄清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他的温度,林平跑过来,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文殊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什么也没看到。”
林平憋了许久,最终重重唉了一声,道:“是。”
他转身欲走,可还是顿了片刻,忍不住回头问道:“殿下,陛下他……他把你带……”
“住口!”文殊低声喝道。
他鲜少这么严厉,林平顿时收声,文殊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说道:“此事是皇室秘辛,谁都不能知道。”
林平哎了一声,想着他家王爷被关在宫里这么久,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时心酸不已,握着文殊的手想安慰他,但又不知说什么。
文殊道:“你也别多想,陛下他……”文殊习惯性的要给玄清找补,但发现没什么好补的,只得换了话茬:“我去找二哥,你在院里歇着吧。”
林平抹抹眼睛,应了一声。
寂空的院子离这儿不远,文殊没走几步就到了,寂空正在屋里打坐,房门大开,他坐在席上宛如一座玉雕。
文殊知道此时不能打搅,便先在院里坐下,没过一会儿寂空睁开眼,对他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
文殊道:“呃……想过来找二哥讨杯茶喝。”
寂空下榻,走出屋来,给他沏了杯茶,说道:“我这茶是山下村民们布施的,比不得宫里给你送的,怎么襄王殿下反而讨我的茶喝?”
文殊嗔怪道:“二哥!”
寂空微微笑了一下:“有心事吗?”
文殊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一直想问二哥,当初二哥对我说无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终须累此身,是什么意思?”
寂空眨眨眼:“就是这句诗的本意呀。”
文殊讶异的看着他,一时摸不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玄清的心思,可他怎么会知道,又想莫不是他算出来的,毕竟寂空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研究《易经》,而且颇有心得。
但他不是出家后就不算命了吗?
文殊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但要是他其实不知道不是很尴尬?
他这边还在迟疑,寂空却忽然开口道:“今日过来应不是为了这句诗吧?”
文殊叹口气,终归是没问,只含糊的说道:“陛下刚才来过了,我……我以为这些天没有来他已经……打算放下一些事了。”
寂空笑道:“放下可不容易呀。”
文殊看看他,试探道:“那依二哥看,若是有些事过于……过于离奇,后果也不好,陛下会放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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