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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将以我的一部分以及仆从身份协助我行事、守卫这座城堡并成为我的食粮，我无法确保这过程不会对你造成严重痛苦和伤害，但在必须情况外，我会尽全力确保你的身心完好，并尽可能满足你的需求。”
先生缓慢而清晰地叙述协定内容，与话语内容相符的、以琳所熟悉的语言形成的金色文字浮现在空中，待琳看清后，再融合为如同咒印般的小型印记，悬浮在两人相握着的手上，浅如虚幻的金色丝线深入两者，连接着琳的灵魂，和先生的本体核心。
这是最高约束性的虚空协定，足以束缚横行无尽时空的半神，即使是先生，也绝对无法违抗。
只要琳将精神集中在印记上，就能仔细地阅读其中的内容，只是琳一点都不想这么做，他盯着这个如美味毒果般的金色幻象，恨不得立刻就脱离这个东西能映照到的视野，乌黑的灵魂黑雾在眼瞳中失控地翻滚，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正在剧烈动摇，想要无视这个无害、却比一切都可怕的印记。
但琳最不想听到的话语，还是无可避免地响起了。
“我不会强迫你答应，若你不愿留在此地，这份未完的协定会就此销毁，我会将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世界，这具躯体含有的生命力足以再次支撑百年以上，体内唯一的残片已经消失，未来的我，也无法再寻找到你。”
男人的话语似乎变得更近，不过没有丝毫压迫感，反而一如既往的柔和，真诚，萦绕着的气息既有虚空存在的冰冷，也有一丝近似于灵魂生物的暖意。
近得，仿佛贴近了内心深处。
“琳，可以吗？”
“......我........”
琳紧闭双眼，艰难地展开唇，想要吐出什么，却又戛然而止，握住先生掌心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只要舌尖碰一碰牙齿，唇的弧度一弯，拒绝的话就能脱口而出。
眼前这份犹如深渊的协定就会消失，这个残酷又温和的虚空怪物也会就此消失在他眼前，再也不会干扰他的生活、他的抉择，他就能再次呼吸自由的空气，再一次步入衰败，也许躺在小屋的简朴床铺，或是睡在一片绿茵的草原上，就这样安详地坠入魂海，悄然而逝.......
明明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明明————
————
——
城堡内的时间，似乎停滞了很久很久，连座钟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谧得如同魂海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溺在内心挣扎中的琳才回过神来，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那道自毁的咒印已经准备好，汹涌的灵魂之力在体内流淌，不管先生再说什么，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被动摇，这次必定要给出不会让自身后悔的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视野恢复清晰前，就要吐出自己的决定。
“先生，我不——”
“很高兴能达成这份协定，我的仆从。”
“........”
琳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僵硬地低下头，看向两人还在相握的手。
——原本浮在其中的金色印记，消失了。
不对，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入了灵魂中，瑰丽的金色丝线般缠住了灵魂的心脏，确保他无法从这份协定中逃离，然而灵魂的核心必定在他自愿下才会显露，如果他拒绝，代表协定的印记是不可能进入其中，无论对方的力量多强也做不到。
也就是说——他是完全自愿地，接受了来自混账怪物的交易。
“我.....我明明还未答应！”
精灵凶恶又无力地反驳着，想把手抽回来，但也许是因为被对方的寒气所玷染，仿佛连挣扎的力量都失去了。
“正如当初的交易那样，并不需要口头的应允才能成立。”
先生轻笑着说道，主动放开精灵的手，手掌放在自身胸前，凝聚出半透明的心脏轮廓，可以看到其上也浮现出同样的黄金纹路，虽然这只是皮囊的心脏，但透过协定可以直接感应到纹路的另一端系在了无尽远的本体核心，代表着这个强大的虚空怪物同样被协定束缚住。
“你的灵魂，已经接受了这份协定。”
“别高兴得太早，先生。”琳咬牙切齿地回应，原本准备好的灵魂黑雾萦绕身周，几缕危险的红雾盘旋其中，协定仅仅束缚了他的身份，但无法消除他制造出的红雾。
“这份协定可没有限制我使用红雾，也没有禁止我杀死你，只要我想要，随时能袭击你。”
“即使加上限制，也无法避免你以违反协定作为代价做出任何致命行为，强行要求你放下敌意并无意义。”
男人柔声说道，眼中笑意不减，比起愤愤不平的精灵，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但使你真正复活，我必定会与你交融，如此一来，若你选择杀死我，你亦会就此死去，相信这并非你所愿。”
“........”
“当然，我不会、也不能干涉，你能自由抉择生死，琳。”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的琳叹了一大口气，有些复杂地盯着这张令人心生亲近的温和面孔。
这从未变改过的容貌，不自觉地勾起他早已封存到心底，几乎被遗忘，此时又因为交易而浮现的久远记忆。
“果然还是个混账怪物啊，‘皇帝大人’。”
“请称我为‘先生’就好。”
先生笑了起来，他同样也被精灵勾起回忆，单手拄杖从椅子上站起，如同当初的场景。
只是此刻已不再是在牢房，他并非对精灵一无所知，而琳也不再是那个在迷糊间就到了这个地方的卑微佣兵。
这次，是彼此之间真正的连系。
“欢迎回归，琳，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所.......直至，我们的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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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从琳离开，重新找到生的意义后，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可恶，难道这也在先生的计算之内吗！（咬牙切齿）
琳：（咬牙切齿）
先生：（一脸无辜）
第102章 100 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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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莫多顿公国皇家直属学院的毕业典礼举行之日，欢快与兴奋的气氛笼罩着学院的每一处，显得热闹非凡。
身为学院的副院长，魔法士琳自然不会缺席这么重要的活动，一大清早就来到会场，如常地微笑着和学员们打招呼，和其他导师一起操控着最新型的机械巨像搬运典礼的装饰，经过他的改良后，机械巨像有着远超旧式石像鬼守卫的灵活性和能源耐久度，不单能为学院提供保护，额外注入魔力后还能完成许多杂务，像现在这种场合就是最适合的使用时机。
只是对还没见过的学员们来说，这些如人体般灵活的巨物实在太令人震惊了，全都挤在巨像附近观看，口中纷纷称奇。
“哇，这些金属造物竟然可以把水晶一颗颗嵌到吊灯里，动作也太精准了吧。”
“听说只要两三个学员的魔力量就能催动，简直是奇迹！”
“琳导师是怎么想到可以接上多颗魔法水晶回路的，一般来说都会彼此冲突的，怎么这样改一下就不会爆炸了......”
“好了好了，各位请散开，现在机械巨像仍在调试阶段，距离太近可是会出意外的哦。”
看着这些快要把巨像困起来的少年，琳哭笑不得地说着，指尖一挥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开来的同时，轻柔的风类魔法拂在人们身上，将光顾着看巨像、差点被机械撞上的学员推到一边。
当然，他也不用一直负责控制，机械巨像需要的魔力量不高，导师单人就能轻松操纵，确定巨像能正常运作后便将它们交给导师们，注视这些他看着成长的魔法士有些笨拙地控制巨像移动，但很快就熟练起来，让巨像们犹如灵活的战士般一跃而起，飞快地把典礼用的红色地毯和榉木长桌放好。
而还垂涎着巨像的学员们则被导师们无情地赶来赶去，一时要摆弄桌上的花束，一时要绑好椅上的软垫，忙得不亦乐乎。
“很好，看来这次也会举办得很成功。”
琳满意地点点头，见典礼布置的工作已经踏上正轨，便也没有继续留在会场，早上会到来的都是公国的人，他对和那些公国贵族打招呼没什么兴趣，基本上到下午正式开始后才回到会场。
在过去无数次典礼前的此时，他通常会回到自己的房间，或是继续研究未完的项目，或是专注阅读魔法书籍，不浪费片刻能存活的时间，毕竟对那时的他来说，体内赖以为生的寒气随时消失，即便他并不畏惧死亡，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过好每一天，让自己在沉眠前不留遗憾。
但也许是被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感染了，他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已经动摇。
明明是应死之人，却贪婪地渴望得到更多，明知和那个怪物的交易只会再次深陷黑暗，却还是作出了那样的选择........
这个不过是残渣集合体的存在，简直就和深渊之口一样危险。
踏上台阶的琳哼哼了一声，顺着晨光仰望而去，被他腹诽着的对象正伫立在光芒之下，被握在手中的木杖水晶反射着沁人的幽蓝辉耀，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对身影却如混沌般无声无息，仿佛连阳光都被这虚假的轮廓吞噬。
那是被旅人们认为是夜魔的神秘存在，深渊之口的碎片，渴求苦痛与绝望的虚空怪物......
——先生。
此时现身于此的，是先生真正的皮囊。
据琳所知，先生一般很少会将皮囊投入世界之中，虽然说皮囊损毁不会影响到先生本体，但毕竟还是由各种珍稀材料制作，似乎也并没有备份，随意出现在对力量有所限制的世界内会有被破坏的风险，加上先生的无形之力能让他的虚影轻松投射至外界，同样能触碰物体或使用能力，还能随时切断映射回归本体，便更不需要麻烦地移动实体的皮囊了。
实际上这还是琳第一次看到这具皮囊离开虚空，临行前他忍不住询问先生原因，只是就和那古怪的性格一样，先生含着微笑的回答也同样让琳难以理解。
“这是让你产生改变的世界，琳，我很感兴趣。”
......只是感兴趣的话，直接像过往那样用虚影不就可以了吗？
琳想，不过想到这个男人那由碎片糅合而成的特殊性格，还是任由先生握住他的手，将双方都传送到莫多顿公国学院，回到那间属于他的房间里。
至于他会和先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很简单——学院毕业典礼这几天内，是他最后的自由时间。
那份协定能让已死的他继续活下去，但也让原本已经彻底自由的他，重新成为了先生的仆从和食物，在和先生本体交融后，他便不再是独立的“琳”，而是与先生融为一体，转化为虚空存在的一部分，虽然说他在交合仪式后还有机会回到这个世界，但也不可能像原本那样，作为这个世界的居民生活下去。
在那之前，琳还想要再见证一次自己学员的成长，让自己不留遗憾。
“这样的景象，对你来说应该已经不足为奇了吧，先生。”
琳走过大理石台阶，来到那副皮囊所在的平台上，站在男人身旁。这是学院里其中一座比较高的建筑物，外面建有观景台，景色上佳，不过还在筹备中，一般等典礼开始后才会有宾客来此处观看，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到这里，适合先生这种世界之外的存在于此独处，静静地俯瞰着学院内欢欣踊跃的盛况。
“我从未参与人类盛事，这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先生柔声回应，低头俯视着建筑物下忙碌奔走的学员们，有着淡淡皱纹的下垂眼角透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负面情绪的气息淡得几乎难以感应，活跃的灵魂之力浓郁，年轻人类洋溢着鲜活的生命气息.......莫多顿公国皇家学院确实是个好地方。”
“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不，苦难稀少的地方，并不需要来自虚空的介入。”
先生摇头，视线从典礼会场转到身旁穿着仪式白袍的精灵，露出真挚的微笑。
“我只是对你能过上正常而喜乐的生活感到高兴，琳。”
“那你就不该来找我，你明知我没办法抗拒那个协定。”精灵哼哼了一声，无视先生的目光，倚在石铸的栏杆上，注视着观景台下热闹的景色。
“不过能看着他们毕业就足够了，之后的工作我已经全部交接给导师长，即使我不在，也不会影响到下一届学员的教学。”
“你想要时，可以随时回到这个世界。”
“嗯，我知道......但这样就好了，我在这数百年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知识，想要的生活，也见证过无数的学员从小孩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魔法士。”
琳垂下眼帘，看着正在欢快地挥洒着魔法的学员们，不自觉地翘起唇角，银瞳中的光变得柔和。
“即使在交合仪式中被你吞噬，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
先生轻柔地说道，掌中木杖消失无形，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握住琳宽大袍袖下的手，身形稍稍靠近，纯黑的双眸依然漆黑如渊，反射不出外界的映像，只有精灵朦胧的轮廓显现其中。
“我祈望的，是与你共同活下去，琳。”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拒绝。”
琳的指尖颤了颤，却没有挣开男人的掌心，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撇开头，任由自己的手本能地反握著先生的手，沦陷在无形之力特有的冰凉拥簇中。
明明是令人无法理解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讨厌与对方手心触碰的感觉。
感觉到熟悉的触感，昔日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让精灵有几分恍惚地想着，神情也透出些许复杂。
但也正是因为那片刻的分神，他敏锐的直觉迟钝了下来，没注意到观景台楼梯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一直到耳边听到隐约的呼喊，才猛然发现似乎有学员走上来，下意识地看向两人还紧握着的手，在数百年间风云不变色的脸一下子泛起了红，连忙把手收回去藏在袍袖里，仰起头挺起腰，看起来有种不太自然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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