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酝酿开口时,朗明把回春堂老中医给领进屋来。
不过厉江适才假装晕倒属于谎报军情,老大夫到跟前问两句,看他身体无碍很快就走了。
朗明趁这工夫把熬好的汤药拿进来给厉江喝,厉江喝完躺回床上。
然后屋又只剩下“二点五”个厉家子弟。
厉海搬张椅子到床前,压低声音问他哥:“你给我那两份口供,真能给老符翻案?”
厉江蹙眉摇头:“未必,但可以顺那条线索继续往下查……如果你继续在巡捕房干的话。”
厉探长当即厚脸皮反悔:“没打辞职报告,不算真辞职。”
然后继续与兄探讨:“我在老符公寓里找到一叠他姐寄给他的信件,内容比较杂乱,我拣重点和你说。
他姐符季梧可能被中野优泰藏到东北满州里去了。俩人每个月通一次信,姐弟俩少说有两年没见过面。
也就是说,老符大学没念完就已经被中野优泰挟制住。
满州里是东瀛驻军地,中野优泰会不会有军方背景?”
厉江扬眉,眼神略显讶异:“你在哪找到的信件?痕检科顾老师都没搜出来,你怎么找见的?”
厉海把他在符季桐那间非常住公寓里发现书桌比饭桌干净的事情给他哥讲一遍。
厉江更觉吃惊:“哎?我从前是不是误会你了?”
“误会啥?”厉海不解。
厉江慨叹:“你不是真傻呀?”
霍振庭立即从旁佐证:“哈尼不傻,哈尼可聪明了,比庭庭还聪明。”
厉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你俩都蛮聪明。”
说完稍作沉吟,主动跟亲弟交换信息:“我找人打听过中野,他来华数年,的确只做过刑侦方面的技术顾问。
但他跟我说,他大学时研修的科目有文学、哲学、东方史、社会心理……总之相当驳杂,而且没有一科是实用学科。
所以我觉他身份一定不简单。”
“啊?”厉海震惊:“瞎学一通,和身份不简单,有啥因果联系?你咋推理出来的?”
厉江:“通常我们上学学习,就算不是为了谋生,也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或者再高尚一点,为了报效国家。
当然兴趣也占一方面,但至少会选一两门实用学科,将来赖以生存。
但还有另一种人,他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些务实的东西。比如家里有皇位给他继承……”
“东瀛天皇?!”厉海瞠目惊呼,随即捂住嘴巴:“怎么可能?你真敢猜!”
“我没说完!”厉江拧眉咂舌:“……以此类推,很可能他家有世袭爵位,永远不必为生活发愁。”
厉海调整思绪重新考量:“也许家里有金山呢,特有钱,不必为生计发愁。”
厉江撇嘴摇头:“不会,商贾之子更注重研学经营谋财之道。”
“有道理。”厉海很快想通:“我觉你说得很有道理。”
厉江继续:“如果我所料不差……”
厉海情不自禁俯身凑近大哥,满脸期待。
厉江说:“你也甭费事给符季桐翻案了,铁定没戏。”
厉二爷当即吊起死鱼眼,心情一落千丈。
厉江轻咳一声,仰脸吩咐傻兮兮站床边的霍振庭:“庭庭,去给大哥泡杯茶,茶叶罐在门口柜子里。”
小傻子喜滋滋领命,他现在越发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节节攀升,连臭凶凶的大哥都开始好好跟自己说话了呢!
厉江支开傻弟媳,冲傻弟弟勾手指,兄弟俩头挨头,极小声交谈。
“我觉得只要让中野死在青帮手里,自然会有东瀛人去收拾青帮。”
厉海皱眉点头:“嗯,可青帮又不是傻子,他们敢动中野吗?”
“他们又不晓得中野底细。”
“……好一招借刀杀人。你打算怎么干?”
“还没想好。”
“没想好?”
“暂时没什么具体主意,但机会早晚会有。总之现在老爸稳住我,你稳住老爸,大家心态放平和点,和和气气将事情解决掉。
届时你老同学大仇得报,你彻底摆脱蔺宏远要挟,我呢……”
厉江话没说完,霍振庭小心翼翼端两只盖碗茶盏回来:“大哥喝茶,哈尼喝茶。”
二人接过茶碗,厉海追问他哥:“你什么?”
“为民除害。”厉江说着把茶碗往兄弟这边递了递。
厉海立即会意,与其碰杯。
霍振庭见状,满脸艳献央求:“庭庭也想参加……”
厉江:“你再去倒一杯。”
厉海:“嗯嗯,等你。”
霍振庭喜不自胜,连忙跑去倒水;片刻后三人碰杯饮茶。
“呸!”厉江喷掉嘴唇上两片没泡开的碎茶叶,抬眼质问霍振庭:“谁教你用凉水沏茶的?!”
厉海默默拣掉一条沾他门牙上的茶梗,小声嘟囔:“我没教过。”
霍振庭一脸无辜耸眉辩解:“大哥受伤了……热水太热,会烫伤大哥,不能让大哥再受伤。”
说着抓了抓后脑勺,眼神渐显困惑,又开口反驳厉江适才问话:“不是凉水呀……庭庭加一半热水,温温的,好喝。”
“嗐!俩戆度,浪费我顶好茶叶。”厉江回手把茶盏撂床头百宝格子上,从床里扯条薄被搭腰间:“我睡会儿,你们回自己屋玩去。”
霍振庭今天刚回来的时候吓够呛,但这会儿在大哥屋里“玩”得蛮开心。
主要也是因为今天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厉江与厉老爷的认可,内心萌生出强烈的归属感。
总之就是人家赶他,他也不想走;还很委婉的编个理由:“哈尼的玩具,庭庭都拿走了,庭庭……庭庭想……”
言外之意:我自己院子里不好玩,我看你院子挺好的,我想在这边玩。
可气他哈尼今天格外“善解人意”,竟直接拽他胳膊安慰:“没事,哈尼回去再给你找几样。”
第228章 :哈尼走的第一天…想他
费尔斯通夫人旅居沪城二十年,明面上是厉老爷情妇,私底下是厉太太知音。
午饭时她和厉老爷分坐厉太太两侧,三人其乐融融宛如一家。
当然,如果他们仨真是一家,肯定就没现在这么和睦融洽了。
厉海带霍振庭进大餐厅时,金发贵妇冲他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对厉太太慨叹:“我本来也有一个孩子,比阿海大一点,男爵给他取名维克多,法语‘胜利’的意思。
可惜那年维克多和他父亲一起感染猩红热……”
厉太太大感惊讶:“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提起来会难过。”男爵夫人脸色潸然:“我记得好像和翰斯说过一次,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
厉老爷眼神一怔,随即点头:“对,说过,有印象。”
她如果不找厉老爷“作证”,厉海大概也信了这段虚假的悲伤。
西洋贵妇开导闺蜜甚为用心,见厉太太共情自己哀伤,继续道:“维克多夭折时,男爵安慰我说,我们还年轻,还会再有新的孩子,可惜男爵也没能撑过那场疾病。
其实对我来说,我只关心我的孩子健康与否,是不是快乐。他的姓氏与荣耀属于他的父亲。
这大概就是父亲与母亲最大的不同之处。
男爵伤感于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但只要再生一个,这种伤感就可以被弥补。
而我永远为我那一个孩子忧伤,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面对维克多夭折的原因。”
厉海简直快要为西洋贵妇凭空捏造出来的故事感动落泪。
尤其是那句“姓氏与荣耀属于父亲”,就是告诉厉太太,你儿子喜欢男人也好,一事无成也罢,那不都是他爹的问题吗?
厉太太猝不及防走进别人的“过往”,再走出来时,好像确实想开了一些事情。
厉海姓厉,不跟她姓哈嘶琥。
给厉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她哈嘶琥完成了,就很对得起厉家。
至于姓厉的儿子往后传不传,可不关哈嘶琥女士的事。
于是厉海和霍振庭不仅被留家吃午晚,稍后还吃了晚饭;厉二爷屋里电光火石间又搬进一套铺盖兼日用家私。
除了小傻子的玩具,厉海房间就像没被搬空过一样。
霍振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搬出去不到两天,他已经开始怀念厉海的小院子。
晚上回屋格快乖巧懂事。
自己一溜烟跑进盥洗室放水洗澡,洗完澡拿干毛巾擦头发,破天荒的坚持擦了一分钟。
拉开衣橱惊喜大叫:“哇!庭庭有新睡衣啦!”
上床以后,松软清爽的全新被褥令小傻子再次惊呼:“哇!哈尼新床垫真高级呀!比送给庭庭的更软乎。”
厉二爷窘笑提议:“要不我们把这套新的换过去?”
霍振庭认真想了想,摇头:“庭庭喜欢住在这里,庭庭不想搬了。”
厉海双眼含笑,侧身把老婆搂怀里,先像搂孩子一样将对方肩颈拢自己胸前。
隔两分钟把腿伸过去,圈住霍振庭的屁股往自己身边勾,变成抱媳妇的姿势。
片晌后又把腿收回去,再次换回搂孩子的纯洁姿态。
霍振庭被他来回扒拉有点烦躁,蹙眉质问:“哈尼干啥呀……”说完自己把腿伸过去盘到厉海腰上提议:“烦死了,蹭蹭呗。”
“嗐!”厉二爷突然重重叹口气,有点像自暴自弃:“将来一起住养老院吧。”
随即哈哈笑两声,一翻身压住傻媳妇:“蹭蹭哪够啊……给老公把裤子脱喽。”
——他又想开了。
鉴于厉太太不再对霍振庭冷脸,厉老爷也没再继续哄骗小傻子管厉海叫“爸爸”,俩人第二天自然也没急着回霍宅。
第三天厉家除了厉江,另外四口人乘中午飞机前往燕京。
因为要提前两个钟头到沪城飞机场候机,厉海不得不大清早把霍振庭送回霍宅。
而霍振庭还没等跟哈尼分开就犯起相思病,哭得梨花带雨,怎么哄都哄不住。
待进到自己家门时两只眼已肿得像核桃一样。
把守在霍宅里的善良嫂吓够呛,一叠声询问:“怎么了?霍少爷怎么了?霍少爷你没事吧?”
霍振庭孩童心态惯于撒娇,见有人关心自己,登时哭更大声:“庭庭不要哈尼走!哈尼别走……别扔下庭庭……庭庭要和哈尼一起走!”
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攀住厉海身体,像熊瞎子抱大树一样往厉海身上爬。
厉海劝不好也拖不动他,只能拿别的事情分散小傻子注意力:“庭庭你哭这么久渴不渴呀?哈尼带你买汽水去好不好?”
霍振庭哭声渐止:“渴……好。”
于是俩人在善良嫂犹疑目光中,进家门还没站稳脚跟又折返离开。
他俩昨天说出去吃顿饭,一走就是一整天,把善良嫂搞得满头雾水。
不过今天买汽水倒是很快就回来了,毕竟厉海得卡时间去机场。
厉二爷用自己兜里仅剩的二十多块钱给霍振庭买了一整箱橘子味汽水。
霍振庭喝着甜滋滋的充气饮料心情开朗许多,好歹控制住情绪不再大放悲声,只惨兮兮央求厉海:“哈尼不走行不行呀?”
厉海为难:“哈尼很快就回来,等回来咱们还搬回去住。”
霍振庭追问:“有多快?‘嗖——!’一下这么快?”
厉海把汽水箱子给他放在卧室背阴墙角:“庭庭一天喝一瓶汽水,不等喝完哈尼就回来了。”
霍振庭内心又痛苦起来:“你干嘛买这么多汽水啊?”
厉二爷赶紧补充:“不用全喝完,不等你喝完哈尼就回来了。
但是你一天最多喝两瓶,不能更多了晓不晓得!”
善良嫂听说厉海要赶飞机,见二人一时掰扯不清,把厉海叫到门口小声提议:“霍少爷小孩子性格,我哄他下楼玩一会,您悄悄的走吧。”
保姆提议很好,但厉海自己也很舍不得老婆,反复看腕表确认时间,拖一分钟算一分钟。
正纠结时楼下有人按门铃,善良嫂跑去查看,厉海也到窗户跟前眺望。
他以为是范筹来送自己,谁知院门口现身的竟是他爸旧相识卢灿灿的独子,任家明。
任家明手里还拎个铁丝笼子,笼子里趴一只长毛大白猫。
任少爷一如继往开朗热情,站院子里朝楼上站窗前的厉海和霍振庭挥手。
然后把猫笼托起来,高声询问霍振庭:“庭庭,你还记得它吗?”
“呀!喵喵!”小傻子喜出望外,掉头就往楼下跑,厉海紧随其后,他们到一楼时任家明正好进门。
大家一起到客厅落坐,任家明打开猫笼,抱出大白猫放霍振庭怀里给他摸。
这只猫看体形少说也有十岁以上,但被侍候得很好,皮毛柔软顺亮,“喵喵”的叫声温柔甜美,眼神也很清澈,而且非常亲人。
尽管和霍振庭不熟,乖乖伏在他腿上任其抚摸。
厉海不知道任家明为什么忽然到访,直言询问:“我们不在这边常住,你怎么说来就来了,万一扑个空呢?”
任家明讪笑:“之前不晓得庭庭家里出这么多事,现在晓得了,我和我母亲都很担心庭庭;以后会常来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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