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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昀闪身要拦，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见着那匕首离谢岑愈来愈近。
利器破开血肉发出“噗哧”闷响，鲜血汩汩涌出，他的身形一瞬顿住。
“谢—岑”
最担心的清隽男子毫发无损，反而是刚还含着笑的女子捂着胸膛慢慢倒了下去，眼里尽是不解。
“周郎，为…什么？”
周奕眼角眉梢间都是悲伤，一滴清泪落寞垂下，“我是爱你的，所以我不忍看你受罪，等我们的儿子登基，我一定将你厚葬。”
郑贵妃捂住胸口，慢慢软倒在地上，瞳眸涣散开来。
鲜血如墨般在精致的衣裙上晕开，她连怨恨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转变发生的过于突然，苏辰鳞的心绪跌宕起伏，此刻变作掩饰不住的狂喜。
“好好好，周奕我果然没信错你，将他们都杀了，我即刻扶持你的儿子登上帝位。”
周奕擦去脸上那滴泪水，挥了挥手，漠然道：“杀了他们。”
御林军们得了命令立刻动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们如慌不择路的猎物般惨遭厮杀。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洒下滚热的鲜血，道道深刻。
顾北昀踹倒一个袭过来的人，夺过他手上的长剑，快速挥剑划穿那人的喉咙。
随后拉过宋远之到自己身后，挡住另外几个兵士的剑刃，眼疾手快地解决掉这些人，朝着谢岑那边而去，一路鏖战。
谢岑不会武，捡过一把剑后，全凭着一颗不怕死的心勉力接下几招。
即便如此身上还是落了几道伤，吃力地抵御着攻上来的人。
一边的周奕走到那具还温热着的，不曾闭上双眼的尸首前，半蹲下身抚过她的眼睫，将她的双目强行合了住。
颈项上被破开的红色小洞流出的鲜血蜿蜒至下，刺目不已，尸首旁还落着那个“罪证”——剑尖染血的剑簪。
周奕站起身抽出长剑，看向那边费力抵挡的谢岑，眼神转冷，“茵茵，我这就杀了他给你报仇。”
顾北昀被缠得不行，身后又多了好几个朝官，前进的步伐近乎连半步都走不到，就被迫停在原地替他们接下剑招。
他一直分神注意着谢岑那边，忽见周奕正往那处去，心下慌乱，剑势变得又急又快，宛若急雨般噼啪落在人的身上。
但一轮又一轮的御林军跟不要命了似的一直冲上来，顾北昀余光扫到那边周奕已经抬剑刺向谢岑，而后者背朝那人，毫无所觉。
他高声提醒，“阿岑，小心身后！”接着刺倒一人，快步朝那处走去，不想却被人猛地抱住了腰腹，说什么也不让他过去。
“不能走，别抛下我们。”
这时长剑已至，谢岑无力转身，顾北昀双眼爆红，齿根被咬得酸软，也不管身后的人是谁，用力肘击脱离了他的桎梏。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现在过去也是晚了一步，失控大喊，“阿岑！”
突然嗡鸣声响，一只较 淌 症 哩弩箭划破天际刺向持剑的那人。
周奕听到动静，弃掉谢岑，侧身反手抬剑接下，弩箭撞上剑身震颤不已，持剑的虎口倏然裂开口子。
再回神时，长剑已然脱了手。
眼见有了转机，顾北昀动作飞快，冲至周奕面前，一脚踹中他的腰心，那人便如破败的纸鸢般坠落在地上。
没再看他一眼，顾北昀抓着仍在懵怔中的谢岑塞进了怀中，全身都在发抖，唇齿打颤，“阿岑，阿岑……”
他太害怕了，那一瞬间他以为就要再见不到谢岑了。
感受到那人的忧惧，谢岑虽不知他的态度为何突然变化，但还是下意识柔声安抚。
即便他们已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我没事，别怕。”
二人相拥的同时，甬道上窜现出十数个黑衣人，打头的人持着弓弩。
很显然刚才那根弩箭就是由他所射，他们从甬道的尽头朝这里跑，来者不善。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御林军们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
周奕撑着身子站立起来，苏辰鳞疾声催促，“周奕，快将他们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周奕拎起长剑，摸过颈上挂着的银哨，置在口中轻巧吹动，发出清脆的一声哨音。
哨音停下的那一刻，甬道两侧轰隆声响，立时便有无数装备精良的御林军跑了出来。
如难以逾越的天堑般，将众人包围起来，更将那些个黑衣人拦在甬道尽头，再过不来。
此时顾北昀已平复好了情绪，将谢岑牢牢护在身后，看清了远处黑衣人的面容。
琉璃淡眸，清俊面庞，黑色的劲服平添几分冷冽气质，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谢岑先他一步开口，“是祈安，他将我从暗牢中救出来后，我让他带了人过来。”
“天道苑的人吗？”
谢岑露出讶然神色，转瞬明了，“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要瞒你的，本来我都可以处理好的，但这中间出了点意外，天道苑里出了叛徒。”
“阿岑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第63章 他从不后悔遇见谢岑
说话时他没有转头，谢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出顾北昀这话里的真情实意，太过强烈，叫他止不住发楞。
远处祈安一行人已与御林军拼杀起来，朝臣死了大半，尸首横陈在地上，状况异常惨烈。
剩下侥幸存活的朝臣们齐齐躲在了顾北昀的周围，包括此前拥护苏辰鳞的许多人。
他们不曾想过苏辰鳞会卸磨杀驴，此刻为了求生也只能抛却脸面。
苏辰鳞大笑出声，脸上的皱褶加深，“今天你们都得死，本来不想杀了你们的，扶持新的朝臣实在麻烦，但是没办法，谁叫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这就是代价。”
阴鸷的眼神落定在一人身上，他指向被顾北昀护在身后的人，“如果你们要怪就怪谢岑，要不是他将此事说了出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原本死一个顾北昀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却要死上一堆人，黄泉路上你们可以找他报仇。”
“动手吧。”
周奕重复他的话，下了命令，“动手。”
大批的御林军逼近缩小包围圈，寒剑猛刺上来，血光伴随着惨叫声在空中划过。
站在外围的朝臣很快就被势如破竹的御林军给杀了个光。
顾北昀接下一人的剑势，逼退后紧接着另有一人袭了上来，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谢岑站在他身后，也只是拿着剑防身，而那边的祈安他们被阻挡在外，见此情形完全有心无力。
一时间喊叫声，兵刃相接的磨人声响不绝于耳，死亡在朝他们一步步走来，像是平地卷起的飓风，完全拦阻不了。
作恶的苏辰鳞和周奕站在外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的得意表明了他们的成竹在胸，默默等待着那个期许中的场景到来。
今日的天气实在过于好了，日光都格外刺眼，道道剑光映出的银白光芒晃得人眼晕。
顾北昀破开一人的喉咙，胸腔已在剧烈起伏，是体力耗尽的迹象。
他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还是过于困难了。
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在边疆的时候，也是跟如今差不多的情形，腹背受敌，前路不明。
但当时他们拼出了一条血路，得以存活下来，可如今又是否有那个机会呢？
思绪深沉间，后背被人抵住，他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在冲天的腥气中，也就只有那人身上的淡香能让他纷乱的心一瞬平息下来。
“阿岑，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再好好弥补我犯下的错。”
轻得像阵弱风一般的语气，里面却深藏了最真挚的约定，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约定。
没人说话，只后背的温热提醒着他，那人确实还在。
“阿岑，黄泉路上你能等一等我吗？”
又是良久的沉默，不过这次顾北昀等到了谢岑的回应，话声中含满了滔天的怒意。
“谁要等你！即使黄泉路上相遇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我要一口喝掉孟婆汤，将你都忘了。”尾音转轻，透出不易察觉的脆弱。
顾北昀摇头失笑，不及再说些什么，相靠的背部蓦然一阵轻颤，随后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我错了，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是我做错了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该死的人是我，都是因为我想要的太多了。”
顾北昀心痛难鸣，“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我—”
“行了，剩下的话你们在黄泉路上再说吧。”苏辰鳞听不下去他们磨磨唧唧的话语，“现在就送你们上路，做一对亡命鸳鸯。”
御林军们逼近他们，顾北昀持剑的手已在发抖，虎口更有血迹隐现。
他腾出手握住谢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接受了这将死的结局。
突然甬道尽头一阵骚乱，宛若平地炸起的惊雷，轰隆隆地滚向众人。
尘土飞扬之中，似有雷霆万钧降于世间，无数人影高呼着奔袭过来，活像是一头要将众人都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吞吃入腹的雄狮。
“杀！！！”
嘶吼声从数不清的人口中喊出，几乎要响彻云霄，惊得整座皇城好似都受不住般地颤了一颤。
在这样磅礴的气势面前，原本凶狠不已的御林军瞬间变成了只软猫。
打头驾马的人猛一挥手，清秀的面容满是正色，他高喊，“京畿驻军在此，谁敢造次！”
宛若修竹般的手紧握马鞭遥遥点向远处那抹不安的身影。
“苏辰鳞意图不轨，谋朝篡位，谁能取其项上人头，必有重赏！”
高喝声远播在甬道之上，传到了每个驻军的耳中，士气愈发上涨，像是能将整座皇城都翻了去。
李济坐在马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他豪爽地笑出声，转头看向那个清雅的男子，“大人果然跟之前那些个怂官不一样，我李济现在就为大人达成心愿。”
利落地翻身下马，他抽出背上的砍刀，一刀将迎面袭来的御林军砍倒在地，随后在叛军中不断穿梭。
动作行云流水，见人杀人，几乎无人敢挡。
驻军们也都杀红了眼，见到御林军就杀，血光大现，很快将围堵着祈安他们的那些御林军给杀了个精光。
情况迅速反转，御林军被这只锐不可当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军心涣散。
顾北昀以剑撑住身子，难掩喜色，“是苏辰清，他真的来了。”转而又看向身旁的谢岑，“阿岑，我们得救了。”
回握住顾北昀的手，谢岑盘旋在眼中的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嗯，得救了。”
随着驻军的行进，苏辰清打马到顾北昀身前，关切道：“顾将军可还安好？”
“自然，如你所见，活得很好。”
经此一事，顾北昀对苏辰清此人的好感又深了不少，他确实很是靠谱。
另一边驻军很快奔到了眼前，苏辰鳞着急呼喊，“给我拦住他们！”
一波又一波的御林军挡在他和周奕二人之前，竭力想要护住他们，但抵不住那些如狼如虎的驻军。
二人这时早已没了当初那副淡然模样，驻军人数多过御林军，且每个人都勇猛非常，以一敌十，不是他们这种常年在宫中的人所能比得上的。
护在苏辰鳞身前的人愈来愈少，他慌不择路，随意扯过周围的人就往身前挡，试图让别人来当替死鬼。
然而身边的人还是很快就被杀光了，就连周奕也在逃跑时被人一剑穿胸，倒在了那雪白无比的白玉石阶上。
大势已去，苏辰鳞瞪红了双眼，一步一步后退，踏过周奕的尸体，踩上那白玉石阶。
面对阶下最可恨的几人，他疯疯颠颠地道：“你们可真该死啊，非要挡我的路，我要做这世上最有权有势的人有什么不对！”
身后也有驻军拦住去路，苏辰鳞就站在石阶的正中，不再动了。
身形佝偻，梳得板正的发丝在此刻全然散落，乱糟糟的。
配合着他那副癫狂的模样，不再是原先那个权势极高的丞相，反倒像极了个疯子。
看着甬道中的那些人，无一不是盼着他去死，苏辰鳞讥嘲地大笑起来，极度可怖。
再望一眼那遥遥而立的宫城，可望而不可及，他敛住笑，“既然都要死了，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顾北昀等人看着他疯癫的样子，还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就见他屈指入嘴，发出刺耳的啸音。
“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话音未落，苏辰鳞就被人一剑削去了脑袋，尸身倒在石阶上，脑袋骨碌碌地滚了下去，眼睛瞪大未能闭上，遭到兵士们抢夺。
也是在这时意外突发，几只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闪着幽光向顾北昀他们飞去，其中几只被他一一打偏。
但箭矢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总有无法看顾到的地方。
他刚接下一只，就见那边已有另外一只到了谢岑的后背，根本阻拦不及。
“不要！”
闻声谢岑只来得及转过脑袋，箭矢就已到了眼前，顾北昀奋力伸出手去，想要直接用身子去拦。
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闯入他的视野中，挡在谢岑的后背前，生生用肉身接下了那根箭矢。
看清他的面容，顾北昀径直愣在了原地，没再有动作。
而没入血肉中的力道推得那人一抖身子，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就快要倒下去。
谢岑反过身子接住那人，却被他沉重的身体压着坐倒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摸着那人的脸，泪珠不断滑下，“祈…安。”
锋利的箭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腔中，不偏不倚恰好是命脉所在的位置。
涌出的鲜血让他身上的黑衣变得湿腻，不见血色，但轻轻一抹就是大片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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