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说‘只消有靖之在,流言蜚语也好,指指点点也罢,我都无所畏惧’,其实是对自己的期许,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如今,我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我昨夜竟还害怕得辗转难眠,实在是不可思议,这多亏了靖之。靖之能陪着我慢慢变好,我亦能陪着靖之根除心病。靖之,他们的死并非你的过错,你的过错是将他们的死归咎于自己。”
商靖之避重就轻地道:“我的长生长大了许多。”
“嗯,我长大了许多。”凤长生心如擂鼓,“我已长大至能成婚的年纪了,我知靖之不嫌弃我,且我与靖之两情相悦,靖之娶我可好?我会向世人证明靖之并非克妻之命。”
他曾向长姐承诺过不想与商靖之成婚,还请长姐放心,但他眼下很想很想与商靖之成婚。
商靖之矢口拒绝:“不可,我乃天煞孤星。”
凤长生抓了商靖之的手,放于自己肚子上:“靖之才不是天煞孤星,我想与靖之生儿育女,我们的儿女定会与我们一样长命百岁,绝不会被克死。”
思及难产而死的娘亲,商靖之猛地抽回手:“不可。”
“哼。”凤长生指天发誓道,“来日方长,除非靖之移情别恋,否则,我定将与靖之成亲,定将与靖之生儿育女。”
第26章
商靖之正色道:“我绝不会移情别恋,亦绝不会与你成亲,更不会与你生儿育女。”
凤长生抓了商靖之的手,摩挲着指缝,引诱道:“靖之当真不想见我这肚子由于靖之的缘故而鼓起来?”
商靖之情不自禁地垂下首去,望住了凤长生的肚子。
假使凤长生怀上了他的骨肉,眼下这平坦的肚子将会慢慢鼓起来,细瘦的腰身将渐渐丰腴,与此同时,身体的其他部分亦将发生变化。
凤长生将彻彻底底地因他而改变。
思及此,独占欲与掌控欲登时疯长。
待得凤长生顺利生产,他将会拥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孩子会更像他,抑或是会更像凤长生?
嘴巴会像他么?耳朵会像凤长生么……
待这孩子牙牙学语,他便会听得这孩子奶声奶气地唤他“爹爹”。
他失去亲人太久太久了,他是想要亲人的。
况且,他自小的梦想便是安邦定国后,娶妻生子。
他是与阿兄、阿姊一道长大的,还有许多小伙伴同他玩耍,入伍前,他每一日都过得很是热闹。
他是喜欢热闹的,但从三年前起至他将凤长生接到镇国将军府前,他几乎一直形单影只。
可是他的娘亲是以命换命,生下他的,他所有的亲人悉数被他害死了,他又一连克死了两任未过门的妻子。
万一凤长生有何不测……
万一孩子有何不测……
他根本不敢细想,阖了阖双目,问凤长生:“一十七岁之前,长生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子,我与长生相识不过短短两个月,长生为何愿意为我怀上身孕?”
凤长生答道:“我心悦于靖之,心悦得想同靖之共赴巫山,心悦得想生下靖之的骨肉,不止是为了靖之,亦是为了我自己。至于相识时间的长短有何重要?靖之不是只见了我一面,便要求我委身了么?”
商靖之语重心长地道:“我是见色起意,见色起意只消一眼足矣,且你委身于我,我得到的将是欢.愉,而你若怀上身孕,会难受将近十个月,生产那日更是凶险万分,犹如去鬼门关走一遭,你是否知晓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去了鬼门关,便再也回不来了?你又是否知晓有些易孕的女子宁愿为自己的夫君纳妾,亦不愿再怀孕产子?”
“难产而亡的女子总归是少数,且我并非全然的女子,我强壮得多,定不会是少数之一。”凤长生抬指摩挲着商靖之的眉眼,“靖之何必杞人忧天?”
“岂是杞人忧天?”商靖之狠心地道,“你且死了这条心吧。”
凤长生气呼呼地道:“我才不要死心。”
商靖之叹了口气:“且你是否想过现如今除了知晓你乃阴阳同体的少部分人,绝大部分人将你当作了女子,倘使有一日,你乃阴阳同体一事被绝大部分人所知,你又怀上了身孕,当如何自处?”
“流言蜚语已伤不到我了,就算我乃阴阳同体一事人尽皆知又如何?”凤长生瞪着商靖之道,“靖之这威胁才不会奏效,我已不是昨日的我了。我先前将流言蜚语想得过于恐怖了,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未能使得凤长生改变主意,但商靖之见凤长生不再惧怕流言蜚语,自然甚是欢喜。
接着,他提议道:“长生既想要孩子,领养一个可好?”
凤长生摇首道:“不好,我想要的是流淌着我与靖之骨血的孩子。”
“我……对不住。”商靖之脑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不若将凤长生赶走吧,如此凤长生不得不死心。
但他既已尝过有凤长生相伴左右的日子,如何能忍受得了失去凤长生的日子?
更何况他容忍不了凤长生另结新欢,亦容忍不了凤长生与新欢生儿育女。
他想留住凤长生,却不让凤长生如愿以偿,委实是太自私了。
“靖之有何对不住我的?诚如我适才所言,来日方长,兴许再过几年,靖之这心病便会被我治好了,我堪堪一十又七,等得起。”凤长生舍不得用一别两宽来威胁商靖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商靖之凝视着凤长生道:“不管再过几年,我都不会允许长生冒险。”
“哼,有朝一日,靖之定会自食其言。”凤长生勾下商靖之的后颈,进而吻上了商靖之的唇瓣。
商靖之原本没什么接吻的兴致,然而,凤长生只稍稍用舌尖撩.拨了他的唇缝,他便起了兴致。
于他而言,这凤长生属实是一味催.情.药。
凤长生的右足尚未好透,垫着左足与他接吻很是吃力,他索性扣住凤长生的侧腰一提,让长生用双足圈住了他的腰身。
凤长生低着首,一手搭着商靖之的肩,一手抚上了商靖之的背脊。
这个吻太过黏糊,两双唇瓣好容易分开,弹指间,又合在了一处。
商靖之绮念横生,定了定神,终是命令自己松开了凤长生。
凤长生居高临下地端望着商靖之道:“我心悦于靖之。”
商靖之本不打算这样快便挑明自己不会与凤长生成亲生子一事,他教凤长生失望了,涉及此事,他压根不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一般无坚不摧,现下他不知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同凤长生接吻,是否还有资格向凤长生吐露爱意。
见商靖之欲言又止,凤长生以指尖揉.捏着商靖之的唇瓣,催促道:“靖之且快些回应我。”
商靖之目生歉疚:“我……”
“靖之待我如珠似宝,靖之并未对不住我。”凤长生的指尖抵上了商靖之的齿列,“我不想听靖之致歉,我只想听靖之说亦心悦于我。”
“我……我亦心悦于长生。”商靖之是半含着凤长生的指尖表白心迹的,他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心意与凤长生的要求。
凤长生用指尖剐.蹭了一下商靖之的舌尖,便收回了手,又道:“走吧,长姐定已在等我们了。”
商靖之意犹未尽,将凤长生亲了又亲,方才放下。
凤长生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赖在商靖之怀中发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从镇国将军府步行至凤招娣所开的馆子仅需半柱香的功夫,然而,足足半个时辰后,凤长生与商靖之才出现在凤招娣面前。
这一路上,每碰到一个诋毁商靖之克妻之人,凤长生都要上前同其理论。
是以,凤长生一见到凤招娣,便道:“长姐,我口渴。”
长姐立刻递了水来,他咕噜咕噜地喝着,并未瞧见曾与他定亲的陈清影正在不远处,同一公子说说笑笑。
第27章
商靖之正用指尖揩去凤长生唇角的水渍,眼尾余光猝然映入了陈清影的身影。
他第一次见到陈清影便是生辰那日,他高坐于酒楼,陈清影翩然而至。
听说陈清影素有“金陵第一美人”之名,见到陈清影后,他却是觉得陈清影实乃庸脂俗粉,如何够得上“金陵第一美人”之名?
紧接着,他亲眼目睹了陈清影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凤长生的衣衫。
如陈清影这般的天之娇女,一朝遭逢巨变,定然气愤难平,可她不该不顾凤长生的颜面,教凤长生衣不蔽体,更不该在凤长生落荒而逃后,进宫面圣,求今上严惩凤长生,为她出气,全然不问前因后果,将过错归咎于凤长生。
倘使凤长生有意欺骗,陈清影所为自是无可厚非,但凤长生本身亦是受害者。
若非他心悦于凤长生,念在陈清影年纪尚小,他定不会对陈清影多有苛责。
可是他心悦于凤长生,时隔两个月,见到陈清影,他只觉得气愤难当。
对于凤长生而言,诗会可谓是一场噩梦。
他是否应该悄悄地将陈清影引走,免得凤长生难堪?
不应该,凤长生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凤长生了,凤长生既能不惧流言蜚语,他相信凤长生亦能不惧陈清影。
且他想看看曾经口口声声唤陈清影“清影”,自称对不住陈清影,对陈清影自责不已的凤长生是否对陈清影余情未了。
是以,他不动声色。
凤招娣并不识得陈清影,出门揽客:“小店今日开张,主营各种茗茶与茶点,小姐、公子可要尝尝?”
凤长生放下茶盏,正要帮着凤招娣迎客,一抬首,意外地瞧见了陈清影。
他曾以为自己会与陈清影拜堂成亲,举案齐眉,繁衍后代。
岂料,诗会那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癸水,后又从娘亲口中得知自己实乃阴阳同体之身。
面对陈清影,他已全无当时朦胧得算不得好感的情感,仅余下歉意。
不论如何,他被迫欺骗了陈清影。
弹指间,他与陈清影四目相对,他当即向陈清影致歉道:“对不住。”
自“杏榜”放榜前一日的诗会后,陈清影便再未见过凤长生。
她出于气愤,当众剥凤长生的衣衫,意图证明凤长生并非女子,自己并未受骗,被父亲命人送回房后,她不满地冲了出去,寻不得凤长生,索性进宫向今上哭诉,跪请今上严惩凤长生为她出气。
过了几日,她平静下来了,生怕自己害死凤长生,慌忙进宫求今上赦免凤长生。
纵然她被凤长生欺骗了,纵然凤长生污了她的名声,但罪不至死。
今上告诉她凤长生已出狱了,她方才放下心来。
她已有许久不曾想起凤长生了,再度见得凤长生,她猝不及防,身体一僵,双目圆睁。
凤长生依旧一身儒衫,生着一副她所喜爱的眉眼。
听得凤长生向她致歉,她一时半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凤招娣见状,低声问商靖之:“这姑娘莫非是陈姑娘?”
商靖之答道:“便是陈清影。”
凤招娣听闻过陈清影对凤长生所做之事,立即挡在了凤长生身前,对陈清影道:“姑娘慢走不送。”
“无妨。”凤长生从长姐身后走了出来,直面陈清影。
他已不是狼狈不堪,茫然无措的凤长生,无需长姐保护。
陈清影朝着凤长生福了福身:“你无恙便好,我亦有诸多不是,对不住。”
凤长生未料到陈清影会这样说,怔了怔,继而含笑道:“是我有错在先。”
“但我错得更厉害,我……”陈清影坦白道,“我险些害死你。”
“我因祸得福,所以陈姑娘不必挂怀。”凤长生牵了商靖之的手,“是靖之救了我,我已与靖之两情相悦了。”
商靖之本有些呷醋,毕竟陈清影曾与凤长生订过亲。
闻言,他几乎欢喜得不能自己:“长生所言不差,我已与长生两情相悦。”
“但……”陈清影低声道,“长生……凤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凤长生松开商靖之的手,跟着陈清影去了僻静处。
商靖之望着凤长生,明知凤长生与陈清影再无可能,仍是觉得不痛快。
陈清影行至一处无人的小巷,忧心忡忡地道:“凤公子,我已从你娘亲口中得知,你实乃阴阳同体之身,商将军知情否?”
凤长生解释道:“我其实是诗会当日,见过娘亲后,才知自己实乃阴阳同体,并非有意欺瞒陈姑娘。关于此事,靖之一早便知晓了,陈姑娘不必担心我。”
“长生可知那商将军一连克死了两任未过门的妻子?”陈清影劝道,“凤公子,就算你不同于常人,凭借你的样貌与才学,要觅得良人不难,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冒险?难不成你打算无名无分地跟着商将军一辈子?”
凤长生面色一沉:“陈姑娘是大家闺秀,饱读诗书,望陈姑娘勿要同其他人一般诋毁靖之。我不打算无名无分地跟着靖之一辈子,我想与靖之成亲生子,旁的人再好又如何?我认定靖之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清影还要再劝,被凤长生打断了:“陈姑娘不必多费口舌。”
陈清影心下百味杂陈:“凤公子,我曾垂青于你,你却总是冷冷淡淡,见你对商将军执迷不悟,我其实甚是羡慕商将军。”
“我从不曾对陈姑娘动过心,抱歉。”凤长生向陈清影告辞,“我回靖之身边去了,再会。”
“稍待。”陈清影指着凤长生的右足道,“商靖之是否对凤公子动过粗?”
凤长生摇首道:“是我爹爹所为。”
陈清影不耻地道:“好一个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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