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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玄幻灵异)——我有此言

时间:2023-08-24 14:29:12  作者:我有此言
  方才有人带路,溪风月只随意瞄了几眼,大致看得出那阵法该如何破解,但他有些好奇那口诀,顺水推舟地问了句,“是什么?”
  向南歌道:“一二三,爬上山,四五六,雨积留,七八九,雷劈柳,伸出两只手,扮个公鸡头。”
  她神色如常地念了出来。
  江练:“……”
  这不是儿歌吗?!
  他给师尊投去眼神——真的是这个?
  云澹容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无奈,“你二师兄改的。”
  听闻这段口诀的时候,宗主的表情仿佛是被天打五雷轰,精彩纷呈。
  自那以后,杨宗主日日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不该把这改进阵法的任务交给解长生的,自打他改完以后,全修仙界都开始念顺口溜了!秋生剑宗的老脸往哪搁!
  秋生剑宗的初代宗主大笑:“有意思!”
  他饶有兴趣道:“往前三步,走艮位?雨积留怎么解释?”
  向南歌接道:“雨积留为泽,因此是泽位,再往前走三步,有雷劈柳,需得避之,于是背道而行,也就是巽位,接两步艮位,最后一步走乾位。”
  溪风月问:“鸡为巽,最后一步为何不能是巽位?”
  向南歌从容不迫道:“师弟说,这个字可以随便改,和鸡犯冲的,改马也可。”
  溪风月:“那干嘛不改最后那个‘头’?”
  向南歌:“师弟说,押韵。”
  溪风月:“他还说了什么?”
  向南歌:“师弟还说,如果有人听到这里还想问下去,那你就提剑劈了那人。”
  在场所有人都笑出来了。
  向南歌也抿唇一笑,她生得端正,只是向来收敛着,又不施粉黛,眉眼略显寡淡,有种处变不惊的老气感,忽然一笑,便生动起来,像是山谷雾散,惊鸿一瞥看见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水来。
  溪风月笑意未尽,余光中分明瞧见武鸣悄悄多看了眼。
  啧,年轻人。
  不管来参加洛阳论道的客人是怎么打算的,总之秋生剑宗还是给每个门派都安排了住宿。
  那客栈里有弟子手里捧着册子,在跟客人核对姓名,向南歌待她核对结束后取过来翻阅了下,“武公子的房间在三楼,二号。”
  她又翻了一遍,和那弟子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向南歌随即转头来,对他们道:“只剩下两间空房,也在三楼,我那间在二楼,收拾出来给惜公子住吧,我和同门的师妹住一间便好。”
  “无妨,”云澹容道,“我和江练住一间吧。”
  江练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点了点头,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过了两秒,又眨了一次。
  他听见师祖又啧了一声。
  向南歌不疑有他,把册子归还回去,微微点头,“好。”
  这地方地广人稀,客栈占地面积大,房间也算不上小,但总归是共处一室,江练有些刻意地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动作里都不免带上了点局促。
  “江练。”
  “是,师尊,”他应了声。
  云澹容翻手取了只茶杯,正在把那朵牡丹放进去,语气不紧不慢,“方才给我送花的劲儿哪去了?”
  江练:“……”
  他脸有点烧,清了清嗓,“那师尊收下了我的花,意思是愿意重新喜欢我了吗?”
  云澹容转头看他,不答,只道,“你再帮我一个忙。”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说到底是什么忙,江练了然,取了张水符,那茶杯里眨眼间就多了捧清水,淡雪牡丹斜斜地倚靠着,娇嫩的花瓣舒展开来,青枝翠绿欲滴。
  赏花会没有具体的地点,各色各类牡丹遍布整座洛阳古城,灯笼绵延百里,像是唯恐夜深花睡去。
  四人走在古街上,人流如织,再怎么侧身,总会撞到肩膀,江练大着胆子,顺势往云澹容那里靠过去,垂着的手动了动,不经意间碰到一起,手背、手指、指尖……他心如擂鼓,指缝沁出汗水。
  有那么两秒钟,又被反握住。
  衣袖遮掩着,从外边什么也瞧不出。
  对方的指尖蜷缩起来,不轻不重地刮在手心里,他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偏头看去,云澹容垂着眼睑,没有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映照的关系,平日里浅淡的唇色略艳,抿成一条线。
  再一看那边,武鸣和向南歌之间隔了足足有半个身位,够一个人穿过去的了,前者还在艰难地在不碰到她的情况下避开另一侧的人流。
  “武公子,”向南歌转过头,失笑,“我并没有那么柔弱,不会因为被人群撞到就受伤。”
  武鸣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窘迫起来,耳朵又有点红,“我……我知晓,可你……”
  他你了会儿,又卡壳了。
  刚好走到一处茶楼下,头顶忽然有人啊了一声,底下人听见惊呼,微微抬头,看见什么鲜艳又柔软的东西直直掉了下来——是朵绒布做的牡丹。
  后面的孩子一门心思走着路,也没注意到头上掉下来的东西,眼看着正要落在头上,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托住了它。
  有什么碰到了头顶,那孩子仰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垂下来的细花瓣正正好好扫在鼻尖上,他皱了皱小脸,颇为响亮地阿嚏了一声。
  下一秒,这朵花又被五指轻轻托起。
  向南歌旋身,扬手抛回去,“小心点——”
  她丢得不偏不倚,可那人正扶着栏杆探头探脑,没想到花会被丢上来,伸出去抓的手慢了一拍,抓了个空,牡丹在半空中起伏片刻,又艳丽地坠了下来,恰好掉了个满怀。
  向南歌抱着那朵花,换了一只手,准备重丢,这动作看上去自然得很,江练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师姐今日在论道台上站了至少有两三个时辰,体力和灵力耗费巨大,这会儿还能站着就很不错了,他正要松开手去替她丢,有人快他一步——武鸣抢先取走那朵花。
  “我来吧,”他说着抬起头,往上一抛。
  这一回,楼上那人眼疾手快抓住了,冲着底下喊道:“多谢——”
  向南歌也放下心,对他道了声,“多谢。”
  江练瞧了他会儿,明白了——武鸣刚刚没把那句话说完,是怕大师姐要强。
  看小年轻之间的相处着实有趣得很。
  他大概能理解师祖的乐趣了。
  街边的楼台鳞次栉比,挂着各种轻纱的装饰,无一不是配合着繁华的牡丹夜景,有座比两边房屋矮一些的建筑,黛瓦白墙,只简单地挂着灯笼,瞧着像是个院子,进去的人络绎不绝。
  江练偏头往里望了眼,长条椅子,已经坐了不少人,中间有一高台,飞檐翘角,梁柱之间的雀替精美绝伦。
  原来是戏台。
  “这是什么戏?”江练好奇,便在走过时多问了句。
  那门口招呼客人的小厮立马笑道:“那可是最近很火的一出戏,名字叫《寒鸦声》,听说是宫里头传出来的呢!”
  正巧歇歇脚,也不曾听过这出戏,几人都付钱入了场,临近开场应该是不久了,里头靠前的位置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从后往前数第三排中间有个蓝色的身影,手里还拿着把玉骨扇,慢悠悠地晃着。
  那人也瞧见他们了,扇子一合,哟了一声,“这么巧,你们也来听戏啊。”
  在场所有人都认识这人——正是雨天师。
  他倒是挑了个没什么人的清闲位置,两旁边都是空着的,足够他们一行人坐下。
  “是啊,来看花会走累了,歇一会儿顺便看看戏——原来想和你打个招呼的,但刚刚论道结束以后就没看见你?”
  说起这个,雨天师顿时飘来个幽幽的眼神:“托得你师尊的福,在下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来喘口气。”
  云澹容神色如常,“不客气。”
  “能者多劳,”向南歌笑道,“若非雨师兄主持,这场论道怕是没那么顺利。”
  “哪里哪里,”雨天师谦虚地拱拱手,客气了两句,“我就是个只能干点杂事的角色,还是向姑娘替宗门涨面子。”
  江练不曾有过举办这种大型事宜的经验,便好奇道:“举办一次洛阳论道当真那么费心?”
  “那你是有所不知,”雨天师展开扇子,徐徐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武岳掌门和潇湘夫人之间有段爱恨情仇,如果不想那间客栈连灰都不剩下,就最好不要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地方,再比如,玄武门的弟子睡觉打呼,满觉寺的和尚耳朵又格外灵敏,那也不能安排在隔壁。”
  江练:“……”
  他更加好奇雨天师是从哪里知道这种小道消息的!
  “这还是光论住宿,”雨天师摇头晃脑,娓娓道来,“至于观战的位置、论道的顺序等等,又各有讲究……”
  江练还没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先不满了,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睡觉不打呼!”武鸣咬牙切齿,“你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哦?”雨天师顿了顿,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毫无诚心地做了个揖,“抱歉抱歉,昨晚上听到的。”
  武鸣:“……”
  洛阳论道今日开始,昨日他们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才到,晚上有没有打呼还真的不好说。
  不对,他忽然反应过来,住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跟昨晚有什么关系!
  正要反驳,突然听见一阵节奏急促的聚众锣鼓声,寻声望去,身穿开氅的怜人正自虎度门徐步上台。
  叮的一声——那出戏已经缓缓开了场。
 
第五十章
  怜人的妆扮唱腔都很到位,场景布置不算精细,但粗略一看,有个八分真实,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可江练看了会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那戏大概说的是一男子为追求大道,抛妻弃子,刻苦修炼,山中无甲子,岁寒不知年,待其修为已无法再突破,寿命将至,出关而入世,才恍然发觉自己半生碌碌,一事无成,最终自刎于妻儿坟头,残阳如血,天地间只剩凄凄寒鸦声。
  且不说里面有各种偏见,这结局怎么还是个悲剧。
  这戏本就是面向大众的通俗戏,唱词不复杂,很容易听懂,票也便宜得很,基本就是交了个茶水钱,既然是出来玩的日子,谁都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因此,台下泱泱坐了几十排,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磕瓜子,有人喝茶水,有人窃窃私语。
  “这修仙修得人六亲不认了啊!”
  “真的假的,我看隔壁老张家的儿子去修仙了,偶尔还会回来帮忙挑水砍柴,也挺好的啊。”
  “谁知道呢,但你想,仙人寿命那么长,咱们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就是,那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我原本还想送我儿子去试试的呢,幸好没去。”
  凄凉的寒鸦声随着最后一幕戏的落场而淡去,台上怜人欠身谢幕,紧接着从侧面下了台去卸脸上的油彩,戏结束了,底下的观众便纷纷起身,你推我搡地往外走,他们坐在中间,倒也不急着出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武鸣率先直截了当道,他横眉竖眼,明显对这部戏有些不满,“我派弟子拜入师门后都可自由回家,从来没什么断七情六欲的要求,分明是那男子自己有问题。”
  哪有为了修仙抛妻弃子的道理,简直是罔顾人伦!
  “修仙修的是清心,不是绝情,”向南歌赞同道,“这戏应该是出自普通人之手,修的不像是仙,里面有不少传统观念里的误解。”
  云澹容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民间对修仙多误解也就罢了,庙堂与修仙界虽然互不干涉,但并非全无了解——这出戏当真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方才那小厮确实是这么说的,”江练想了想,“就不知道这剧本出自谁之手。”
  “是谁写的倒是不知道,”雨天师慢悠悠道,“不过据说永嘉公主喜欢得很,招了戏班子连着演了三日,之后这出戏就流传出来了。”
  又是那位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自小聪明伶俐,秀外慧中,十二岁时以一首《洛阳赋》名动天下,但不怎么现身于人前,听说小时候身体不好,八岁之前都不住在宫内。
  走出戏院,头顶微月昏昏,这会儿夜色已深,但人流完全没少,牡丹在盈盈灯火的映照下愈发娇艳动人。
  街边有卖银丝糖的,一边盘子上放的是成品,另一边的制糖人轻车熟路地反复拉扯着还热乎的糖丝,舞得像条灵活的白龙,江练多看了一眼,云澹容跟着转头看去,那摊主眼尖,立马拉住后者,特别热情地塞了一块过来,“来!公子尝尝!自家手做的!不好吃不要钱!”
  云澹容:“……”
  他就想看看江练在看什么,是不是又想要又不说,结果猝不及防就被塞了块糖,看倒是看清了,可那摊主也在期待地看着他,盛意难负,没办法,只好吃掉了。
  看他偶尔露出些无措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得很,江练忍不住笑了声,收到个无奈的眼神。
  那糖确实挺好吃,入口即化,尝了不买实在是不好意思,如那摊主所愿,云澹容干脆买了一些给大家分。
  江练笑着取了一块:“多谢师尊。”
  向南歌也跟着取了块:“多谢师尊。”
  那袋子转了一圈。
  武鸣也取了块:“多谢师……”
  他顺口说一半忽然感觉不对劲,惊出一身汗,硬生生改口:“……您。”
  惊魂还未定,又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悠悠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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