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最讨厌听见“离开”这两个字,就像是末日新世界秦川无法接受周寂疆有任何离开行为。
方白胸膛起伏,竭力克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放心了。”周寂疆慢吞吞道,“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或许喜欢男人,毕竟你二十五六,我都没看见你交过女朋友。”
方白脸色更苍白了。
周寂疆或许觉得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就不再说了,专心低头吃饭,他拿着刀叉处理牛排,蓦然,抬手将烛火全吹灭了。
“扎眼。”他说完,起身又将客厅灯开了。
光撒在两人头顶,驱散黑暗,在光线不甚明亮时营造出来模糊暧昧氛围也一扫而空。
周寂疆回过头,看见方白怔怔望着自己后背,他顿了一顿,弯唇,压出一个虚假微笑:“这样对眼睛好是不是?”
某种意义上两人都是医生,都更注意这些。
“是。”方白无法反驳,道。
两人继续坐下吃饭,周寂疆慢条斯理吃完,发现方白只草草吃了两三口就不再动了。
他继续吃到盘子空掉,只剩下蛋糕一口未动,才放下刀叉,然后他说:“我想看海。”
“……”
这句话太突然了。
方白哑然,脊背似乎颤抖了两下,他深深看了周寂疆一眼:“现在十点多了。怎么就想要去看海?”
周寂疆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我有一次想去看海,却没看成。其实后来想想,有点遗憾。”
方白沉默了几秒,他额前黑发有些长了,略遮住眼睛,低着头也让人瞧不见他什么神情。
只是下一秒他又抬起头了。
“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站起身往外走,“穿好外套,海边冷。”
周寂疆跟在他背后,他后背很直,好像刚才那一瞬间惶然颓废只是幻象。
上车后周寂疆闭眼靠着车窗睡着了,醒过来时发现额头垫着一只手,方白一手绕过他脑袋,捧着他脸。
“下车吧。”他收回手,甩了甩酸麻胳膊。
大海一片静寂。
两人慢吞吞走着,谁也不说话。
“我渴。”周寂疆说,“可以回车上给我拿瓶水吗?谢谢。”
他不会是麻烦别人的性子,蓦然提出要求,方白根本拒绝不了他:“好。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别走,知道吗?”
周寂疆侧对着他,海腥味的海风涌进鼻腔,他闭着眼,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什么,方白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快点回来。”
方白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眼:“知道你一个人待着总是胸闷难受,我马上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寂疆开始胸闷难以呼吸,唯有心理医生方白在身侧才能缓解一二。
他以为那是挚友陪伴给予他无限信心和力量。
周寂疆看了他最后一眼,似笑非笑,“嗯”了一声。
周寂疆其实皮相真的很不错,鼻梁高,眉眼也很深邃,那双俊眼含着笑意,总是温柔。
方白心念一动,又压制下:“我马上回来。”
说罢转身快马加鞭就去车上。
这一来回大抵要十几分钟,他几乎是要用跑的,去见周寂疆,以至于他手里捧着蛋糕都快砸了。
他知道周寂疆看起来吃得多,实际上总是会吐出来。周寂疆不太喜欢吃东西,他常年积攒郁气,都影响到了胃,吃东西老是犯难受。
除了水,他特意带了蛋糕,今天是他生日,他却不动,要周寂疆吃。他本来就不过生日,这种东西没有丝毫意义还浪费时间,要是没有周寂疆,他百般都不愿意去做。
他走很快,想要早点看见周寂疆讶异笑意,看见那双温和眼紧紧盯着自己。
可是他终将失望了。
周寂疆不站在那里等他。
他心里空落落,四处寻找,蓦然,摔了蛋糕狂奔而去。
夜色笼罩了四周,周寂疆身影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往黑暗潮水里钻。
深色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滚滚浪花。
“周周!周寂疆你到底在干什么!”他跟随着一头扎进浪花,身体剧痛,眼睛进水酸涩,却仍旧睁着眼寻找。
然而,周寂疆在海水里,不见了。
方白心脏好似鱼儿被迫撞上礁石,鲜血淋漓。
直至背后有人一把钳制他手臂将他拖上岸边,摁在沙滩上。
他啃了满嘴泥,仍然满怀欣喜转头。
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俊美男人,对方身着黑色衬衫,优雅华贵擦拭着手指。
“这人倒还不轻。”沈清时矜贵道,“周周,我真没做过这种苦力活。对了,也没演过戏,要是可以,我八辈子也不想说让你滚下车。”
“你得补偿我。”
周寂疆怎么看不出沈清时故意表现以用来刺激方白,他无奈道:“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就八个字,方白死死盯着他们,他嘴里全是沙粒,堵着喉咙泛起恶心,来不及吼就又被踩着脊背一寸寸摁了回去。
“我记得有个小世界周周被你引导网暴,连死也没看过心心念念的海。可你好像只是残废了,疯了,而且这些都是你自己给自己做的。”
沈清时笑,那笑颇有江家嫡系继承人心狠手辣之特性:“真没用。”他说。
“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方白闭着眼,他想起来了,周寂疆刚才模模糊糊在海风里说了什么话。
“好。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别走,知道吗?”
他说:“才不要。”
“傻子。”
作者有话说:
想写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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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我早就知道你是旧主神, 是造成我荒芜世界的始作俑者,让我堕落的痛苦根源,今晚不管不顾来跟你过生日也只是怕你狡猾, 逃了时空监管局追捕。”
海风汹涌猛烈,黑发男人立在海边, 额前碎发击打着眼, 他勉强睁着眼皮, 低头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
海边月光如流水, 他眉眼深邃,一如许多年前望着这位挚友说:“我们会做一辈子好兄弟,就算你以后结婚生孩子, 我们越走越远,我们也会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彼此。”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好兄弟。
低谷遇真情, 周寄疆那时真切将满腔情谊给了这位唯一站在他身侧的人。
方白那时说了什么呢?他怔愣片刻, 似是克制不住想笑,眼里很亮, 也有落寞。
“我才不要跟你做一辈子好兄弟。”他不甘心只做一辈子好兄弟。
却没想到命运车轮辗转,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他们没有经历结婚生孩子,也没有因现实而彼此疏远。很不幸,老天爷结结实实让他们撕破脸皮、拔剑相向。甚至周寄疆还要把这位人生中曾是最重要的好兄弟, 亲手送进监狱。
周寄疆说:
“大抵半小时,时空监管局里的人马上就会来。”
说完他垂眸, 下意识去看对方反应。
周寄疆设计这一场戏,将人压制于沙滩之上,他想过这位挚友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却唯独没有想到方白只是死死盯着手边的生日蛋糕。
他甚至挣扎都只是想捧着那草莓生日蛋糕到周寄疆眼前。
他们本该像往常一样紧靠在黑暗客厅里切生日蛋糕, 只是周寄疆还是会小小提一句“两个男人吃烛光晚餐好像真的很奇怪”, 或许方白会怀着隐秘欣喜装傻说“可是人家也这么干,我们做这些没什么不好”,周寄疆脾气那样好也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想法愈发美满,现实愈发骨感。
方白先前跑着寻周寄疆,胸膛起伏,满身汗,哪怕病弱沈清时也能制住他。
方白使劲转过头想看周寄疆脸。
周寄疆低头,神情说不出什么味道,似是辗转回忆到了以前。
于是方白捧着蛋糕,想要引起他精神层面更深悸动,他道:“周周你吃……”
沈清时抽空看了一眼。
那蛋糕跟随主人摔在沙坑里,沙砾与奶油交杂,又脏又乱,怎么还能够吃呢。
“周周不喜欢草莓。”沈清时一手摁着人也顺手把那蛋糕跟着砸回沙坑里,也极为自然提了一嘴。
手下人一僵,原本挣扎弯曲脊骨,这下彻底被压塌了,像一尾鱼贴在沙滩。
沈清时把人刺激狠了,心满意足,他扭头笑着对周寄疆道:“周周你别接,生日蛋糕我去给你买它十个八个,都是高级订制,想要什么款就什么款。”
周寄疆“嗯”了声。
他们便僵持在沙滩,等时空监管局工作人员来,左等右等都四十分钟了也不见人来,沈大少爷手都酸了。
偏偏他不能松懈,生怕异变横生。
周寄疆善解人意,也不伤他面子,道:“您高抬尊手,我来接个班?”
“不用,你就站着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铃铃铃!”
话未毕,就被手机铃声炫了一脸。
沈清时:“……”
周寄疆忍着笑意:“看来这貌美如花还得你来才行。”
“喂,您好?”沈清时只好妥协抽出手接了电话,海风刮得狠,他走远了几步,眉都拧在了一块儿,“时空监管局的人?连路也找不着吗,还要我来领你们……”
海风携着烦躁说话声而来,钻进周寄疆耳内,他不刻意听都知道了——监管局那些人找不着路。
沈清时维持着世家子弟涵养,一步步走回来,那姿势真是给个舞台就能走出模特步,生来就身高腿长,骨架还是医学生求之不得还要收藏一辈子那种,长得特标准。
后半句周寄疆不太敢说出口,他学医都有点学疯了。但沈大少爷也不会太介意,估计也能谈笑风生,道一句:“我这老骨头本就是你的,怎么折腾都成。”
这种话沈清时也不是说不出口。
于是乎,沈清时走回来便发现周寄疆低垂着脑袋,他下意识贫了一句,只见周寄疆似有千言万语想说,还是忍下。
“你去吧。”周寄疆不等他开口,就道,“我等你回来。”
都这么说了,沈清时再推诿就不礼貌了,他只能照办,继续打着电话去找时空监管局那些个烦死人的路盲。
罢了,他又叹了口气,极其不想要周寄疆碰别人,奈何身侧是海,也没哪家好人会拎着麻绳出门。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周寄疆搁海滩站着,月光笼罩在他身上都特温柔。
与之不同是周寄疆略微俯下身,屈膝,然后,一膝盖顶住男人后颈,随时准备跪杀姿态。
沈清时:“……”有点小反差。
周寄疆恢复所有记忆后,精神特别敏锐,一下子转过头跟沈清时对上了眼,他弯唇,眉眼也跟着弯出了特别好看弧度。
沈清时忽而觉得一点点小反差,没什么大不了。
终于他转身走了。
周寄疆也琢磨出来这动作对于现代法治社会还是太狠,怕时空监管局顺手也给他牵到监狱里去,便改换了动作。
他将膝盖跪杀,改成手指摁杀。
就差喂人吃沙了。
没办法,周寄疆好歹在末日小世界混过,从残酷恶劣环境爬出来的人,哪怕被打磨过,骨子还是凹凸不平。何况他恢复记忆了。
他又估摸着松了手劲儿,没把人摁死在沙滩上,没想法这倒是给了人喘气功夫。
“等等——周周。”
周寄疆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也不太想听,他用力开始压塌方白脊背,却没想到这次没压住,眼前一晃,后背猛然痛了一瞬。
刹那周寂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轻敌了,按理说方白若是秦川,那也是摸爬滚打从末日里活下来的人。
天翻地覆,他被反制,压在沙滩,后背磨得生疼。
一双通红暗沉的眼睛,死死与他近距离对视。
呼吸相闻。若是白日里远处游客望见还以为是哪家情侣情难自禁,事实上,并不是。
周寄疆爱干净,受不了衣衫不整,他眉头皱了一下。
顿时,他条件反射抬起膝盖欲要废了眼前人,奈何,对方双腿一夹,力量强悍制住他,竟然是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这时周寄疆半是屈辱,半是恶心,两相交杂,气极反笑。
他低低吼了一声:“秦川!”
头顶传来低沉嗓音,猝不及防撞进他耳膜。
“我在呢。”男人低下俊美锋利下颚,眉峰沾染沙砾与鲜血,应该是方才磨破了。
哪怕是这样狼狈,他唇角锋利,似刃上扬,疯狂又英俊。
他似乎恨极了,又像是疯透了,无法自拔去掐周寄疆脖颈,直到听到撕心裂肺咳嗽声才快意笑出声来。
“你也还记得我是秦川啊!”
周寄疆没说话,他唯一能发出声音便是一连串咳嗽,像是要将身体里器官都给吐出来才肯罢休。
哪怕这样男人也不放过他,又拽着他黑色T恤领口,猛地凑近。
周寄疆胃部翻涌,忍着愤怒,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他不知道,方白……秦川就那样眼眶泛红盯着他,一刻不停。
周寄疆捂着喉咙,脖颈是新鲜与陈旧勒痕交错,落在别人眼里实在是可怖至极。
落在秦川眼里,末日小世界周寄疆被众人拉扯上绞刑架硬生生处死,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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