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先前就觉得血液翻涌得厉害,却没有在意,此时却注意到了。
逄风掐住他的手腕:“果然发作了,天狼动了手脚,在针对你。”
逄风:“虽说你体内有烛照,这不至于杀死你……但你刚刚痊愈,也不能再受伤。”
他揽住南离的脖颈,双唇贴上毛茸茸的狼耳朵,敏感的狼耳朵抖了好几下,逄风在他耳畔低声道:“我容许了。”
他这么念了几次,南离翻涌的血液渐渐平息下来。南离顺势抱住他吻:“天狼怎么回事?我和我道侣亲热不是天经地义?”
逄风解释道:“天狼星是天狼身死之魂所化。它们是冰兽,自然厌恶火兽,而且你又明目张胆承认自己得到了幽荧……”
他还没说完,便被南离用一个吻堵住:“那你讨厌我么?”
逄风:“幽荧不喜欢你,他只想快点完成你的要求,回月亮沉睡。”
所以他这次动腰如此卖力,竟然是想快些让他结束,回月亮去?南离一时受到打击,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逄风补充:“他甚至还奇怪为何你的时间比妖谱记载的天狼长这么多。”
……这是在夸他?
南离:“我以后还能这么呼唤你么?”
逄风:“不行,每一代天狼只能呼唤我一次,不可更改。”
南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除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天狼了么?”
逄风垂眸:“如果说纯血天狼,的确是这样。天狼重情,认死理,对伤害亲族之人又睚眦必报。这种妖族存在不了太久。”
南离从逄风的话里听出几分落寞。
幽荧神力消散,他的神衣佩饰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融入骨血中。
逄风再次变得不着寸缕,南离忙为他披上自己皱皱巴巴的罩衫,就着这姿势将他抱了起来:“我们去沐浴,别冻着。”
满庭院的昙花未败,像一场温柔的梦境。但它们生而短暂,明日便会散去。
逄风望着他:“你的伤好了,或许过些日子,我们应当尝试复原四极大陆了。”
南离侧身为他挡住寒风:“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我了。”
郁木境有一眼隐蔽的温泉,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抱着逄风入水。两人浸在池水里,南离沉默了一会,又说:“宝贝。”
逄风问:“怎么了?”
南离:“你的那件神衣上的纹样与佩饰,种种都是妖么?”
逄风:“是,都是战死的妖。”
南离攥住他的手:“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也战死了,可不可以将我也放上去?”
逄风斥他:“别说胡话。”
南离却郑重其事道:“宝贝,你是与月亮同寿的妖神,我只是条偶然得了烛照之力的狼……我或许不能陪你到最后,但我希望能离你近一些。”
他的手指抚上逄风的耳垂,捻着那一处耳洞:“我想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第180章 谁知道呢
幽荧是个随性又冷淡的神灵。
他不常在妖前现身,天狼一族多次恳请侍奉他,他却不曾同意,也从未收下贡品。
不过他似乎很喜欢毛茸茸的小狼崽,一次幽荧被召了出来,顺手摸了摸一条狼崽的脑袋。那条幼狼立马被钦点为下任族长。
天狼们苦苦努力几千年,幽荧也没让它们成为神侍。而这狼什么也没干,反而被他捡回家去,还爬上了神灵的床。
狼比狼气死狼。
如何侍奉一位神灵?南离接收了传承记忆,又在书籍翻找:首先需要贡品,种类依照神的喜好,有些喜酒肉,有些喜素斋。定期举行祭祀仪式,如唱神戏,哄神开心。有的神还需要献上纯洁的少男少女满足欲望……
狼恍然大悟:这不是和讨老婆一模一样?
雄狼求偶便是这样。
要献上对方喜爱的猎物:这点各不相同,有狼喜欢滋味鲜美的驼鹿,有狼喜欢嫩生生连骨头都能吃的半大松鸡。投其所好是门学问。
要尝试摇尾巴、碰鼻子、哄着对方。最后还得证实自己的能力。南离根本不担心这个,好看的神灵次次被他弄得精疲力尽,对他又抓又咬,最后还得抱着去沐浴。
这么看,侍神也不是很难。
烛光映照下,南离从床头取出了一小罐散发香味的油膏,先是在手掌上涂抹些许,再下了力道揉上逄风的腰。
逄风忍不住“唔”了一声。
南离问他:“舒服么?你先前动得太卖力,要用精油揉,不然明天起不来床。”
上神骑着他卖力了好久,自己都蜷起脚趾抖了好几次,可狼没有一点要结束的势头。后来还是得让南离握着腰摆弄才勉强结束。
揉完腰,南离捉住他的脚踝,揉他紧实的小腿。精油在白皙肌肤慢慢化开,淡淡的草药香气在帷幔中弥漫。
他涂了精油的手掌揉上逄风光裸的背脊,揉搓脊背上分明的蝴蝶骨,又去按瘦削的肩头。南离的手劲大,力道却恰到好处。他甚至主动把尾巴伸过去,让逄风抱着。
南离一边给他按,一边说:“我看你这妖神当得也不气派,话本里那些神仙,个个都有坐骑。你不仅没有,还光着脚,也不怕累。”
逄风轻声道:“它们也不是很情愿的,话本里还写着它们经常闹脾气,跑到凡间做山大王。幽荧不喜欢强迫妖。”
信徒离神灵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妖族向往自由,不愿被拘束。
南离:“你来强迫我。”
逄风:“?”
南离:“白天你骑我,晚上也可以骑我,很舒服的,我也心甘情愿。”
逄风不轻不重踢了这条色胆包天的狼一脚,脚腕却被捉在掌中揉按。为他按摩完,南离起身:“现在太晚了,我去做些简单的吃食给你垫垫肚子。”
他端着一碗面回来,面是简单的挂面,浸在乳白的骨汤里,又卧了个溏心蛋,几棵翠绿翠绿的青菜盘在碗里。
逄风便接过筷子,就着他的手挑面吃。南离细心撇去了油花,面劲道不腻,骨汤香浓,青菜也爽口,溏心蛋一咬上去,火红的蛋黄就淌了出来,胃也随之暖了。
他以前批奏折到半夜,也不会吃夜宵,直接和衣而睡,有时候会喝一点药汤。
南离打趣:“上神,你对祭品满意么?”
逄风瞥过一眼:“还算满意。”
南离化为原身,雪白的狼坐在逄风面前,尾巴惬意地摇着,一双耳朵抖来抖去。
传承记忆说,幽荧上神喜欢撸狼。南离如今虽然能完全化形。在逄风面前,却一直主动化出耳朵和尾巴,给他摸。
狼开始用大脑袋拱他。
狼的脖颈毛很厚,像围着条暖和的大围脖,逄风揽着它的脖子,蹭它的脸。狼也用鼻子蹭他,湿乎乎的鼻头弄得他很痒。
逄风又去摸狼软乎乎的肚子,狼就势一躺,翻过来肚皮让他摸。狼腹部的白毛更加细软,没有脖颈和脊背的厚——狼脖子毛厚到一口只能咬一嘴毛。
腹部是狼的要害,只会露给臣服或者极其信任的对象。但被摸肚皮是真的舒服,狼爽得四腿乱蹬。南离突然想到一件事,以前逄风打它,总打到它露肚皮求饶,逄风一只脚踏在狼的腹部,自上而下冷冷睨着它。
南离又想到幽荧那双白皙的裸足,线条明显的踝骨,动情时会泛着粉的圆润脚趾……他以前到底有多么不解风情?
好想被踩……
狼一个激灵。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逄风一直这样。幽荧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神衣又是本身神性的具现,但他在别人面前赤脚绝对不行。
逄风并不知道他这点心思,他现在握住了狼的爪子,在捏肉垫,狼的爪子并不像猫一样能收回去,也不能作为武器,但依然很锐利。
他再次唤出那团水球为南离剪爪子,剪完前爪剪后爪。雪白的巨狼足有一人多高,眼角与额头的妖纹更是增添了凶戾,可在逄风面前却乖巧得像条小狗。
逄风剪完了爪,南离化作人形,将他揽在怀里:“去睡觉。”
郁木境的鸡鸣响了起来。
九阙要上早课的弟子纷纷醒转,顿时骚动起来:那一庭院的昙花消散后,妖神纯净的幽荧灵力融入了九阙之中,众妖体内的杂质都得到了净化,修炼的瓶颈也松动了。
常青木抓着小师弟大呼小叫,不死树一族寿命漫长,生长极缓慢。可如今他的身形竟然长高了一截,已经很接近青年的模样。
戴着面纱的淅洺抚上额头,却愣住了。她额头的伤疤竟然淡化了许多,不再呈现出血肉枯干的黑红之色。
还有许多弟子也发觉了自身变化。
他们不知道为何,却仍本能涌现出敬畏。
南离对此的解释是妖神遗物现世,其气息惠泽九阙。弟子们虽也不知妖神是哪位,却也心生敬畏。南离明显察觉有微弱的香火气息归于幽荧神位。
为了争论妖神到底是哪一族的神,弟子们甚至吵了一架。雀妖说妖神必是禽族,兽妖说妖神必是兽族,鱼妖则认为妖神是水族。
弟子们争论不休,就连长老都好奇,用传讯灵珠询问阙主妖神的真身。
而妖神正枕着他的肩膀入睡,南离把玩着他的发丝,随后发过去一条讯息:谁知道呢?
第181章 再遇
南离重新整修了祠堂。
他亲手刻下一块新的牌位,不是灵位,而是幽荧的神位,木牌上刻了象征幽荧的漆黑月轮和一朵昙花。
祠堂中香火不断,云雾渺渺。
他点了长明烛,这烛火是混着他的血制成的,只要南离魂火不灭,便会一直燃烧。
作为信徒,他应当对神灵祈愿的。南离冥思苦想,最后轻声对那神牌说:“我希望神灵今天能喝我亲手做的汤。”
逄风还在睡着,南离满怀爱意地吻了吻他的脸。他最近总喜欢偷亲这个人,狼之间并不会亲吻,也不会像犬一样用舔舐表示亲昵。狼表达喜爱是多用轻轻的啃咬。
南离也喜欢咬他,在脖颈轻轻啃咬出深深浅浅的红痕。不过他也学会了舔舐亲吻。逄风睡着的时候,他并不想扰醒他。
锅子咕噜咕噜响,南离今日煮了奶白菜肉丸汤,汤里嫩豆腐与肉丸翻滚,奶白菜翠绿翠绿,鲜甜可人。
大师傅这次忍不住问他:“阙主,你怎不吃伙房的饭了?”
南离心说他这段时间一直为逄风开小灶,却也只是说:“最近想吃些不同的。”
肉丸汤煮好之后,南离先是唤人过来,为青鸿送去一碗,再调小火候,温着汤。主食有饼子,也有馒头。
床榻上的逄风依然安静地睡着。
实际上,他的魂魄正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坠落。逄风对此并不感到惊奇。
流光溢彩的千妖衣在周身浮现,种种华美饰物也出现在他的躯体。逄风抚上耳垂,指尖触到了那枚骨珠,水滴型的骨珠密布着生长纹,触感光滑温润。
最后,他再一次落到了那间庭院之中。太山君坐在亭中,伸手逗弄鸑鷟,一边哼道:“华山畿,华山畿……”
逄风郑重行礼:“谢兄。”
太山君一挥手:“和我客气什么?快坐,你可不知,我这些日子无趣得要命。”
身上的珠玉叮当响,石桌上仍然放着命簿和判笔,逄风在他身畔坐下:“我能复生,还要多谢府君恩德。”
鸑鷟将脑袋插在翅膀里打瞌睡,太山君理了理蒙在眼前的白绢:“你不必谢,哪怕我不出手,你也会在月亮中复生。”
逄风笑道:“那恐怕得千万年之后。”
太山君藏在绢布下那双桃花眸打量着他:“风兄,看来你已经在恢复了。不得不说,你的神衣可远比我这套要好看,我这神衣跟丧服似的。”
逄风单刀直入:“谢兄,南离能寻到我,想必背后有你的指引罢。”
太山君一抚扇骨:“瞒不过你,那条狗起初有些犹豫,他知自己已经伤你许多,觉得自己没资格再与你续缘,我推了一把。”
逄风:“谢兄恩德,无以为报。二十年里,起初你为我补魂魄,后来又为我用太阴之水和息壤再造躯体。若非谢兄相助,我不可能重回人间。”
太山君叹气:“他想必已经悔改了罢。他那二十年里倒是情真意切。我在太山府,常能听闻鬼差议论:这男人又给老婆送冬衣了。他烧过来的东西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你的魂魄太脆弱了,若非他靠香火吊着,恐怕我也救不回来。”
太山君:“可惜你那时魂魄还是碎的,不知道这些,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他找见你。”
逄风眼中含笑:“他啊,如今将我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太山君也一笑:“那就好。虽然我看不惯那条狗,不过你选了他,我也不会说什么。”
太山君提起判笔:“本来我还想问你,你是想与他只做一世凡间的道侣,还是永生永世做道侣,但这么看,你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逄风:“我将与他成婚。”
太山君:“以什么身份?”
逄风:“是逄风,也是幽荧。”
太山君哈哈大笑:“你这话要是被那群老家伙听了,恐怕得发疯,可我很喜欢。”
他遗憾道:“可惜了,我到时候不能吃上你们的婚宴。”
逄风迟疑了一会:“谢兄,陈二刀这个人,是真的没法入轮回了么?”
太山君摊手:“你应该知道的。”
逄风叹道:“我早知答案,只不过有人执念未消,还想一见。”
太山君拾起一块石子,扔入虚无的河流:“这太正常了。像我太山府里,芸芸众生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一句‘来不及’。能有几个人像那条狗般上天垂怜,重获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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