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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玄幻灵异)——银渔

时间:2023-08-27 09:55:18  作者:银渔
  “你不欠我,”南离毛茸茸的耳朵蹭着他的脸,“是我欠你,主人。”
  南离:“你是最好的主人,我上辈子肯定积了德,才能被你捡回去。”
  他的唇覆了上来,潮热、急切而湿润。逄风仰着头,被动地承受他的吻。狼一边与他热切地亲吻着,一边喟叹道:“主人……”
  而后,逄风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渊底的府君郑重其事一拜,便步入下山的窄道。
  山脚之下,冰雪消融,田地吐绿。
  田地中却没有佝偻插秧的农人,有独臂的傀儡木人,举着条木胳膊吱吱嘎嘎地插秧。
  树梢栖着木鹰,眼神如电,啄秧苗的鸟只要扑棱下去,便会被木鹰赶跑。
  逄风骑着白狼行走于田埂上,有小孩牵着拴着线的纸片,引了一大群蝴蝶在身后翩翩起舞。狼这次并没有喷出火焰。
  入了夜,月亮升起来了。
  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烛光,施了长明咒的烛火,长夜百姓每月都能买到一根。
  几户人家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聊今天的收成,聊家长里短。
  有人叹:“今年要闹蝗虫,天气热了,蝗也开始出土,虽然还没成气候……”
  另一人搭话:“怕什么?听说司天监的仙人们驯了灵鸡,一头就能干掉几千只蝗,改明儿上报给朝廷,就能有灵鸡过来。”
  还有人羡慕:“唉,老四,你们家那娃……听说被长夜卫选中了?”
  另一人满面红光、唾沫横飞:“那可不,我们家这破草窝子,可算飞出个金凤凰!”
  逄风静静地凝望着这一切,忽而笑了。
  海晏河清,如你所愿。
 
 
第205章 一夜幻梦
  悬月旧都旁另起一城,名为未央。
  未央城极特殊,此间尽是奢靡的酒楼坊市,灯火如洪夜夜不熄,故名未央。纸醉金迷的未央城只接待修士,也只收灵石。
  长夜赚取灵石,除却开矿,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来自这未央城。只论繁华,未央城并不必焆都差几分。
  江逐辰一边走,一边介绍道:“除却未央城,长夜境内的试炼秘境也对修士开放,当然也是要收灵石的。”
  楼阁娇娥起舞,薄如纱的披帛轻拂,如流风回雪。亦有蒙眼乐师,指尖快如残影在古琴拨弄,抚出铮铮亢鸣。
  江逐辰虚虚环抱手臂:“虽说长夜卫不许在未央销金,不过我已经解甲。殿下要玩些什么?今日我请殿下。”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有点肉疼的。
  江小将军一向清贫,与将士同吃同住,所有进账都贴补了长夜卫。他乾坤袋里的那点灵石,还是解甲之后一点一点攒的。
  逄风那双狭长的眼漫不经心地那么一瞥,停在了坊市的牌匾上。
  江逐辰掌心开始冒汗。
  ……若是听曲或者喝酒他是请得起的,但柜坊,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十个江小将军都不够赔。
  虽说他与逄风是旧识,逄风在他面前却一向是自持得体的储君。江逐辰并不知道,他的殿下私下里只要没钱用,就会去柜坊取。
  逄风的千术实在太高超了,赌场对他来说和钱庄没什么区别。
  南离却眉头一皱,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忙将自己的乾坤袋丢进逄风怀中:“别想着赌自己,你要赌就用我的灵石。”
  即便知道逄风不可能输,南离也不愿让其他人用那种眼神打量他。
  逄风扯唇:“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灯红酒绿的销金窟中,骰子在盅中滴溜溜碰撞、旋转,发出刷啦啦的脆响。赌徒的目光如饥肠辘辘的秃鹫,死死盯着赌桌。
  逄风修长的手正扣在盅上,冷白的手背与墨色赌盅相映,格外惹眼。
  南离气定神闲,江逐辰却坐立不安,翘着的二郎腿连换了好几次。
  庄荷一声高喝:“开!”
  赌徒们灼热而疯狂目光顿时集中在赌盅之上。每个人都在心底疯狂祈祷财神眷顾。
  盅开,两枚骰子静静停着,一枚两点,一枚三点。顷刻间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握拳大力锤击赌桌,悔不当初。但是让他们不赌是不可能的,红眼的赌徒只会怨这次赌运不佳。
  诸多赌了大的赌徒里,逄风大抵是最平静的一个。他眼波流转,望向南离,语气带些歉意:“夫君,对不起,都输出去了。”
  江逐辰“腾”一下站起身来:“殿下,不然我们去梨园,这地方实在不能待啊!”
  逄风笑了:“那可不行,我还要将他的乾坤袋赢回来。”
  江逐辰劝他不动,只得痛心疾首地捂住双眼。逄风苦恼道:“没有筹码了……”
  南离带来的全部家当,刚才都被他赌出去了……如今他们身上一穷二白。
  江逐辰咬一咬牙,就要舍命陪君子。
  他喊来小二:“换筹码,押上——”
  南离抢先一步:“我。”
  小二懵了,视线在逄风与南离身上游移,南离道:“押我。”
  他为难道:“这……妖君阁下,我需事先与你说明,这儿做的是正经生意,绝不会断手断脚。赌自己倒是也能赌,可若是输了,没人赎,妖君就得在未央当几十年卫兵。妖君若能接受,小人这就取筹码。”
  南离高傲地一扬头。
  小二不一会就呈上筹码,被逄风接过。南离凑到他耳畔:“宝贝,你这次可谨慎点花……这可是你夫君的卖身钱。”
  逄风弯起眼睛:“那我得谨慎些,可不能将结发道侣输出去。”
  起先几把,不温不火。
  逄风有赢有输,手里的筹码却还是见了底。空荡荡的签筒,只剩下孤零零两根筹码。
  江逐辰几次险些站起身来。
  逄风眯着眼睛:“看来得认真些了。”
  他取过仅剩两根筹码,成竹在胸:“我押数字,三和六。”
  而后——
  形势忽然逆转。
  赌盅掀开,两枚骰子的数字正是三与六。
  押数字的赔率和大小完全不同,若是压中数字,可是六倍以上的赌金!
  筹码哗啦啦落入签筒,在赌徒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里,逄风赢了一局又一局。
  最后一局,他不仅赢回了南离的乾坤袋,还赢来了一大筒筹码。
  众赌徒妒忌的目光里,逄风随手一扬,筹码噼里啪啦被抛上空,柜坊的气氛一瞬间被引至沸腾,众赌徒姿态全无,如野兽般纷纷扑去,争抢筹码!
  哄抢之际,逄风还了筹码,将乾坤袋抛给了南离,便与二人悄无声息离开了这间柜坊。
  月如银刃。
  逄风勾起唇,心情很不错。
  他这么一来,神秘人绝处翻盘、连赢几十局、又挥金如土洒筹码的名声很快便会在未央城中传开,会有更多纨绔修士被引至未央。
  长夜也能借机小赚一笔。
  南离知道,无论输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方才不过是同江逐辰打趣,顺带逗弄他。
  江逐辰虚弱道:“殿下,方才你可吓死我了……”
  逄风兴致依然未减,楼阁栖满小兽的飞檐下,有乐师抚琴而歌。他便径直上了那道楼梯,不知他与乐师说了什么。那乐师竟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逄风的脸上覆着一张狼头面具,狼耳尖尖竖在头顶,只露出精致的下颌。
  夜风正浓,猎猎盈满他的衣袖。
  细长手指在琴弦轻轻一拨,一串圆润饱满的乐音便如玉珠落盘、山涧溪流,自弦间雀跃涌泄而出。
  广陵止息,高山流水。
  梅花三弄,渔樵问答。
  曲曲乐音奔落,激昂处雄壮,飘零处忧婉,潇洒处无拘,迅疾处凛然。
  闻此乐音,眼前数景浮现,时而琳琅雪竹,凛然肃风;时而万物知春,和风淡荡。
  楼阁之下,早已聚拢了众多赏琴之人,数不清的灵石丹药裹着灵流,如流火般砸向抚琴之人,试图掀开那面具,却在离面具三寸之处触到无形屏障,颓然坠落。
  逄风所奏,皆是阳春白雪的名曲,末了却忽而奏了曲相思吟。
  相思吟倾诉情思,是下里巴人的曲目,并不入流。有些傲气的琴师都不会奏它。可逄风却偏偏奏了。
  这首曲明朗而欢快,寥寥几音勾勒出活泼姑娘追求心仪的男子的羞恼形态。逄风的小指俏皮勾几勾,轻松明快的乐音便迸了出来。
  南离定定听着。
  从前他还是狼身时,也不是没听过逄风抚琴奏乐,只是那琴声中的情意是伪造的,再真切也空无一物。可如今,逄风的曲中有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首曲,调与音是相思吟,意却大不相同。逄风借了相思吟的调子,奏了另一首曲。
  狼在琴声中寻到了自己。
  十二月的隆冬,幼狼一头扎进雪中,变成根揪着尾巴拔出来的萝卜;腊月的严寒,小狼将鼻子伸进火中,却被烫得直叫;二月的早春,小狼在嫩草上打着转,追自己的尾巴……
  时光如河,一条活泼灵动的小狼从中跃了出来。它和全部野兽一样,在疼痛中跌跌撞撞成长。它被山鸡啄了鼻子,松鼠薅了尾巴,却依然对世界充满好奇。
  南离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从曲中感受到逄风浓烈的爱意。他自幼缺爱,安全感很低,可逄风无时无刻不予他丰沛的爱意。
  原本荒芜的一颗心,再次生机盎然。
  逄风一曲弹罢,并不收散落一地的灵石,而是从阁楼一跃而下,轻轻巧巧落入他怀。
  这一夜,无论是何人都尽兴至极。未央一夜的狂欢恍若泡影,来去无踪。就连从未醉酒的江小将军,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他说:“殿下,八年相处,我才发觉我从未了解过你。”
  客栈厢房,逄风与南离尽情地抚摸、亲吻。南离含着他的嘴唇:“主人,你把我赢回来,我就是你的了。放心,我一定将你伺候得舒服……”
  可一夜放纵终归只是空幻之梦。
  翌日,他们得到长夜卫情报:骸群在长夜边境开始聚集。
 
 
第206章 孤星
  西漠荒芜。
  相传西漠曾是片无边无际的海,海被一只瓢舀起,巨人一饮而尽,便化作阔漠。雪白的沙砾至今留有海浪的痕迹。
  左相面部覆着冰冷的青铜鬼面。
  他手中持着一根怪异的青铜杖,喃喃自语:“吾之手足,吾之同胞,醒来……”
  无数肢体扭曲的骷髅从沙底钻出,披上粘稠猩红的粘液,化作骸身。
  惨白的月亮下,褐黑羽毛的夜鹰眼神犀利,扑棱棱展开翅膀向北飞去。
  夜鹰翻山越岭,翅膀尖的羽毛掠过群山大川,最后敛翅停在了一人肩上。
  逄风抿唇:“左相已经开始进攻了。长夜过于安定,没有怨恨,诞不出多少骸——他遣了化身去西漠,唤起古漠中人祭的灵魂。”
  他与南离成婚之后,神位中的力量已经取了回来。如今,逄风已经可以号令群妖。这头夜鹰,正是他以幽荧神力唤来的。
  江逐辰神色凝重:“各地的长夜卫已经待命。但具备灵根的人毕竟罕见,即便积累了二百年,长夜卫也不过几万兵士。”
  这几万长夜卫,大多数都在筑基和炼气阶段。但他们训练有素,又能操控符咒与灵器,几人合力,就能发挥出结丹的水准。
  李掌门这些天被疯狂压榨,总算赶出来几千具量产兵人,也能投入使用。
  江逐辰领着三十余人走来:“殿下,他们是二百余年来长夜卫修为突破元婴的将士,也都是我手头的兵,这次将由他们领兵。”
  众修士向逄风行了一礼。
  他吩咐下去,那几人便领了令牌出帐。
  江逐辰又道:“当今的陛下已知晓此事,朝廷已经遣人去疏散边境百姓避难。长夜也向交好的宗门请援,但目前无人愿意参战。”
  逄风神色冷峻:“骸是四极大地之灾害,与骸作战,并不算干涉人运。”
  他说:“不过,也不可能指望这些人。”
  北境宗门即便不与长夜敌对,也不可能折人在此处。但碍于情面,多少会提供些粮草。
  “我会下一道妖神令,北境之内阴水一脉的妖兽,皆会响应盟约助战,”逄风道,“可应对骸,火比水有效。妖谱被一分为二,幽荧只能调动阴水一脉。”
  凭空出现的千妖衣流淌华彩,逄风扯过羽衣披上,骨白手钏缠上皓腕,莹润骨珠耳畔坠下。幽荧神异而凛然,明明是逄风的脸,却没有半分烟尘气,如通透明澈的雪色琉璃。
  双足离地的逄风咬破指尖,利落潇洒地在空中龙飞凤舞描出了昙月之印,以裁下的月华为纸,神血为墨。妖神令于此现世!
  南离的心扑腾扑腾跳动了起来。
  作为返祖天狼,他的血液在汹涌,沸腾,叫嚣着要为眼前的神献上一切,要伏在神明不染尘埃的双足前,亲吻那莹白的脚面。
  他要为他的神灵一战。
  逄风闭目。
  阴水一脉的妖,纷纷响应了妖神令。首先响应的是河海水族,水族不能上岸,却揽下了阻止骸群渡水而来的重任。
  鲛人女王挥舞权杖,以鲛人语向妖神致意;江底潜蛟长尾摆动,向妖神低下头颅。
  雪山之上,雄壮的雪猿首领龇出獠牙,用双臂锤击着胸膛。江河湍急,鳞甲坚硬的旋龟纷纷攀上河岸,向长夜的方向爬去。
  雪岭的老狼王发出悠长的嚎叫,诸多雪狼部族响应呼唤,如涓流汇入海洋聚集一处,形成了无比庞大的狼群。
  幽荧在妖中的地位很高,与司刑的烛照不同,他温和、仁慈却不乏威严。群妖发自内心爱戴他,而不是恐惧他。
  阴水一脉的妖还在聚集。
  青鸿传讯灵珠的消息也在这一刻传来:“南离,许多九阙长老也收到了妖神令。”
  南离此刻却相当冷静:“师兄,逄风的妖神令是自愿参与,不会强迫妖族。”
  他沉声:“焆都形势未定,长老可以前来参战,但必须留下足够人手守住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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