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安,”源素臣看着源尚安道,“你不会真的觉得,和历史人物同名同姓,只是一个巧合吧。”
“你……”源尚安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是——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源素臣凑近了几步说,“信与不信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你……”
“不过呢,介于我毕竟是千年来争议不断的危险人物,”源素臣微微俯首,和源尚安四目相对,“我劝你还是选择相信比较好。”
“这已经是21世纪了,”源尚安盯着源素臣的眼睛,并未后退半步,“你是千年前的古人也好,是装神弄鬼的现代人也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现代科技的追踪吗?你劝我,那我同样也劝你,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
源素臣听罢,反倒笑了起来:“怎么,我看上去就这么像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吗?”
源尚安瞧着源素臣,道:“源素臣先生,您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
“而且,”源尚安提醒道,“我想那些作恶多端的灵魂,最后都免不了要下地狱的吧。”
“下地狱,”源素臣轻轻重复了一遍,“没想到你还有神学倾向。”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一座特别的展厅,”源素臣道,“你没注意到牌子上的文字吗?这些所谓的文物,可都是从你或者我的墓穴里刨出来的。”
“源素臣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件事,”源尚安走近玻璃柜,“那就是您方才那一套前世今生的说辞,我一个字也不信。”
“……你的脾气还是老样子,一千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源素臣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后他微笑着说道:“你的父亲叫源司繁,你的母亲叫程焉如,你之所以姓源,是因为你是鲜卑族后裔,而源姓正是鲜卑姓氏。你不太能吃辣,有一点点怕冷,冬天的时候喜欢穿有毛领的衣服。你也不太喜欢去水边玩,因为你水性一般,不太会游泳。大多数情况下,你都偏爱穿着黑颜色的衣服。饮食上面,你比较喜欢——”
“……够了,”源尚安简直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一个专门盗取用户个人信息的黑客了,“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前世你我就已经相识相知,我又怎么会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源素臣道,“我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你还是坚持不肯相信吗?”
“……”
源尚安沉默良久,才道:“这太荒谬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瞥了一眼玻璃展柜里的古剑,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那把宝剑正是古籍记载里源尚安当年的佩剑荼蘼。
作为法制史老师,源尚安当然知道历史上的源素臣和源尚安是一对兄弟,源素臣是丞相,民间多称之为左使大人,而源尚安则相当于出谋划策的军师,并且有史料佐证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但……那毕竟是将近一千五百年之前的古人啊……
源素臣跟他说的这番话,也表明了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才认识了自己不到五天的“同事”。
……不过若他跟历史上的源尚安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源素臣来找他是在干什么……穿越千年只为寻亲?这是什么大型催泪寻亲节目吗?
“……所以我其实应该叫你……”源尚安无奈扶额,“哥哥或者兄长是吗?”
这个称呼听着万分别扭。家里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哥哥。
还是个骗人的千年老鬼。
源尚安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和源素臣初次见面时那份好感是怎么来的了。
敢情是见到兄长,觉得亲切了啊。
“尚安。”源素臣叫着他的名字,试图再说一些细节,却被源尚安打断了。
“……源素臣先生,比起这个,”源尚安兀自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和父亲源司繁的聊天框,“我觉得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我父亲解释解释他忽然多了一个大儿子的事情比较好。”
“还叫这个,多生分,”源素臣道,“不应该改口了吗?”
“……”
源尚安忍了忍,道:“兄长。”
“嗯,”源素臣显然对于这声久违的兄长很是满意,“尚安——”
“别叫我尚安。”他现在心烦意乱得很。
“好,”源素臣故意逗他,“老弟。”
“……也别叫我老弟,”源尚安道,“听起来怪怪的。”
“哪里怪?”源素臣道,“我不叫你老弟,难不成叫你老婆吗?”
第105章 狼烟起
正光六年,时值暮春。
“报——”
沈静渊端坐朝堂,猛地听见呼声,急道:“快进来。”
“陛下,”男子跪下道,“沃野镇、怀荒镇八百里加急,怀荒镇暴民不满守将于景,怨其不发粮禀,杀了他之后,相互勾结,已经攻占了怀荒镇。沃野镇中逆贼呼延赜斩杀守将,自立为帝。叛军四下联络,得到不少响应,如今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皆有叛军……”
“……什么?”沈静渊听罢从龙椅上起身,“各地守备军呢?都在干什么?”
“……启禀皇上,”来报的男子不敢和沈静渊对视,“叛军来势汹汹,各地恐怕……恐怕一时间难以抵挡,还请皇上从中央……调派人手。”
沈静渊目光下移,扫遍了阶下所谓的“忠臣良将”们,而后开口道:“众位爱卿,方才的急报你们也都听见了,当此国家危难之际,可有爱卿愿意挺身而出,亲自率军出征啊?”
殿中一阵沉默。
源素臣虽然有想法,可他还有丞相的职位在身,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太久,是以他跟沈静渊一样,期待着文武官员的回应。
宗亲之中,沈誉出列下跪道:“陛下,微臣沈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源素臣认得此人,沈誉是临淮王长子,其父死后,临淮王一脉便淡出了朝野的视线。他今日主动请缨,虽然有重振家门的私心在,却依旧让源素臣另眼相看。
“好,来人,朕要拟旨,”沈静渊对沈誉的举动大加赞赏,“朕命临淮王长子沈誉承袭王位,都督北讨诸军事,进军云中,讨伐反贼呼延赜。”
“微臣领旨谢恩。”
沈誉的举动无疑让沈静渊恢复了信心,他眉宇间轻松不少,道:“于景不幸罹难,朕甚为痛心。朕决意抚慰其家人,追赠于景为泾州太守,即刻办理吧。”
源素臣道:“是。”
“齐王萧宝夤。”
“微臣在。”
朝臣中有人忍不住侧目而视,只因萧宝夤本是南齐宗室,因萧衍登基之后,改齐为梁,着手清理宗室,才逃到大魏寻求庇佑,被沈静渊册封为了齐王。
“朕命你为西道行台、大都督,率军西征叛贼。”
“微臣领旨谢恩。”
源素臣听着沈静渊一声声任命,心里却愈发愁闷:沈誉是第一次率兵出征,虽然他一片赤诚,愿意挺身而出,可行军作战光有一腔热血远远不够,还要有实打实的经验和能力才行。
至于从南齐逃离而来的萧宝夤,源素臣那就更不放心了,他向来都对这些背叛了自己原本阵营的人抱有天然的敌意和警惕。因为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今日能背叛南齐,来日便同样有可能背叛大魏。
须臾之间,源素臣便想好了应对之策,既能让萧宝夤有一个立功的机会,同时亦能检验他是否忠诚。
源素臣当即出列,俯身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上奏。六镇相继反叛,梁国必然会想要趁火打劫,而后趁虚而入,不可不防。但萧衍新立,我们对此人尚不熟悉,派其他人前去恐怕做不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微臣以为,陛下应当以齐王镇守南方,出任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以防梁国想要浑水摸鱼。”
沈静渊思忖片刻,觉得源素臣所言有理,加上他也不能拂了丞相的面子,于是道:“好,那就依照丞相所言。齐王,你可有异议?”
萧宝夤瞥了一眼源素臣,向着沈静渊道:“微臣谨遵陛下安排。”
“陛下,微臣还有一言上奏,”沈誉道,“陛下,两年之前,诸位皇叔因为一时糊涂,以至于误入歧途,微臣以为,陛下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让皇叔们率军出征,协助剿灭反贼。”
沈誉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在他看来,不管怎么说,自家人相较于外人,总是更为可靠一些。何况要是叛军真的一路南下,攻入了京城洛阳,沈氏子弟必然免不了被清洗诛杀,为了自身的安危,诸侯王们也该卖力讨伐。
只是此言一出,难以打消不少人“任人唯亲”的怀疑。
气氛僵硬之中,源素臣主动出来解围道:“陛下,有道是举贤不避亲,微臣认为沈小王爷此举甚好。”
但他哪里听不出来沈誉的算盘,顿了少顷之后,源素臣看向沈静渊道:“既然如此,那么微臣同样也要向陛下举荐一人。”
——————
幽州,燕郡。
一队军士将一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不少路过的百姓出于好奇,不停地探头探脑,想要看个热闹。府内隐约可闻见男人的哭声。男人抓着县令的衣袖,哭诉道:“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我……为我做主啊。”
县令捻着胡须,看着一身锦衣的男人道:“唐老爷的意思是,您刚刚回家,便看见了夫人的遗体?”
“是、是……”唐进用丝帕抹着眼泪,抽噎着道,“连捅数十刀,刀刀都在要害之处……屋子里的箱子都被翻出来了……一定是有盗贼,盯上了拙荆,想要杀人越货……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唐老爷,您回来是什么时候?”县令小心翼翼的绕到了那具女尸前面,“是今日早晨,对吗?”
“是……”唐进小声啜泣道,“刚一开门……一开门就……”
县令道:“您放心,我这就下达通缉令,此人跑不掉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唐老爷一件事,您家中具体失窃了何物?我们也好写在告示上嘛。”
“啊,这……”唐进有一瞬的犹疑,“事发突然……我尚未清点,不如我点一下……再告诉你们……”
县令倒也理解:“那好吧。”
“且慢。”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轻柔温和的男声,此人颇为优雅地向众人道了几声借过之后,才缓步上前,他冲着县令和唐进颔首示意之后,才笑道:“既然如唐老爷所言,强盗为的是杀人越货,入室之后必然是一阵翻箱倒柜,那为什么这间房里,除了装有财宝的箱子被翻了出来之外,其余的地方仍然十分整洁。”
县令一愣,向着身后侍卫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把一个闲人放了进来?”
“抱歉,”男人笑了一笑,“这位大人,如果真要赶我走,能不能先让我问唐老爷几个问题?”
“你要干什么?”县令喝道,“不要妨碍本官办案——难道你知道凶手?”
“当然。”
“你……”县令一时间气血上涌,却听得门外众人起哄:“让他说说看!”
县令只好含着怒气,道:“你说吧,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就要赏你二十大板!”
男人慢慢绕到了唐进身前,后者因为不认识他,下意识地一缩:“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来教教唐老爷,应该怎么杀人,”男人不乱方寸地笑着,走到了宝箱边,“并且杀完人之后,应该怎么样把现场布置成强盗闯入的模样。”
“你……”唐进当即如临大敌。
“如果我是你,那么首先我就会把这间卧房翻乱,而不是只抬出一个装有银两和珠宝的箱子,”男人语调平和而又优雅沉稳,“因为强盗入室盗窃,不熟悉这里,势必要一阵翻找,才能找到财宝。强盗既然为了劫财而来,那也必然没有精力翻乱之后一一复原。现场没有留下翻乱的痕迹,就证明这个所谓的‘强盗’,是明确知道府上放置财物的准确位置的。”
“第二,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打开窗户,找一双靴子,在上面留下脚印,而后销毁,作出强盗杀人之后又匆忙逃离的假象,”男人又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门窗紧锁,完全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迹象。”
“第三,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在报官之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自己的双手,然后处理干净,”男人说到这里,猛地抓起唐进的右手面对所有人,“而不是在指甲缝和衣袖内都留有血迹,证明自己曾经和唐夫人激烈搏斗过。”
“第四,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拿匕首充当凶器蒙混过关。因为唐夫人身上的伤,明显是剪刀一类尖锐短小的利器刺入所致,绝非刀剑。唐老爷,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和唐夫人发生了冲突,以至于让你对你自己的枕边人动了杀心,抄起柜子里的剪刀,刀刀都扎在了她的要害之处,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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