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哪有那么容易啊……”李岿然一句感叹拉回了夜君夷的思绪,又微微靠近了些,低声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其实前几日,爹就知道闻庄主要回来的,要不然,昨晚怎么会允许大伙儿那么尽兴的饮酒?对不对?”
李岿然看着夜君夷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含笑道,“李公子也别在意什么,要不是在江湖摸爬滚打这几年,我大概也会像你这样惊讶。这江湖啊,许多事没发生前,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是不?”李岿然瞥了眼前头的热闹,再道,“昨夜后来,我看到几个黑衣人进了我爹房间,于是我就偷偷跟着,在窗子底下听到,原来他们啊,想探听问出我爹是怎么上的无恒宫,说穿了,就是想要问出那条上魔教的密道来。”
听到这,夜君夷心中略是一惊,或许是因为对方饮了几盅酒,多了些醉意,并没发现夜君夷眼中闪过的凝重。
“你也别担心,江湖里有句话是这么讲的,保守秘密越多的人才会活的越长越安全。我爹自是不可能轻易讲出来的。就不知如今的他们,又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李岿然看了眼苑庭南面的拱门,至此还未见有人走过来。
夜君夷心里则清楚的很,这个时候,苑中热闹,而夜层天也就是闻庄主,还有老李以及剑会的人正聚在某处“密谋”着什么呢!
夜君夷看着此处推杯换盏的宴席,不经意就替这些兴冲冲的江湖人感到好笑,他夜层天不就是黑白两道都“通吃”了么,那还能商量个什么东西出来。
真是可笑。
想到这,自是心情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人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夜君夷随手将自己面前的一盅酒啜饮了下去,虽然并不是什么烈酒,可入口的感觉立时让他蹙了蹙眉。
这酒,并没有掺过水……要紧吗?下一刻,夜君夷还是让那些灼热顺着口腔黏在喉间,一路暖进了胃里。
“刘公子,你也别太担心,这些麻烦啊,就让他们去处理好了,关不着我们的事。”李岿然见夜君夷忽然凝滞着饮酒的动作,安慰道。
夜君夷放下玉瓷酒杯,正想说什么 ,却看到李岿然忽然挺直了腰,人也跟着坐直了些,再是那目光越过自己径直看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
夜君夷瞧了眼李岿然,回头也看了过去,苑庭一侧的拱门处,正以闻庄主为首,陆陆续续的走过来了一行人。
顿时,让整个苑庭都安静了下来。许多人从酒席上站起,虽然其中有几个已经醉的歪歪扭扭了,可大家都还是表示着尊敬和礼貌。
夜君夷所在的位置虽说在苑庭中并不起眼,然而,方才却已经和夜层天假扮的闻庄主相视而过了。彼此虽显自然,可经过昨夜的交谈和那些未名的梦境后,反让这一视而过的举措,多少令人有些不自在,好似彼此间的那些迷蒙和隔阂忽然被清空,让对方不管是以闻庄主的身份还是原本的夜层天出现,终在自己的心湖里泛起了点点涟漪。
众人眼前的闻庄主,穿一袭深蓝交领长袍,腰前配一块清霜璞玉,双手背于身后,束发戴冠,风度翩翩。
夜君夷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也不知要怎么形容。当然,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闻庄主原就是他夜层天,而对方也正是以易容后的面貌来做这一庄的庄主的,又或者,这才是他夜层天真实的样子?
原他本就是这样的……风华绝代啊……
周围气氛无形中竟似被闻庄主所“镇”住,没有人打算起个头说点儿什么,还是闻庄主先开了口,“诸位,梁萧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几位方才商讨下来的结果,是希望先等梵音寺的主持空明大师到了问剑山庄后,再做打算。”
闻庄主说完,换来众人的一片疑惑。
“其实让空明大师来,并不是在下的意思,而是中原剑会的建议。当然,也是我们考虑了对梁萧一事的安全,最后,才一致决定的。一方面,是生怕那无恒宫的夜层天会以此为原由,屠戮江湖,毕竟当年梵音寺之事,仍让人历历在目。另一方面,老李一行将梁萧的尸体偷出无恒宫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也有好多天了,为什么无恒宫至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所以,为防其中有诈,我们仍需静待几日。”闻庄主不动声色的说。
夜君夷听后,嘴角泛起了笑意,他还真敢冠冕堂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接着,夜层天又道,“在下虽不敢打什么包票,但一定保证诸位在问剑山庄的安全。只要空明方丈到了,那么下一步,我们就能以梵音寺当年的血案以及梁萧之死,联合中原剑会,伸张正义,铲除这一江湖祸患。”闻庄主说完,拾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以表决心。
夜君夷看着众人纷纷点头以表赞同,苑庭中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只不屑的哼出了声,顿时让一旁的李岿然疑惑不解。
李岿然看着夜君夷忽然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心讨道,这刘公子……该不会是无恒宫派来的……奸细吧!?
第104章
李岿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再是看向夜君夷时,便带了几分探究的神情,可面前这温温润润的公子,哪里像是有坏心的样子?
唉……终不过是些江湖恩仇,让人身不由己。
苑庭里的人声一时盖过了李岿然的思绪,再是待他抬眼去看众人邀杯乐饮的欢闹时,发觉闻庄主正自看着自己身旁的刘公子,闻庄主那抹专注的目光,佯装着自然之色,却仍是带上了太多说不清的温柔,让人惊讶又惊心。
这……刘公子?倒底是个什么人啊?
李岿然有些茫然,随即便听到夜君夷的告辞,“在下不甚饮酒,先回去休息了。”
“哦,那我送你吧!”李岿然看着夜君夷的脸,对方眼中已是水润一片,更是衬的他人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风华潋滟,一觉平日未曾注意过,他竟是个美人。难怪无恒宫会“囚”着他呢!再想那无恒宫的夜层天,听说性喜男色,要不然当年怎么会连江湖第一美人的投怀送抱,都没有动心呢?
夜君夷并没有注意李岿然的神情变化,也没看出对方脸上反而添了几分“担忧”,摆了摆手,径自绕过玄关,抬脚出了苑庭。
李岿然呆呆的望着那袭人影在热闹的苑庭里消失,脑海里则继续回想着他爹告诉过他的那些“江湖大事”。
江湖中,凡是才子佳人共结连理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美事。可不知为何,想当年明明是一桩喜闻乐见的好事,却在成亲当日,传出了女方的悔婚。那素有江湖美人之称的洛倾萍居然说自己此生要独守空门了去?撇下江湖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新郎官赵佑祥则刚刚执掌了中原剑会,竟受了这么一场闹剧,心里大抵是不甘心,是愤怒的。几番打探,才知,洛倾萍不过是心念着无恒宫里的人,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夜层天。对此,李岿然一直都挺好奇的,无奈自己并没见过夜层天,要不然也不会硬是让他爹带着自己去跑一趟无恒宫啊!说实话,他就是想去看看那些被江湖传的“神乎其神”的人的……至于什么梁萧之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结果,人当然是没见到了,他爹却“救”了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于是这一路上,自己一直都想问问刘公子关于无恒宫里的情况,难道当年梁萧一事真的就没有引起那对父子间的仇恨吗?他,夜君夷不是以色侍人的吗?
李岿然坐在席间任自己胡思乱想着,苑庭中的众人却商量着打算明日去凤尾壁看春桃。
这些人啊,怕真的当问剑山庄是个可以胡吃海玩的地方了。
夜君夷离开了那簇热闹,换得耳边片刻的安静,才深深吁出一口气,感叹起江湖中的些许是非来,多半都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铲奸除恶“,才能制造噱头、博得好名,最后一呼百应,坐拥这片天下。
可“名声”这样东西,不就是因为造就了无穷无尽的杀戮才得来的吗?并没有什么光彩和值得骄傲的啊!
夜君夷此时正因方才饮下的酒,胸口愈加的暖热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那酒气一点点的捋顺,感到无比的舒服和惬意。可脑海里,却时不时就会蹦出些场景来,令人惊讶又好奇。画面中,仿佛他就是南冥君,置身于那些未名的故事里,悲天悯人,呼风唤雨。
即便是这样,为何心里仍有些空落落的寂寞呢?这种感觉好似由来已久,以前没有在意,可如今,在这些起起伏伏,亦真亦幻的记忆里,让它们轻描淡写的流过时,终是让人感到难过,他夜君夷一样也会心疼和不舍啊!
“快把酒气逼出来。”低沉的声音随着夜君夷的腰际一紧,便被一只手有力的揽住。然后,那具瞬间贴上自己面颊的胸膛,让人产生了莫名的安心。
何时竟会让自己生出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呢!?
夜君夷任对方擒住自己的手腕,酒气顺着手腕延至掌中,慢慢散了出来,这种只有在《阴阳五行剑》上才有的内功心法,曾几何时,自己也拿来为梁萧逼过酒气,此时设身处地的想想,对方亦是同自己当年一样的用情至深了。
“爹……我,我错了。”夜君夷莫名其妙的一句认错,让对方不知所以了起来。夜君夷说完,就未在有动,仍是靠在夜层天的胸口上,“我没想喝了酒竟会这样,难怪以前你总不让我喝,后来我自以为是的想到可以兑水,爹,你不知道,那兑了水的酒可真是没味道的,我那时又总因和你置气,竟深深忍着那毫无味道的酒,还要假装着附庸风雅些……爹,会笑我吗?”
随着酒气渐渐被夜层天逼出了体外,夜君夷缓缓抬头去看此时扮成闻庄主的夜层天。
带着些情不自禁,夜君夷伸出右手,专心致志的去摸夜层天的眉宇,沿着眉又摸到他挺挺的鼻梁,再是摸至他那刚毅削薄的唇线勾起的完美弧度,仿佛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件无价之宝,随之心里也就品不出是个什么感受,竟觉得对方本就属于自己……
夜君夷就这么“懒”在了夜层天的身上,脑海里空忙一片,总觉得心里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问题要问,可这会儿,他只想这样看着对方,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他心上,他那柔软的心尖上倒底有些什么,让他,让他如此的执着……
第105章
夜层天看着夜君夷的这些“转变”,只当是因他饮酒的原因,所以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心中早想将对方搂住,再狠狠地吻住他那张薄薄的,带着些酒香的唇,可如今这情形,自己反成了个以侠义著称的剑庄庄主。遂,夜层天心里只能作罢,并感叹着江湖,原不过是个让人无时无刻都只能束手束脚的牢笼罢了。
“好些了吗?”夜层天挥掉脑海里那些想要一亲芳泽的“恶”念,柔声问道。
夜君夷似乎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对方这种不带它意的关心,心里没来由的微微跳动,才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人也冷静了下来。
夜君夷看着此时的夜层天,想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的都抛掷出来,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渗入江湖?而且这一入江湖,看似已经有了很多年。
未待夜君夷问,夜层天已经自行开始解释了起来,“君夷,你昨晚看的那本《浮生记》……”
“就是你胡编乱造的!”夜君夷皱眉,他还敢提那破故事!
“那里头虽然有些杜撰,我写的时候,因为你还很小……”顿了顿,夜层天也不想再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转而说道,“君夷,可还记得那两年我们住的初云别庄?”
“就是他赵铄的那座初云别庄?”夜君夷疑惑道。
“嗯,赵铄有个儿子,便是如今掌管了中原剑派的赵佑祥。”
夜君夷皱眉,这么说来,赵佑祥该是从前就见过我们的了。
夜层天见夜君夷沉思,继续往下说,“当年,我带着年幼的你暂居于初云别庄,那时,江湖中都知道赵铄是个好客之人,乐于救济江湖中落难的侠客义士。那时的初云别庄也相当大,楼楼复楼楼,院院通院院。赵家最早又是盐商,所以财力自是不容小觑。所以,当年的初云别庄号称食客有三千,能一呼百应的。而我当时才得了这一世的你,自己也并没有多少本事,除了南冥君给我的那些……"说到这里,夜层天偷偷地看了眼夜君夷,见对方并没有什么表示,才接着道,"我那时也并没有考虑要自立门派这样的事,可以说只要能将你养大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那会儿,一同住在初云别庄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洛家堡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洛倾萍,那时候,她来别庄纯粹是因为小时候洛家和赵家定下的一门婚事,所以待那洛姑娘大一些,就直接放在了初云别庄里,当然是希望能和他赵家之子赵佑祥在一起培养感情。而另外一个人才是真正的闻清严,这问剑山庄的庄主。”
听到这里,夜君夷先是感到不可置信,然后自己也并不记得那些关于初云别庄的人和事。只是一想到问剑山庄本就有真正的主人,那他还改这么大而化之的假扮庄主?胆子可真大!
夜层天看着夜君夷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无奈道,"君夷,你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当时的你还很小。只是当年,热闹的初云别庄出了一件事让我觉得这里也不是什么久居之地。”
“什么事?”夜君夷忙问。
“就是我写在《浮生记》里的事,正确来说是《浮生记》里的杀人之法。死者就是赵铄,初云别庄的赵铄突然死了。因为死的有些蹊跷,让许多江湖里的人都查不出原因。”
夜君夷兀自回味着这些话,稍后问道,“你可别告诉我就是因为那骨梅茶!难道世间真有这种东西?”
夜层天点头,“说起来,骨梅不是中原有的东西,它来自西面,这件事后来是闻清严告诉我的。自初云别庄的赵铄赵老庄主死后,整个初云别庄就很混乱,也震惊了整个江湖,庄内闹如街市,其中乘火打劫的,顺手牵羊的,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当然也有忠义之士,誓要查出杀害赵铄的凶手,要于别庄共进退。可最后,只有赵铄的儿子赵佑祥继承了初云别庄,至此多年后又有了中原剑会,却并没有查出当年赵铄的死因。君夷,你知道是谁想杀赵铄吗?还要用这样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夜君夷忽然被这些问题吸引住了,彼此就站在琳琅苑的长廊下,初春的微风扶过,有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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