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板那么大，藏在身后根本就是掩耳盗铃，他妈不可能没看见。
他看向饭桌上摆放着的三菜一汤，全是他喜欢的菜肴。
程沅迟疑着开口：“妈，画板…”
“东西放着吧，先吃饭。”
程沅思索片刻，将画板正面朝上放在了沙发上，画里季霖的模样若隐若现。
程若芸朝画板上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迅速挪开了视线。
程沅突然想起他昏迷两天后在医院醒来，程若芸哽咽着对他说的话，只要他开心，不管他干什么，都好。
而现在她的做法，似乎确实也在印证着这句话。
程沅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吃完饭，他就忙不迭地拿上画板回了房间。
他打算把这幅画画完，再设计个头盔，一起送给季霖当礼物，感谢他给自己补课也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罢。
总之，程沅想送点什么，想让季霖身边有个什么东西，是一看到就能想起他来的。
所以这两周他都格外忙碌，一放学就收拾书包往家冲，往往下课铃就伴随着程沅飞一般的身影。
王向杰纳闷地说道：“程沅这几天忙什么呢？一放学人就不见了。”
季霖正在收拾书包，闻言抬起头来，说：“不知道。”
王向杰托着腮，思考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啊！他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季霖拿作业的手一顿。
“肯定是！你看啊，前不久才收到情书，这两天一放学就背着我们消失，这不是恋爱了这是什么？”
王向杰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哼，现在去操场上说不定还能把人抓个正着。诶，季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看看是哪个班的女生？”
谈恋爱了？季霖舔了下嘴唇，程沅会是那种收到情书就和别人恋爱的人吗？
可是这两天他确实很奇怪，以往放学他都会和自己走到学校前的十字路口。
“季霖？季霖？”见他一直坐在座位上没反应，王向杰背上书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想什么呢？再不走可就抓不到人了啊。”
“不去，浪费时间。”
好笑，程沅就算谈恋爱了，又管他什么事？
季霖啪地一声合上书包，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王向杰，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王向杰一人在风中独自凌乱。
直到沈弋从隔壁来收拾好过来，拍了下眼前正在愣神的人，问道：“发什么呆呢，放学了还不走？”
王向杰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是，这一个二个的都发什么神经呢？”
“说什么呢，走了。”
“你等等我！”
王向杰这才回过神来，追上了沈弋的步伐。
第十五章 第二次吵架
【季霖这人实在可恶，我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这周轮到他们班打扫操场卫生，老徐在班会上说了这件事，每天六个人，轮流去操场上捡垃圾，人是随机分的，很不巧，季霖和蒋闻璐被分到了一组。
程沅在台下差点咬碎了牙，一到下课，他就去找了那组的另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
程沅把手撑在那人的桌子上，表情拽得像是来约架：“同学，一会儿操场打扫卫生你不用去了，我替你去。”
小眼镜原本正埋头赶作业，闻言一惊，吞了吞口水，茫然地说道：“啊？你说什么？”
年纪轻轻怎么耳朵就不好了，程沅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一会儿打扫卫生我替你去，你放心，下次该我去的时候我还是自己去。”
眼镜挠了挠头，看起来十分纠结。
“行了，就这样定了”
程沅不理解这有什么可值得思考的，去操场捡垃圾难道是什么美差吗，要不是为了季霖，他还懒得去呢。
小眼镜拉住了他，不确定地说道：“可是…今天不该我打扫啊？”
这下轮到程沅愣在原地，脑子里回忆了下刚刚老徐念的那几个人名，他问道：“你不是王朝？”
眼镜摇了摇头。
这时，坐在眼镜旁边的另一个男生默默举起了手，说：“那个，我是王朝。”
程沅看了过去，小平头，戴眼镜，单眼皮，几粒青春痘，得，高中男生标配。
“……”程沅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那刚刚你听到了吧，一会儿别去了”
“啊？行……”
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程沅尴尬得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
去班委那儿领了扫帚和垃圾袋，程沅跟着季霖一块儿去了操场。
季霖看着眼前和他一样行头的人，疑惑地说道：“我记得刚刚老徐没念你的名字。”
程沅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对啊，王朝临时有事儿，让我替他去。”
季霖不太相信，“你知道王朝长什么样吗？”
“我怎么不知道！剃了个平头，戴着眼镜，脸上还有几个痘。”
季霖不置可否，也没再质疑他，他才懒得去想程沅为什么这么做，反正这人做事从不讲理由。
等到了操场上，其他几个人才发现队友换了人。因为和这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转学生都不熟。所以自然地把他和季霖分成了一组。
程沅正在心里默默得意，就感受到有股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回过头，看见了站在蒋闻璐身边的，呃…好像是叫方瑶来着。
方瑶正视着他望来的目光，冲他灿烂一笑。俩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而蒋闻璐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朵里。
“你看吧…没错……他……意思……”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程沅没再理会，准备去和他的好队友一同建设美丽新校园，结果一回头，季霖都走了老远。
其实刚刚这一幕全落到了季霖眼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封从程沅抽屉掉落的情书，想起王向杰昨晚给他说的那些话。
真挺多余的。于是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了。
程沅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从哪儿开始扫起啊？”
季霖没回答他的话，反而盯着他透亮的眼睛看。从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只有自己。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你不和别人换一组？”
意思是你不想和方瑶一组吗？
“换什么组？”程沅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等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他反应了过来，说道：“你想让我和蒋闻璐换？你想和蒋闻璐一组？！”
季霖愣住，后知后觉刚刚那句话自己问得有多么奇怪。
见他没说话，程沅就当他是默认了。
“不是，你什么癖好啊？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就这么想和前女友处一块儿啊？”
程沅一句话说得又急又气，他是真害怕季霖还对人家余情未了。毕竟当初是蒋闻璐甩的他，而现在看蒋闻璐的态度，似乎还是喜欢季霖的，指不定当初两人分手是有什么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是得再续前缘啊。
季霖却像自动屏蔽了他说的话似的，自顾自地捡起了地上的垃圾。
“你话说清楚，你不会真对蒋闻璐还有意思吧？其实吧，我觉得你俩不是很配，你看啊，”程沅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你性子闷，她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开朗，这样一起怎么有话题呢？”
季霖不闻不问，继续捡着地上的垃圾。
“还有啊，还有，你不能找成绩也好的，你这天天考第一，得给人多大压力啊。万一哪次别人成绩下降了，心里一郁闷怎么办？”
“脚抬一下”
程沅下意识抬起了脚，季霖捡走了他踩着的一张纸屑。
“……”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大千世界以后还有很多人，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实在是被他烦得不行了，季霖终于停了下来，说道：“早点做完早点回去。”
程沅感觉自己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季霖从他身边路过，又说了一句：“还有，我不吃回头草。”
啪的一声，程沅耳朵又立了起来。
“那你刚刚问我换不换什么组？”
季霖眼睛闪了一下，说：“随便问问。”
程沅顺了口气，心想你这随便问问可真够吓人的。
入秋的天逐渐开始转冷，偶尔会起一阵风，吹着道路旁的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整个寂静操场上的伴奏。
等他们打扫完，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程沅坐不住，一想到晚饭都没怎么吃，一节课还没上完就偷偷溜了出去。
溜之前他秉承着好同桌的原则，还专门问了季霖，他去趟便利店买吃的，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然后眼巴巴等当事人做完一整道题，才抽空敷衍了他两个字：没有。
可程沅去了便利店还是买了一大堆吃的，都是些小巧不起眼但能填肚子的。
因为他发现季霖有时候学起来总是忘记吃饭，怪不得那么瘦呢，就这身板，台风来了第一个吹跑的就是他。
程沅抱着一口袋零食悄悄往学校围墙走去。
他先把塑料袋系了个死结。然后把东西扔了过去，再助跑了几步，一个翻身就垮上了围墙。
然而等他跳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还有个人影，程沅下意识觉得是老徐，拿起东西转身就想跑。
“程沅！”
声音有点耳熟，清脆甜美，和老徐那粗旷的男中音简直大相径庭。
程沅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今天下午蒋闻璐身边的女生。
下午认错人的尴尬还历历在目，他只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方瑶？”
“是我，你别跑啦，没有人抓你。”
程沅看着面前的女孩，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有事吗？”
方瑶凑近了一点，看到他手里提的大袋零食，露出了夸张的表情，问道：“这么多吃的啊？”
程沅将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嗯。”
被人撞见翻墙出校门买一堆零食，这什么小学生行为。
“其实我看到你出教室了，就偷偷跟过来了，一直在这儿等你，”方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程沅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嗯…那封信你看到了吧？”
“什么…”信？等等，那封情书？程沅语气急转，问道，“你写的？”
方瑶闻言有些失望，小声嘀咕着：“你没认真看呀，我写了署名的。”
岂止是没认真看，他是压根没看。
正想让方瑶把那封信拿回去，结果就听眼前人继续说道：“程沅，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
“要不然你今天打扫卫生干嘛和王朝换？而且那封信里有说，今天晚上我会在这儿等你，我…”
及时打断了眼前人的扩散思维，程沅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那封信我没看。所以不知道你写了什么，现在还在我抽屉里，回去我就还你。”
方瑶显然被这番直白的话打击到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实程沅转学来第一天她就喜欢上了，她总是青睐于酷酷拽拽的男生，加之后面几次的接触，方瑶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原本以为程沅也是对她有意思的，才鼓起勇气告白。
“抱歉。”
程沅道完歉正准备离开，结果余光就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季霖。
季霖说不清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儿，下课铃一响，他原本只是去上个厕所，他们那层人满为患了，他想换个楼层，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然后撞见了程沅和方瑶。
被发现后季霖扭头就想走。
结果被追上来的程沅抓住了衣袖：“走什么？”
他一转头，在黑暗中对上了程沅那双发亮的眼眸，此刻正扬着刺眼的笑意。
没错，他觉得此刻程沅的笑容格外刺眼。
“打扰到你们了？”
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回答程沅的问题，而是语气不善地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你误会了，我和她就是凑巧碰见。”
程沅随口解释道，然后邀功似的拿出手里的大袋零食，递到季霖眼前。
头顶的月亮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斑驳月光，洒在他们走着的这条路上。
晚自习的课间并不长，因此整条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他俩并肩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和我解释，与我无关。”
连语气里冰冷的碴儿都无所遁形。
程沅递出去的手就愣在半空中，方才还砰砰直跳的心此刻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现在还没到底。
他收回了手，是啊，和季霖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还算晴朗的心情被这一句话怼得憋了一口气。
一口他自作多情，处心积虑单恋的气。
“你不这么问，我会这么说吗？”
程沅也没啥好语气，他就不是习惯忍着气的人，平时够给季霖面子了，自己像条哈巴狗一样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可惜人家压根不稀罕。
季霖看了他一眼，程沅平视着前方，早已不复方才的笑意盎然。
“买的什么？”
“吃的。”
“什么吃的？”
程沅没好气地说：“你自己不会看啊？”
季霖蹙眉道：“好好说话。”
程沅停了下来，说：“这会儿又要我好好说话了？那迟了，我刚刚好好说的时候你不爱听，那我现在还不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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