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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那天雨夜遇到的陆嘉文。想到他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想到他身上呛人的烟味。
于是他问了一个和出国这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我发现你不怎么抽烟了。”
季霖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沉默了几秒才说：“嗯，你好像不太喜欢烟味。”
戒烟是多久的事儿季霖也记不太清了，发现程沅不喜欢烟味后，他就有克制地和程沅在一起时不抽烟，后面和程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就戒掉了。
“那去了国外也不许抽，我不喜欢。”程沅继续说道。
“好。”
“也不准喜欢别人，要不然我飞过去打死你。”
听到这儿季霖才笑了笑，说：“好。”
“也不准突然消失，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
程沅好像忘了有时差这回事儿，只是固执蛮横地提着要求，可季霖都一一答应了。
“也不要和我吵架，隔太远了我没法去哄你。”
“好，不吵架。”
“也不要分手行吗？我可以等你的。”
季霖轻轻摸了摸程沅的脸颊，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决定的念头。
“好，不分手。”
程沅后来又提了很多要求，不管有理无理，季霖全都说好，程沅知道那是在哄他开心，可是他一点也不开心。
“季霖，你哄一哄我吧，我很难过。”
季霖想起了程沅那次住院，也是让哄他，季霖想了想，当时是怎么哄的呢？好像是学了些程沅说的话。
于是他搭上程沅的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肩颈：“你教教我。”
怎么会有人和别人恋爱两年都学不会哄人的呢？真是笨死了。
程沅将手埋进自己的臂弯，他一直在无声地流着眼泪，泪水把他的睫毛都打湿泞成了一片。
他解剖着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望，用哄人的话小心翼翼地说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不要离开我。”
季霖却也跟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要离开我。”
程沅突然笑了，他翻过身，将糊了一脸眼泪的脸埋进季霖的胸口，听着他近在耳畔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修补着他心口的漏洞。
他怎么可能离开季霖呢？
他紧紧抱住季霖，决绝又坚定地，带着哭腔，带着颤抖回答着刚刚他说的话。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最美的信徒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对着他崇高的神明发着誓。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请你，也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季霖感受到了衣襟的湿润，他捞起程沅的脸，慢慢亲吻着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月亮又落了一个身位。
他才听到神明回应着他。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小时候的程沅因为跑步不稳，在路上摔了一个大跟斗，头破血流地哭着回家找爸爸妈妈。
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只有家里的保姆惊慌失措地带着他去医院，擦药又缝针，程沅哭得停不下来，整个医院里都是小孩的嚎啕声，哭着要妈妈，闹着要爸爸。
保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抱着他哄，不要哭啦，医生姐姐缝完针爸爸妈妈就来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一直哭，他们听见了不喜欢就不来看你了。
小程沅很乖，立刻闭上了嘴，眼里噙着的眼泪成串往下掉，伤口痛得他小脸都皱成一团，可他就是再也没哭过一声。
他多害怕啊，怕哭了一声被爸爸妈妈听到就不喜欢了，怕缝完针也没法抱着妈妈撒娇。
可缝完针住完院，就连最后的纱布去医院拆掉，伤口结的痂都要好全，他也没见着爸爸妈妈。
从那天开始程沅就知道。
哄人的话向来是不作数的。
可是他抱着季霖，眼泪丢人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他不敢哭出声，他害怕哄人的话又不作数了。
他问神明，你会离开我吗？
神明低下头亲了亲他，说，不会。
第四十三章 鬼屋
【其实我知道，我一直在麻痹自己】
那天过后的生活其实也没发生多大的变化，程沅还是照常每天比季霖放学早提前回家，把要做的菜从冰箱里捡出来洗好，等季霖回家了再做，自己就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等开饭。
偶尔季霖会给他带个小蛋糕，带个冰淇淋，或者是楼下程沅爱吃的卤菜。
吃完了饭俩人再去散散步，逛会儿超市，拌个嘴吵个架，程沅觉得自己脾气已经没原来那么大了。
可他和季霖还是会莫名其妙吵架，程沅想，大概是季霖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他过着和两年以来分毫不差的每一天，甚至都恍惚地以为那天是他做的噩梦还没醒。
可这不是梦。
他看着季霖的留学申请被批过，看着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日复一日，从初春走到深秋，老天都在给他们倒计时。
这天周末，王向杰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硬是拽着沈弋要来南城找季霖。
他前几天在群里嚷嚷着，这都要大四了，他见季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以后季霖出国，那大家就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沈弋在群里回他，老死不相往来不是这么用的吧？
王向杰发了个红脸生气的表情包，激动地敲下这是重点吗几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感叹号。
季霖懒得听他俩在群里讲相声，他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一般都是听王向杰叨叨。
但这会儿王向杰一直艾特他，他不能装作看不见。
于是季霖回道：这周我有空。
王向杰又回他：记得叫上程沅！
他和程沅的事儿沈弋知道，王向杰应该是还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程沅和季霖在一个地方，俩人还挺有来往，他纯粹是因为太久没见程沅了。反正大家高中都玩得好，有空就一起聚聚。
程沅在一旁拿过季霖的手机，替他回了一个，好。
王向杰便风风火火地订好了机票酒店，周六一到就拉着沈弋找上了门。
四个大男人吃完午饭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干嘛了，南城的风景名胜几人都没兴趣。况且程沅最近几天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也没心思去看这些。
王向杰一拍脑袋说：“我看你们这儿开了家网上很火的鬼屋，要不然去这玩玩儿？”
沈弋回他：“你来这儿一趟就是专程去鬼屋的？”
“那不然呢？我们继续大眼瞪小眼等着吃晚饭啊？”
“……”几个人竟然找不到好的理由去反驳他。因为也没有更好的提议，无奈之下四人只好去了那家鬼屋。
据说是由国外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一家大型鬼屋，全国只有五家，南城这家还是夏天新建的。
因为是周末，他们去的时候还有人排队，清一色的情侣。
王向杰抖抖肩：“怎么出门玩个鬼屋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还让不让我们一群单身狗活了”
程沅、季霖：“……”
“行了你，闭嘴吧。”唯一知情人沈弋拉过王向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唔唔啦，额嗦得么唔拉」怎么了，我说得没错啊。
沈弋扶额，是没错，只是对象错了。
正好这时工作人员在一旁卖着什么护身牌，把他们的话题转移了回去。
护身牌60一个，说是有牌的话，鬼屋里的鬼就不会专门来吓你。
俗称胆小鬼令牌。
程沅都要拿手机出来扫码了，就听王向杰在一旁大言不惭：“不需要，我们这里没胆小的。”
程沅放进兜里的手就没拿得出来。
倒是季霖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工作人员说：“给我一个。”
王向杰在一旁目瞪口呆：“季霖你竟然害怕这些？”
季霖淡定地回他：“怕。”
“可是我记得高中我们去游乐场的时候你明明什么都不怕啊。”
季霖轻咳了一声，告诉他：“人都是会变的。”
王向杰还不信邪，他伸手一指程沅：“可程沅也没变啊，高中那会儿不怕现在也不怕，是吧程沅？”
“是。”程沅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道。
刚好这时队伍排到了他们，工作人员领着四人进了漆黑一片的通道，给为首的季霖发了一个小得可怜的电子蜡烛，能照亮的区域也就眼前的一小片，其余地方除了鬼屋里阴森的红绿灯光外，都是漆黑一片。
工作人员把他们送到位后简单讲解了下故事背景，以及遇到紧急情况该怎么求助，最后重点强调了不准殴打NPC后就离开了。
听着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程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黑暗中季霖牵过他的手，将刚刚买来的令牌塞进程沅手里，然后捏了捏他的手心，低声说道：“别紧张，抓着我就行”
程沅别过脸，庆幸鬼屋黑得连人影都看不清楚，没人注意到他脸红。
“没紧张。”
“行，我紧张，那你更要牵好我了，令牌给你了，一会儿鬼该抓我了。”
“啊——救命啊——”后方王向杰的一声尖叫打破了俩人的悄悄话，程沅被吓得一个激灵，也跟着他叫，他这会儿确实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尖叫是人在精神高度紧张下被刺激了后的本能反应。
“王向杰你鬼叫什么！”沈弋说道。
“有人摸我脚……”
沈弋将身后的王向杰推到自己身前来，自己走在了最后，边走还边说：“早知道在外面给你买个牌了。”
王向杰也不知道这鬼屋能这么逼真吓人，阴森的音乐配上昏暗的房间，关键还是学校的布局，和他每天要去的教室长得一模一样，代入感不能再强烈了。
他们现在就在教室走廊上，四周全是血痕血掌印，偶尔还能听见教室里传来的小孩儿哭声。
而且他们还不能简单走过去，这个鬼屋夹杂了一些密室元素，他们得进每间教室找钥匙和线索来开门，刚刚摸他脚的那个鬼就不知道是从哪间教室钻出来的。
王向杰这会儿后悔了，开始求季霖：“季霖，你刚刚买那个牌能给我吗？”
程沅一愣，咽了下口水，把手里的牌攥紧了。
季霖很冷淡地回复他：“不能。”
“你…你这人怎么见死不救啊，我看你也不害怕啊！”
“我快怕死了。”季霖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鬼屋的NPC没给他们这么多闲聊逗趣的时间，下一秒他们身旁的教室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了，一只血红的双手伸出来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嗖地一下就把季霖抓了进去，然后咔嚓一声，门被关上了。
“……”
“咋……咋了啊？”王向杰只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他连鬼手的影子都没看清。
“我操！”程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要去开眼前的门，可死活推都推不动，应该是一个机关，得他们破解密码后才能把季霖救出来。
可程沅哪儿还等得到解密啊，他全然忘了一分钟前自己的尖叫声，克服了内心恐惧哐哐哐地开始敲着门。
“程……程沅，你干啥啊？”王向杰颤颤巍巍地问道。
程沅没理他，敲门的手没停，甚至力度还更大了。要不是这里太狭小，他都想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
大概是NPC怕他把门敲坏，过了会儿将门打开了条缝，伸出手指了指他们前方的教室，意思很明确了，谜题在那里面。
看见那只骨瘦嶙峋又鲜红的手时，程沅还是被吓得心跳都停止了半拍，身后的王向杰这下看清了，更是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转身就抱住了沈弋。
可程沅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抓我进去。”
“？”NPC大概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无理的要求，愣了好半天都没动作。
程沅又重复了一遍：“抓我进去！”
NPC这下确定了，得，一个恋爱脑。
可他看了看程沅手里的令牌，无奈地耸耸肩，手伸到他跟前，程沅被吓得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还是个胆小鬼恋爱脑。
NPC无语，指了指他手里的令牌，意思是，你有护身牌，我动不了你。
程沅第一次见这么遵守游戏规则的NPC。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将身后还趴在沈弋身上鬼哭狼嚎的王向杰扒拉下来，也不搭理王向杰嘴里一直叨叨地问话，鬼走了吗？在哪儿呢？季霖呢？啊啊啊救命啊！
把令牌往王向杰手上一塞，再朝女鬼亮了亮空荡荡的手心。
“……”NPC这下彻底无语了，没办法，成全恋爱脑。她只能一把抓住程沅将他拉了进来，又咔嚓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目睹了一切的沈弋：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情侣一起玩鬼屋了。
进去后女鬼就从NPC通道里悠悠地飘走了，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程沅背抵着门，眼睛不敢乱瞟，手也不敢乱摸，他试探地叫了几声季霖的名字。
没人应他。
程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吧，季霖其实是被关进了另一间？
那他岂不是得一个人在这破地方等到王向杰他们解完谜来救他？
程沅咽了咽口水，开始后悔自己一时上头的举动，他此刻心跳如擂鼓，手小心翼翼地往门上摸，试图找到从里打开的开关。
可惜他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操，那刚才那个女鬼是怎么打开的？
就在程沅全神贯注找着机关时，他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然后一个男声悠悠地说道：“这个是……”
“啊——救命啊——我他妈要出去——”
男人的话才蹦出了三个字就淹没在了程沅的尖叫声中，季霖挑挑眉，等程沅尖叫完了才继续说道：“这个是特殊开关，后台操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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