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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赫尔墨斯的指导，来到当地市政厅获取“就业帮助”。输入基本信息和就业意向后，机器人很快给出推荐岗位：一家巧克力工厂的中文导游/销售。
商北斗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愿意了解该岗位”和“推荐下一个”之间选择了前者，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介绍巧克力厂和这项工作的内容与要求。
这是一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本土巧克力品牌，除了生产销售巧克力外，工厂也开放给游客和市民参观体验。每逢节假日，周边城镇的中小学生、世界各地的巧克力爱好者来此观摩学习传统的手工巧克力做法，需要有会外语的引导员全程陪同介绍。这项工作从前曾使用机器人完成，但厂主发现，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制作“传统手工”巧克力需要机器人指导。许多游客留言表示，巧克力这种代表爱和幸福的食物，应该由有感情的人类来介绍推荐。
商北斗对制作巧克力兴趣不大，也不在意夺回被机器人“霸占”的岗位，视频没看完，他就急着问：“薪资如何？”机器人给出回答，底薪3000欧，销售巧克力按照销售额的10％提成。底薪税后只有1800左右，商北斗盘算道，如果卖不出巧克力，就没办法“包养”周伽南了。他感到有些压力，可机器人告诉他，这个工作是备选项中薪资第二高的，第一高的是出海船员。
选择“进入应聘程序”后，机器人发送了地址和联系人姓名，他马不停蹄乘坐自动驾驶汽车，赶到市郊的巧克力工厂。
应聘过程很顺利，老厂主沃尔夫与他握手，欢迎他加入，紧接着就带他进操作间，亲自教他制作巧克力。商北斗第一次从事手工劳动，居然很喜欢，他学得认真仔细，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小时。
墙上的老式挂钟指到四点整，商北斗像听到午夜钟声的灰姑娘一样，慌忙向沃尔夫道别，约好了明天上午再来，就脱下无菌服急匆匆跑了。
答应在家等周伽南回来吃饭，可不能比他晚到家，商北斗一路诚惶诚恐，开门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周伽南还没回来，商北斗赶紧烧水、洗菜，一刻不停地忙活。两荤一素摆上小茶几时，周伽南刚好到家。
“先吃菜，我这就下面，很快。”商北斗语气轻松随意，心里却大松一口气。
周伽南低头看看桌上的西红柿炒蛋、青椒土豆丝和红烧鸡翅，又抬头看一眼小厨房里的英俊男模商北斗，伸手掐了掐大腿。醒醒吧，周伽南，这梦做得有点儿贪得无厌了。
“你还会做饭？”周伽南走到商北斗身后，“诈骗集团还挺锻炼人的嘛。”
商北斗没听出他是在开玩笑，老实巴交答道：“跟我姥姥学的，十几岁就会做了。”
周伽南一愣，“姥姥”，他记得Alkaid也是从小被“姥姥”带大的。记忆中早已去世的朋友，与在异乡邂逅的陌生人，居然有着一些微妙的共同点。果然，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只是个虚拟游戏，程序员偷懒，在不同的npc身上使用了相同的参数。
想到这个老梗，周伽南提了提嘴角，可仔细一想，他又笑不出来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一个脸蛋和身材都堪称完美的男人从天而降“救”了他，还对他一见钟情，像田螺姑娘一样守在他这屁大点的蜗居里等他、照顾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周伽南绝望地想，这个商北斗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些关于Alkaid的记忆片段，被他的幻觉用于构建“商北斗”这个人。该不会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吧？要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不能再拖了。
幻想出来的菜味道真不错，周伽南揣着心事却吃得饱饱的，又一声不响来到水池前刷锅洗碗。
商北斗从身后抱上来，蹭着他侧颈发情。“伽南，我今晚不走了，好吗？”商北斗伸手进他衣服里，在他胸前抚摸。周伽南呆呆冲洗手中瓷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能怪商北斗色，因为商北斗是他自己心理的投射。
商北斗亲他耳垂，又来扳他下巴索吻，舌头钻进他嘴里舔吮，甜津津的令人神魂颠倒。周伽南被撩拨得意志涣散，糊里糊涂又被他推倒在床上。
第9章 9 童话
两人交叠着腿，面对面抱着。周伽南把脸埋在商北斗怀里，饱满的胸肌触感那样扎实真切，却令他满心酸楚。戏剧性的邂逅，完美的情人，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头上，除非是他自己幻想出的。周伽南伤心地想，原来我这么寂寞，原来我这么渴望有人陪、有人爱，原来我这么想念Alkaid……
商北斗感觉胸口被什么打湿了，低头一看，发现周伽南正撇嘴掉眼泪。
“伽南，怎么了？”商北斗用两根手指托起他下巴，亲亲他濡湿的眼角，“是不是每次射过之后，都不开心……”
周伽南甩头躲开，眼泪堵了鼻子：“闭嘴！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商北斗一时没懂他的意思，又勾头亲他嘴，发出啾的一声。周伽南搂着他脖子崩溃大哭：“怎么办？我要是去看病，吃上药，你就会消失了！呜呜，我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商北斗这才明白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哭笑不得只能搂紧他，轻拍着哄：“不会的，不会的伽南，我是个大活人，真真的……”
周伽南怕他会消失，那不就是舍不得他、喜欢他？商北斗想到这一点，顿时激动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手抱着周伽南屁股，一手揉着他背，乐得嘴合不拢。
“我不会消失的，伽南……”商北斗灵光一闪，赶紧向他汇报，“我找到工作了！下午去试工了，在巧克力厂。你明天还上班吗，跟我去厂里看看？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别人也能看见我。”
“真的吗？”周伽南委屈巴巴用手抹泪，“能免费吃巧克力吗？”
商北斗揉他头顶软毛，笑出声来：“我寻思那肯定能啊！你要不信，我可以先不露面，你去问问人家老板，‘昨天是不是面试了一个这么高、这么帅的中国人？’”
周伽南转念一想，是啊，如果这人其实不存在，自己的屁股怎么会这么疼呢？他劫后余生般抱住商北斗，脸埋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狠狠发泄了一回。
商北斗听项目组那些人说过，周伽南重度抑郁，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除了陪伴，他没有别的能做。于是他只是静静抱着周伽南，轻拍他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喃喃：“嗯，嗯，伽南宝贝儿……”
周伽南哭够了，抽噎着渐渐平静下来。如果商北斗不是他幻想出来的，那就真的有人对他一见钟情？他还是不敢相信。反正都已经这么丢人了，还有什么好矜持的。他问商北斗：“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啊？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你的人很多吧？”
商北斗想了想，认真答道：“一开始是看上你长得好看，后来相处下来，更喜欢你的坚强。虽然你过得很不容易，但你还是很努力、很勇敢地生活。而且，你其实挺有幽默感的，我这么呆的人，都经常被你逗笑……但主要还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不承认不行。欸，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多好看？”
说着商北斗一骨碌爬起来，扭头四下张望，又严肃地冲周伽南点点头道：“对吧？你这儿连镜子都没有，你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吗？肯定是因为你从小太聪明了，聪明成了你的标签，盖过了你其他的优点。所有人一看到你就说，‘这小孩儿真是个天才’，都顾不上夸你好看了。”
毫无说服力，周伽南暗暗点评道，他想证明的结论是“你有其他优点”，却又把“你有其他优点”当作前提来用，这不典型的循环论证？可他这番逻辑混乱的傻话，愚蠢中竟隐约透出些许智慧的火花。周伽南深受启发，不禁反思道，起初他怀疑商北斗是诈骗分子，后来又觉得商北斗是幻觉，说到底就是不相信商北斗这样的人会看上自己。打从有记忆开始，他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智力水平，可这一点，在读研究生期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他的自我认知崩塌了，失去了得以立足的唯一一点自信。以至于现在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觉得自己不配、不会有人爱。
周伽南抬头看进商北斗闪着光的双眼，他不知道那是爱一个人才有的光芒，却不由自主被那双黑洞般深邃的瞳孔诱惑，渐渐沉溺其中，再没有逃脱的意志。
“伽南，明天，我做巧克力给你吃。”商北斗想起沃尔夫的话，复述道，“你知道吗？巧克力是代表爱的食物。”
“嗯。”周伽南答应了一声，商北斗再次吻上来的时候，他没有躲，甚至主动伸出舌头，第一次给了回应。
第二天，周伽南只去办公室待了半天，吃过午饭他就来到商北斗说的巧克力厂，透过操作间的玻璃展示窗，看到了正在搅拌巧克力浆的商北斗。
商北斗宽阔的肩背和挺起的胸膛将白色制服撑得十分贴身，丝滑的奶油倒入融化的巧克力中，被他一双指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搅出完美的漩涡。周伽南看着他专心致志做手艺活儿的模样，不禁脸红心跳，心里忍不住哎呦哎呦地叫唤，好帅一男的，怎么做个巧克力做得这么色情啊，这工作正不正规啊！
最终商北斗端出来一盘用心形模具定型后的巧克力，他捏起一块送到周伽南嘴边，笑眼弯弯说：“刚刚冷却好，尝尝看？”周伽南的脸涨得通红，一张嘴感觉耳朵眼儿都往外冒热气，根本没顾上巧克力是什么味儿。
这时商北斗迅速扭头左右观望，确定没人看着他俩，竟然伸长脖子亲周伽南，用舌头舔他齿缝里的巧克力。
“太甜了吧？下一桶少加点儿糖。”商北斗皱眉念叨着，转身又回到操作间里去了。
周伽南心里一个劲儿骂他死变态、狗东西，抬头看见玻璃上的倒影，却发现自己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从此两人就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蜗居里过起了同居生活，白天各自上班，休息时一起逛超市、散步，吃饭，做爱。
长久以来，周伽南总觉得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配得上周围人对他的赞誉和期许；他感觉自己像往山顶推石头的西西弗斯，稍有懈怠，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推倒、碾压，回到一无所有的原点。唯独商北斗不需要他努力。他什么也不做，连动动手指都不需要，商北斗就毫不犹豫、坚定不移地追随他、陪伴他。
可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人，会不会某一瞬间又凭空消失？每次商北斗短暂的离开，去便利店买酸奶，或出门送垃圾，他走出房门的一刻，周伽南都会忍不住想，这不会是最后一眼吧？他不会从此再也不回来吧？所幸商北斗每次都在他的情绪即将跌落悬崖前的一刻，又推门出现在他面前。
可世上哪有完美的爱人，一个多月后，童话故事就露出了背后真实的一面。
周伽南渐渐察觉，不知从哪一天起，商北斗不再像最初那样眼里只有他。商北斗开始盯着手机，有时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甚至两人刚做完、气还没喘匀，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周伽南不知道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总会在最初的激情褪去后进入平淡期，他太缺爱了，他需要时时刻刻的关注，需要很多很多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他甚至不知道怎么问、怎么说。
这一天他终于憋不住了。商北斗放下手机去冲澡的瞬间，周伽南抓住屏幕还没熄灭的几秒钟时间，打开了他刚才浏览的界面。
是相册，满满的，全是商北斗和一个女孩儿的合照。照片里他和她用手指拼成心形，她摸着他的胸肌冲镜头回眸笑得甜腻，他喂她吃巧克力。
第10章 10 放开
周伽南感觉胸腔里的空气瞬间被抽走，憋得无法呼吸。女孩化着精致的浓妆，头发染成金黄色，笑容甜美却做作。这花里胡哨的穿搭风格，笑起来一口歪七扭八的龅牙，显然是樱花妹。细看之下，这组照片摆拍的特征过于明显，商北斗的表情小心翼翼，像个道具。
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紧紧咬住酸软的牙关，划动屏幕打开ins图标。果然，这女孩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日本小网红，最近商北斗与她互动频繁，她在不同日期发了好多次与商北斗的合照。周伽南紧张得手都在抖，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日文扫描翻译。
“欧洲探店·百年老店的中国巧克力师！”
“对待巧克力像恋人一样温柔”
“雕刻我名字的特别款哦，太喜欢了”
“欸？真的没关系吗？巧克力师亲手喂人家”
“每一口都是恋爱的味道”
……
一条比一条更露骨的暗示，下面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竟有脑残网友排队回复“请结婚”！周伽南恨得攥紧拳头。
最恶心的就是这张，偏偏又忍不住双击屏幕放大了使劲看。吃巧克力你好好吃呀，摸人胸口干嘛？！那是商北斗身上周伽南最喜欢的部位，是他每晚都要抱着、贴着、摸着才能睡着的人肉枕头。这是谁啊，就让人摸？！怎么这么没有节操！
心里堵得快哭出来，脑子却转得飞快，周伽南点开商北斗与她的私信窗口，看到商北斗最近发过去的一大串日文。
他说最近店里迎来许多来自日本的贵客，大家都很喜欢miko酱，因此也顺带着关照他，很感谢miko酱帮忙宣传。这个miko酱的回复，周伽南看了气得头晕，她居然说，大家喜欢北斗君，是因为北斗君就是一个能带给人幸福的、像巧克力一样迷人的绅士呀！商北斗回复说，哪里哪里，miko酱才迷人。
周伽南平生第一次想骂脏话，但苦于没有这方面的词汇量储备，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嗡嗡的。原来这半个月商北斗成天抱着手机，就是在跟这位“迷人”的miko酱聊得火热！他又点开相册往上划拉，想看看这两个“迷人”的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的，结果发现了更不得了的情况。
Miko酱已经不是第一个，商北斗还曾跟一个整容整得鼻尖发亮、大冬天穿短裤白袜的泰国男的勾肩搭背；对待祖国同胞自然更加亲热一些，直接把人家小姑娘公主抱托在怀里。喂人吃巧克力是常规操作了，看样子全亚洲各族人民都张着嘴来商北斗这儿打过卡了。
这哪是在做巧克力？这不就是在做鸭？！
周伽南顺着商北斗的ins跳转到他的facebook和twitter，终于看明白这是一种营销策略。巧克力厂招聘商北斗这种形象和气质的亚洲人做导购，原本打的就是“男模经济”的主意，通过与这些社交媒体上的网红擦边互动，吸引更多亚洲游客和网友来消费，开拓远东这片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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