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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都，他出事是几年前，送我东西要在更早……我怎么知道……”
“你个蠢货！那他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丢掉！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你真以为他是对你好！要是他也杀了你我怎么办！我们家怎么办！……”
曹微月咬着嘴唇，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哥，他对我们家一直挺好的，我、我还一直当他是跟你一样的哥哥呢，我真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曹微明沉痛地扶额闭眼，在地上坐了下来。他想到过去的很多事情，包括母亲怀微月难产的时候金圣贤跑去学校找高老师的事情，是不是微月知道当年的事，知道自己的命和金圣贤相关，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他一样地恨他呢？
曹微月也缓缓蹲了下来，把曹微明扶到椅子上。
“哥，你就是压力太大了，人都不在了，案子也都解决了，想点开心的吧，不要沉湎在过去的痛苦里了……我们都得好好的……”
曹微月记得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性格比较刺，跟同学们还合不来，就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过了很久的寄宿生活，直到有一天传达室的大爷跟她说有人找她，她去看发现是金圣贤，难得见到熟人特别高兴，金圣贤带她在附近吃喝玩耍了一天，课都没让她去上，听她抱怨学校生活多么无聊乏味，老师一个个跟怨妇怨夫似的没好脸子，同学之间也内卷得厉害，最可恶的是她亲哥还不如这个外来的哥哥，老说周末就来看她，永远等不到人。
“啊，警察就得忙死啊，切，还不是心里没我这个妹妹。”
金圣贤说，他是真的忙呀，你得多体谅他。
然后他就从包里拿出几个木刻小象给曹微月。
“我在泰国玩的时候看到了，就给你买了，哎，不许告诉你哥啊。不然再不带你吃吃喝喝了。”金圣贤笑道。
曹微月眼睛都直了，她就喜欢这些小玩具，她亲哥不知道，金圣贤却知道。
“小金哥，你咋这么好嘛！哎！我拿我哥换你到我们家来怎么样！把他踢出去，不要他！”
金圣贤笑得前仰后合。
“我当不了你哥呀，但是当你嫂子进你家的话你要吗？”
曹微月一愣，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是喜欢我哥呀？”她嘻嘻问，以为金圣贤又在说什么玩笑。
“嗯。”对面的人温柔笑着，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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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微明早早送高兴去上学了，因为运动会的原因，高兴就比往常还要高兴。一路上兴奋地跟曹微明说了好多学校的事情，小手还拉着他的大手急着要去小卖部买彩笔。
“姐姐不是给你买了吗？”曹微明笑。
“可是我又看上了新颜色嘛。”高兴也跟他嬉皮笑脸的，知道她说啥他都答应。
“你呀，真是。”曹微明甩着她的小手晃来晃去的，心想这鬼丫头，坑了姐姐再来坑哥哥，不知道像谁。
在小卖部的时候，曹微明看到有个小男生发现了高兴，老是往她这边看，但是曹微明看过去的时候那男孩又像是害怕似的躲躲闪闪。
“那是你们班的同学吗？你朋友？”曹微明觉得是自己的形象把人家吓着了，他跟个李逵似的，又黑又壮，还因为职业病常年看着一脸凶相，小孩子不怕他才怪。
高兴看了过去，发现那个男孩，立刻皱起眉来。
她招招手让曹微明蹲下来，在他耳边说：
“就是他不给我写作业！害得我一个人写了两遍！我都要气死啦！”
哦，原来是这样，曹微明笑了。
把高兴送到校园门口，曹微明看学校跟二十多年前确实不同了，翻修了不少，操场也多了橡胶跑道，不再是以前的那种土操场了。他这些年当警察需要记的事情太多太多，闲下来才发现其实什么都没记住，但却永远记得他跟金圣贤以前在土操场上打闹着玩的样子，他甚至有一种能够穿越时空看到曾经的他们在土地里翻滚的小小身影，于是感到旧时光里带给他的莫名的幸福是如此难能可贵。
他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好像当年的金圣贤，但其实是妹妹控诉的那个不给她写作业的男孩子，他跑到学校门口的一棵树下躲了起来，时不时探出小脑袋往他们这边看一眼。
曹微明蹲下身把高兴从肩上滑下的书包带子给她拉好，捏了捏她的小脸，跟她说：
“好好上学去，哥哥下午就去看你们的运动会。”
高兴跑上去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还有啊，不要跟好朋友闹别扭，哥哥以前就是跟好朋友拌嘴出了事，后悔了一辈子呢。”
高兴想了想，点点头，跟她哥哥挥挥手，转身朝学校里面跑了过去。
曹微明看到那个男孩迅速从树后钻出来，跑上去拉高兴的手，高兴不高兴地甩掉，他又急着去拉，然后曹微明看到他是在往她手里塞玻璃纸包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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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微明回到家里，接了个电话，说是他要的骨灰已经叫路过云雀镇的卡车司机带回来了，让他去接一下。
曹微明急忙跑了过去。
司机把一个四方形的骨灰盒交给他，递给他一张单子，说你在这上面签个字，骨灰就算是你的了，殡仪馆就不管了，对了，你是家属吧？你是这个金姓死者的什么人？要不是家属我还得叫他家属来签字啊，出了事我不担责的啊。
曹微明在上面速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道：
“我是他爱人。”
第65章 65 中了他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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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喜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了发送，周遭的世界全都安静了下来。
《失范行为》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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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喜的第一册 书已经一周前被出版社告知已经印发出版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姜冬的提议，选择了逢春出版社，枯木听着不吉利，他不喜欢不吉利的东西，而且其实也是不想拒绝姜冬的好意。他出院后跟姜冬通电话的时候感觉他不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提到儿子，而是有意无意避开姜淹的名字，语气虽是努力保持和平但还是不免听出伤心。徐喜就猜到姜淹这个混蛋肯定也对他自己的父亲说了还是做了些什么了，他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跟姜冬断了电话。
徐喜跑到附近的书店去看自己的新书卖得怎么样，其实印发的不多，买的人也少，比起那些热销大部头的网络小说，他的就只是被放在书店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上前随便翻了翻，看封面设计还不错，内容删掉了不能出版的情色和虐待、一些过于扎眼的黑暗血腥的部分，然后整本书就更显得单薄了起来。
徐喜在书店待了一天，看到十几个人来买走了他的小说，而儿童绘本故事书倒是买得风生水起，徐喜想，他当时没事干写什么色情推理小说，就该去写简简单单的儿童文学骗骗家长和小孩啊。现在虽然他的书出版了，但这也只能证明他靠这个饿不死，可也确实像他爸说的那样，没什么远大前途，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但此时虽然想着没什么前途的事情，徐喜却全然没有那种失落的心情，可能是因为某个人吧。
徐喜想，不知道姜淹会不会看到。当时被关起来的时候说气话，对他大吼大叫，说死也不会写大结局了，想逼他就范，没想到最后闹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姜淹看到还是希望他看不到。
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能够想象出姜淹拿着他的小说跑过来跟他讨论剧情的样子，那疯子自顾自地把他锁进怀里跟他高谈阔论的时候，他还得一遍遍让先等会儿，他得看他前面写的是不是那样。
再然后就是到床上继续……
徐喜捂住发红的脸，暗骂自己怎么也跟那个傻逼一样欲求不满了。
他定了定神，仿佛是不死心似的又去翻了翻评论区，但是也没有找到只属于他的小金鱼。
不知道姜淹看到在大结局里，曹警官终于承认了对一个杀人犯的爱，是不是会感到一些庆幸和安慰呢，毕竟他那么喜欢这两个角色。
如果是以前，徐喜会多么希望此时姜淹是在他身边的。
但是现在，他无比希望自己是在姜淹身边的。
他对姜淹的思念已经让他感到痛苦了。
徐喜在书店待得时间越长，就越是想念那个疯子了。
要怎么旧事重提呢？直接去找姜淹吗？万一那个疯子又发疯把他一辈子关起来做那种禽兽事该怎么办？或者他如法炮制，学着姜淹囚禁他的样子设计把姜淹也绑过来？不行不行……那可是犯罪啊，他怎么能跟那个混蛋干一样的事情，疯了吗这不是！姜淹犯罪有能耐不进局子，他可没那个本事啊！或者是……
徐喜走出书店，抓耳挠腮地揉乱头发，他发觉自己无计可施。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猛地以为是姜淹，但是清醒过来才意识到根本不可能，是陈敏打来的。
陈敏说下午突然降温，天气预报说快要下雪了，徐喜他爹还在鸽子公园跟糟老头子们瞎谝不回来，让徐喜从家里拿个大衣去给他爸送过去。
“我快疯了，这么冷的天他不回家烤暖气干什么玩意儿呢他！我看他是不想要他那条腿了！哎呀我真是……怎么谁都要让我闹心！”徐喜没好声气地跟他妈抱怨他爸。
“人老啦，倔得很，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快去送，现在闹个感冒可了不得。”
徐喜拿过父亲的大衣，阴着脸跑到鸽子公园去找他爸，大老远就听见他爸在那儿扯着嗓子，还跟几十年前在军队里训话一样的大嗓门，不知道的以为他又在骂人呢。
徐喜把衣服给他爸穿上，他爸不满，说就你妈一天天事多，可就冷死我了。
徐喜想，真要命，他爸怎么说话跟个林黛玉似的，他就是被拿来挡枪的紫鹃。
那些老头子们见徐喜来了，也就没跟徐正浩聊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徐喜按他妈的要求等着他不着调的爸，等他坐累了就把这个腿不好还爱四处跑的不懂事的老人送回去。
徐喜坐在徐正浩旁边的椅子上，父子俩中间隔着一棵枯树。
刚立冬没几天，没想到世界就冷得这么快了，公园的树上都只挂着疏落的叶子，有的是全枯了。
徐正浩一个人在那儿听广播，把老式收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徐喜不满，他还正想着自己的事，想着怎么去找姜淹，怎么跟他说自己这些天想明白的事情，然后被徐正浩的广播声吵得无法思考。
“爸，你小点声，扰民呢。”
“哪儿有民？你没看别人都回家了吗？”徐正浩不为所动。
徐喜想，你还知道别人都回家了就你在这儿坐着给别人添乱啊。
“你们年轻人，一天天就知道写那种没品味的小说，你该多听些国际时政，你知道中国现在被美国那个龟孙逼成什么样了吗？年轻人，多关心多关心时事热点，立大志做大人，我怎么看你没一点儿担当呢……”
徐喜内心烦躁，他刚要夺了徐正浩的收音机自己调小音量，突然听到收音机里传出的一则法制新闻。
“……青年律师姜淹此次代理的案件是发生在B市辖区内的一桩轰动全国的刑事案件，B市中级法院拟于下周三开庭审理，届时会有大量新闻媒体跟踪报道案件相关。此次案件较为特殊，犯罪嫌疑人张某于2012年……”
姜淹因为工作来到他所在的城市了？
徐喜的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他抢过徐正浩的收音机一一听完，确定是他认识的那个姜淹，不是别人！
他又把收音机扔给徐正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回跑的时候在徐正浩错愕的眼神里狠狠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你疯啦？干什么你！”徐正浩扶着公园椅扶手颤巍巍地站起来要去拉他，徐喜立刻摆手爬起来道：“别扶我！”
徐正浩愣在原地，看着徐喜不顾脸上磕破的口子，跟疯了一样一阵儿风似的跑出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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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喜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他知道他是中了那个疯子的毒，但他可能甘愿就此被他毒死了。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仔细捋一捋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做最后的决定，因为可能这个决定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他可能会再一次后悔爱上这个疯子，他跟他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他越想越乱，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徐喜感到心脏完全不听他使唤，越是想要冷静就越是心跳加速！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翻到今天的法制新闻，点进某官媒采访的姜淹的视频。
徐喜看到了视频的姜淹，姜淹确实在他所在的城市，背后甚至是徐喜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徐喜发现姜淹瘦了好多，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一看就知道因为过度悲伤而憔悴。
他不知怎的一阵心疼，鼻子一酸，赶紧关了视频。
真的能接受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他吗？真的能接受失去一个疯子、一个变态吗？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吧！
但其实姜淹不只是监禁了他，某种程度上说是其实是救了他。虽然徐喜不愿意承认被这样不正常的人所拯救，但他确实在姜淹身边曾经感受到一丝救赎的意味。
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横尸在黄浦江底了。就算被打捞上来也还要忍受世人的指指点点。还有他爸妈，他本就没怎么尽过孝，这次更是要让父母在痛苦和寒心中了此余生……
他能继续写小说，能够一点一点捡起自己的爱好，曾经的豪言壮志，然后一一实现，到了今天终于有了一点微不足道成就，不再沉溺于过去的自我否认自我厌弃自我抛弃中，难道不是因为姜淹给他的爱吗？那样毫无保留的、毫不遮掩的、那样赤诚和热忱的爱……
姜淹以一种最为极端的方式把他从浑浑噩噩的人生中生拉硬拽出来，逼着他重新审视自己和自己的小说。然后依稀明白就算死亡是所有人的终点，是不是也应该珍惜跟爱人在一起度过的本就不算长的生命呢？
徐喜猛地生出了给姜淹打电话的念头，心已经跳得能听见它在胸腔里咚咚声。
他不信心里的邪，于是跑到公园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一个骰子，他跟自己说，要是投到6就打电话，只能投一次。
六分之一的概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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