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逐流心思缜密,只略思之,便已有决断:
“江枫眠娶的妻子败家,可祖荫未尽,魏长泽与藏色散人当真是仁义,被人这么糟践还来援手,江枫眠,你运道。”
江枫眠咬牙不语,他能说什么?还可以说什么?
长泽夫妻年年回莲花坞来祭祖,都被虞紫鸢给挤兑得脸上挂不住,小无羡干脆自拜清河聂氏门下后就没再登过莲花坞的门。
在除她娘家眉山虞氏,亲友邻近都让虞紫鸢得罪干净之下,怕也只有长泽还念旧,肯带妻来援了。
虞紫鸢跌坐于地,抱着失去金丹的儿子双目通红,听得温逐流此言,疯虎一般脱口而出:
“什么来援,分明是赶来看笑话的,等我母子失了金丹后才赶来,好让我自请下堂,给她腾位子。”
“三娘子……”
此言一出,不光吓温逐流一跳,也惊得江枫眠连剑都差点儿脱手,王灵娇更是瞪大眼,双目闪闪,连想拿刀给虞紫鸢脸上添几道疤的主意也先丢一边,甚是八卦的插言:
“藏色散人可是有夫有子的,她怎会……”
“怎地不会?那女人朝三暮四的,连蓝家那老古板都撩得心花盛放,嫁魏长泽也无非其身份低微,她要再做什么也方便。
哼,蓝启仁算什么?不过是虚名无权之辈,哪里比得上嫁给云梦江/氏的宗主合算?!”
温逐流听得嘴角直抽抽,对江枫眠简直是同情再加十万分,这娘们儿脑子有病吧?
别的事,许是温逐流不清楚,魏长泽与藏色的事,温逐流当时可也同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是亲眼围观过的。
魏长泽那可是被藏色半强半哄叼走的,藏色宝贝她那夫婿跟什么似的,连亲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又岂会因区区莲花坞,看上已老成槐树皮脸的江枫眠?
论当时世家公子中貌好势大者,兰陵有倾国牡丹之称的金光善在,当时的金光善容颜之盛可称国色,当时公子榜上第二,其子金子轩尚不及其十之一分。
清河有聂锋,当日的聂嘲风乃是公子榜上第一人,不仅容颜绝色,其家世雄厚,自身更是勇武,为众家仙子倾慕。
姑苏青衡君乃是公子榜上第三名,家世什么的都不输前两位,就是不及那俩祸国殃民而已。
魏长泽却是公子榜上之四,他虽是家臣出身,便才学容颜不输于人,与江枫眠并肩时,其风华更有胜之,只为人谦恭,从不与江枫眠争锋而已。
云梦江枫眠,却是公子榜中第九,若不是为人及家世皆居五大世家之一,跌出前十去,也未可知。
所以,虞紫鸢是哪只眼看出,藏色会舍魏长泽而就江枫眠?
“江宗主,如果还有以后,给你夫人找个好大夫,看看脑子吧!”
王灵娇嫌弃的站开几步,她都不想再看一眼虞紫鸢了,这女人八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不小心沾上她的血,也不知会不会被传染上。
“你……”
被王灵娇如此嫌弃的眼神望着,虞紫鸢差点儿给气晕过去,她灵力尽废,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王灵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逐流也无心与江枫眠缠斗下去,他耳目甚灵,已听到有人往这边杀来,且一定不是温氏修士,便忽地将江枫眠剑势旁引,身移王灵娇身畔,将之携而远遁。
援者确是魏长泽夫妻及藏色的师弟晓星尘和弟子薛洋,还有名出身白云观的散修宋岚。
修者耳聪目明,虞紫鸢又吼得那么大声,几人还有什么没听见的?
藏色是顾忌自家夫君同江枫眠的情谊强忍怒气,魏长泽是左右为难苦笑一脸,晓星尘与宋岚则看天望地甚是无语,被救下的众江/氏子弟是尴尬难言只恨不能掩面而逃。
独薛洋却是年小气盛口不饶人,张口就骂:
“感情,咱们一番好意来报信救人还有错?自家长得丑管不住男人的心,却恨别家瓶里的花娇,什么德行!
师傅、师姑、师姑丈,我们快回吧,再站下去,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
我们自家人好办,人宋道长清清白白的俊秀儿男,让人编排得乱七八糟,还怎么找仙侣?”
“少胡说!”
晓星尘轻刮薛洋鼻尖,看自家小徒弟猫崽儿似的眯起眼,笑得满脸顽皮,也不觉轻笑,随手把颗糖塞薛洋嘴里,看他露出心满意足的天真之色,心中也觉郁气尽散,冲藏色施礼温言:
“师姐,此间已暂无事,为免让师姐为难,我还是把这调皮蛋带走吧,也免得罪江宗主的夫人。”
“人都救完了,还留什么留?长泽,走!”
藏色脸色微沉,端丽颜容尽笼霜冷,她非因魏长泽不放心江枫眠,原是不肯来的。
如今,辛苦来援,还要被人如此委屈辱骂,是真当她没脾气是怎么的?
魏长泽也知实在是委屈了自家妻子,左右江家之难已暂解,他也不愿进去听人疯言冷语,便也点头应下。
宋岚原是在路上与晓星尘相遇加入其中,早闻听江枫眠的夫人是个拎不清的,可没想到是这么拎不清,惊吓之下,自恨不得早离为上。
故,待江枫眠迎出时,早已鸿飞杳杳,再无踪迹。
不过,江家这辜恩负义,骂走拼死上门相援道友的名声,可是借温氏中人的口给传了出去。
紫蜘蛛虞紫鸢,及她出身的眉山虞氏一时是声名鹊起,然却非美名,乃是恶名而已。
第十六章
因念同为仙门世家,祖上也曾交好,不净世也是派了人手相援的,只援者御剑不比得虞紫鸢的嘴快,落在江枫眠的后面到。
虽听见那位虞夫人的刻薄言语,可受家主之命,又看江枫眠持礼谦恭,众修士也不便挑礼,只莲花坞显是呆不得,只能护之另择去处。
原本众修士想着抄近途护之避往不净世,不净世人多堡固,且这一路已为聂氏所控,行走起来不会有危险,加之堡中藏色散人爱徒温情姑娘又通医术,正可为之疗伤修养,正是合宜。
却不想那虞夫人犹若疯癫,说什么也不去,只说要往眉山虞氏而去。
苍天,这云梦到眉山一路全是温家修士把控,你们这一家伤的伤、残的残要如何行?
说白了,就是没拿咱们这些来援的命当命,要我们拼上性命护送你回娘家不成?
虽话不能如此出口,可修士们也没个好脸,领头修士乃是聂瑾的得力助手,最是口快心直,也不看虞紫鸢母子,只对江枫眠与余下又伤又累众江/氏门人弟子们道:
“往清河不净世这一路,大公子早已扫除干净,又有各家修士接应,应无大碍。
若往眉山去,路上却尽是温家设下的关卡,我们一起走动静太大,分开去又不便照料,所以,江宗主……”
“去什么清河,难道当我不知藏色亦在不净世吗?就去眉山,我虞家还在,就有重回莲花坞之时。”
虞紫鸢语声凄厉宛若夜枭之音,让人平白觉得背后生寒,不由小退数步避开,心下厌恶更生。
“三娘子,没有什么虞氏了……眉山虞氏,已投温旭……”
江枫眠微闭双目,再睁开时已然带些许湿意,看着狠狈不堪却依旧暴躁的妻子,颓然轻语:
“那位姚宗主,根本不是受温氏的追杀,而是他投靠温氏仗势屠戮其他仙门,被聂家大公子明块下了格杀令,欺我不知,假言受温氏所追杀,而哄我护他往眉山远遁。
虞氏,与他相同,都已投效岐山……”
“什么?不……,我不信……”
虞紫鸢双目似将滴出血来,瞪着江枫眠,试图看出他所言为虚的证据来,可她失望了,她只看到丈夫眼中的疲惫与悲伤,却没有半分心虚。
陡然,虞紫鸢气息一窒,抓住江枫眠的袍角,惊惶的问:
“厌离呢?厌离跟你去的眉山……,我们的女儿怎么样了?你说话,你说呀!”
“是厌离偷听到她外祖与姚宗主的谈话,偷偷来告诉我……,三娘子,是你父亲、他……那是他的亲外孙女,他竟然……”
江枫眠终是忍不住泪落,别开头不看虞紫鸢。
时至今日,若说江枫眠对虞紫鸢对虞氏无恨,那他才真是傻到家,可怜他的女儿,温良柔顺,从来对人以善,却不想,未曾丧生于他人手中,反被“亲人”夺命。
“不会,我父亲怎会如此,你骗我……”
虞紫鸢尖利的声音象刺破宁静的利刃,惊起鸟雀飞散,众人皆不开言,只静观她癫狂模样。
江枫眠别开头去,如今虞紫鸢的信与不信又有何要紧?
当日在云深不知处时,青衡君他们的提醒他不是没听进去,只是时久日深,又念着已是多年夫妻让让无妨,只要想法子把江澄那被教歪的性子扳正过来,余者尽是小事。
可谁料,风云乍起,惊变只在须臾,独子金丹被废,又谈何以后?爱女惨亡于其外祖之手,这仇又当如何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江/氏家训,怕是再无人承继了。
“去不净世。”
金丹被废后便不言不动的江澄,忽地开口,以种决然而不可逆的语声开口:
“云梦江家但有一人不亡,都当记今日之耻,我江澄但有一口气在也会重修道法以报前仇。
眉山虞氏?他满门老小都当为我姐姐偿命!”
“江澄,你疯了?那是你的外祖!”
虞紫鸢惊惶失声,满面泪痕的她全无素日的高傲与明艳,狼狈憔悴一如寻常凡妇,瞪着自己的儿子失声大吼:
“你难道还想犯上……”
“虞紫鸢,你若还记得你是我阿娘,就该记得,死的那个人是我阿姐,是从小姐代母职照顾我的阿姐。”
江澄杏目带寒,说出的每个字都象浸透冰寒的刀一样直刺入虞紫鸢心里:
“在你每次只顾吃醋争风胡搅蛮缠时,忽略我、看轻我、拿我撒气时,陪伴、开解、教导我的阿姐。
虞氏?你嫁给江家人,早为江家妇,还口口声声以虞氏女而自傲自矜,从不肯听父亲的你的解释,你的姻缘是你自己毁的,从来不是别人。
至于什么外祖,他若好好的做人,自然是我外祖,可他杀了我阿姐,我就要灭他满门,如此、而已!”
“阿澄、阿澄……,江枫眠,你儿子疯了,你没听见吗……”
虞紫鸢是真的被江澄吓到了,她感觉得到,江澄说的是真的,他是真要杀了自家父兄满门,不管用什么办法。
江枫眠有些意懒心灰,也不愿理这对母子的言谈,他只回身去安排弟子们收拾打点行装。
——总不好白去不净世打秋风,他江枫眠还未入土,便不能丢了江家脸面。
至于江澄想灭眉山虞氏满门,还是先到不净世后,看聂、蓝二位老兄是否有法子让这孩子恢复再说,现在说什么,也就是说说罢了!
“我要去眉山,我要去……”
虞紫鸢见江枫眠不理会她,疯了样起身去抓江枫眠,却不想江澄满脸不耐在她项后一击,将之打晕丢给身旁位女弟子,吩咐:
“灌几丸麻药让我阿娘好好睡,总之这一路上,别让她吵,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是,大师兄。”
女弟子有些腿软,此时仿佛冷静自持的江澄比之往日那暴躁易怒的江澄更可怕,让她只想远远避开。
江澄才不在乎自家此时在众人眼中是何等模样,他只知晓最亲最疼他的阿姐不在了,没了阿姐,这世间,还有什么好在乎?
第十七章
不净世中确是各方才能之士皆有,温情又是医中高手,确也救下过不少受伤的的仙门才能之士。
只这金丹被化却非寻常,温情往抱山散人处寻教,也只得个剖丹之法。
然,非是至亲至爱之人,谁又能忍得两夜一日清醒着,忍住痛将自家金丹剖换于人?
且,既为至亲至爱,又怎会接受这种拿亲人之痛换来的金丹?
所以,此法根本算得是无用。
但,江澄却不做此想,他到以为可行。只要擒下敌手,以其重要之人相胁,纵是敌者,也不得不自愿忍痛献丹。
江澄原以为说出来会得众有相附和,却不想,只引来几许防备与冷然目光。
青衡君更是摇头闭目,轻叹着对江枫眠道:
“江兄,虽君子不出恶言,然,相交时久,还是劝君,另择良配另诞佳儿教养,否则……”
聂嘲风就更直白,冲江枫眠甩去个大白眼,道:
“吾家四子一徒,任出一人亦为世之龙凤,江兄尚年壮,加把力气,也能得上个佳儿女才是。”
呵~,这是嫌弃他江澄么?
江澄冷笑不止,他才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法,他只想要恢复自家金丹与灵力为阿姐报仇,别人?他在乎么?
江澄自然是不在乎,在乎江/氏家传的从来只有江枫眠,并无受虞氏思想教导的虞紫鸢母子。
江澄在到不净世的路上就已思尽各种方法,纵是换丹不成,他也有别法可用。
那是招险术,是江/氏一位先祖在游记中提到,曾有位邪修所用的恶毒法子,名曰:换生。
所谓换生,更直白些说,叫换身。
那邪修曾身染恶疾,命不久矣,因不甘自此辞世,而想出此种邪法,将自家头颅移生于旁者之躯,只要头在,寿可永生。
江澄想到的是,既身可换,那换个资质上佳有金丹的身躯,自然也无须再去赌那五五分的剖丹之术。
那位江/氏先祖只怕的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家的后人居然也会打上这恶毒法子的主意,否则定悔将之详录以示后辈。
只是这“换生”之法到底也未及换丹稳妥,于是,江澄还是把主意打在换丹上。
江澄并不惧温情不帮他,因为温情有个最大的弱点,她的弟弟温宁在,拿捏住温宁,不惧温情不帮他。
而在此之前,江澄得寻到适合换丹的人选,至少得是颗配得上他江澄的才是。
其实,世家子弟,少年才俊中,公子榜上前四位尽归不净世,江澄纵胆大,也不敢这么去摸老虎鼻子。
11/2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