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来,虽难受的不是耕作的苦,却是那肥水的,臭。
“该!”
小肥猫崽儿惬意的在绿玉榻中翻了个身,这是金陵谢爷谢流芳送来的节礼,躺在上面遍体生凉,汗渍不生。
旁边还有小副官张云山皱巴着小脸儿,用扇轻扇冰盆,让凉意缭室清凉,却又不会让湿气沾染上猫崽儿。
毕竟,这位猫爷若贪凉生了病,那“锅”可是他的。
齐凛肥猫崽儿贪凉,只着了身淡淡雨过天青色的薄衫裤,光着双胖嘟嘟白生生的脚丫子,白白小肚子在被滚皱的薄衫下露出,抱着凉玉枕睡得象只小猪。
八爷回房时,便见自家猫崽儿这乱七八糟的睡姿。与旁边苦巴巴拼命睁大眼与睡神做斗争,还兼顾着给猫崽儿打扇取凉的小副官张云山,那张睏得睁不开眼的小脸。
桃花坞,乃是八爷亲自布置的居所,翠竹碧荷,水送风凉,居于其中暑热难袭,却也难避夏乏,犯睏,也就是自然的。
别说肥猫崽儿与小副官,就是来桃花坞蹭凉的尹晗,与小满、兔宝宝及小黄鼠狼黄夜明这几只,都是终日昏昏,睡之不醒。
八爷抬手间,一袭清凉的冰丝薄毯出现掌上,抖开来为亮着白白小肚皮,睡得已在榻上打横的猫崽儿盖身上。
看着猫崽儿在梦中咂嘴,似在睡梦中还在啃吃鱼干儿,贪馋小模样儿,惹得八爷破颜轻笑,犹如这夏日满池艳色芙蕖中,开出朵清冷的纯白如雪的冷莲来,遗世独立而风华绝代。
八爷原是准备去,把自家那不靠谱的族叔齐轩拎回来,毕竟他可不想接手那一堆琐事。却没料到,张启山闯入黄泉道,让他不得不归。
只是,张家亲兵“怀孕”一事,却让八爷歇了,再继续收拾张家这俩只的心思。
若他所料不错,张启山,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东西,纯阳男身却然“有孕”,真是,有趣啊!
张启山却半分也不觉有趣,谁人见到日日相处的亲兵,一夕之间大了肚子,还被告之是怀孕,都只会觉得惊慄万分好么。
齐家人之所以不接张启山之请托,非为不敢不能,而是不愿。这件事只要一听,便与阴德之事有关,纵齐氐之人德厚,但无八爷的手段,也就不欲轻招此事。
何况,八爷看这位“张大佛爷”不顺眼,他们又不蠢,为帮一个“讨人嫌”,去得罪自家家主?
又不是,有病!
这会儿,有病的是张启山,桃花坞的地可不是那么好种的,就连身为精怪的小满它们,用上法力也不过能一日耕种一亩地,又何况肉体凡胎的张大佛爷?
纵有穷奇在身,也不过多加几分助力罢了,需知,桃花坞种的谷稻乃是灵植,每植一株,耗的都是法力。
于是,做为惩戒,张启山植禾一亩,耗尽了穷奇一半的精力。
别以为八爷不知,张启山因何能闯入桃花坞!
穷奇受罚,身为宿主的张启山自也难过,于是,八百年都没得过的风寒寻上门来,让他光擤鼻涕就把鼻子捏得通红。再衬上那双红血丝的眼,整个一只,病蔫蔫的呆兔子。
齐凛这只小淘猫,见此哪有不取笑的?于是,张启山顶着张生无可恋的脸,被这只外皮有九成与自家相似的肥猫崽儿,笑了一路。
第一百零四章
红落翎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张府大门一步,他是戏子不错,可不代表他时时都想演戏。
什么叫做“二爷色艺双绝,不过小小变声术而已,相信我,没事儿的”,我“没事儿”你张启山个头!
那陆建勋又不是死人,我口技再好,也变不成你张启山。他若要见你,让我去哪里变张与你一模一样的脸来?我又不是齐小爷,那位猫爷可与你像了九成。
再加上这一屋子大了肚子的亲兵,张启山,你这个锅,丢得,可是真好!
红落翎在这里气得咬牙,还得假扮张启山的声音,称病以避那陆建勋的试探。
而比他更气得牙痒的,却是那谢九爷谢解语。这位倒霉催的“财神爷”,竟要接手张启山手下全部的“生意”,帮忙隐藏起来。
毕竟,无论何种缘由,“发丘”之事终非正途,易惹人诟病。
那陆建勋此来,本就是为拿捏他张启山的短处,又如何能让这一切摆上明处,让“九门”落得昔日下场?
谢解语为人刁毒阴损,对朋友却是没得说,对敌人却常剑走偏锋,昔年的托付谢解语处置得极好,如今,张启山也相信他能处理得更好。
于是,倒霉的谢九爷,也被抓了差!
原本,谢解语是不肯的,他自家还有生意忙不过来,但,张启山张大佛爷却捏了他的短:齐家在长沙“奇门八算”的香堂中,有一位女算师,聆风,是谢九爷心上的那位。
为了这位女算子,谢九爷在张启山未入长沙前,把那小香堂,护了个死。连只公蚊子,也难靠近聆风一步,还得让人家“生意兴隆”,委实费心呀!
因此,一见张启山及八爷等四人,最开心的不是那堆大肚子的,而是这俩被陆建勋“折磨”得要上吊的俩人。
全然不顾,张大佛爷还眼红鼻红的病兔子样,账本及各种文书丢了就跑——快被陆建勋的各种试探折腾疯了,偏还不能将那小子给宰了,真是,憋屈呀!
张启山是真没应付猫崽儿的力气了,齐凛那张小猫嘴儿利得比刀子还快,又有八爷撑腰,他是要蠢死才会去怼那只猫。
只是,有只猫崽儿在旁边撒欢似的折腾,也是件事头疼事,太吵!
张启山的亲兵们大着肚子,在张府客房大厅里横七竖八的“摆”着,把正往嘴里塞桃脯的猫崽儿吓了一跳:
“哇!真的大了肚子,还会动呢!”
齐凛肥猫崽儿那肉乎乎的小爪子,一下摸上离他最近的亲兵那高挺的肚子,水润乌亮的黑水晶一般的猫瞳中,全是狡黠与顽皮。
神气活现如只傲骄小猫,扬着圆滚滚的头,似在表示“尔等凡人,还不跪拜本皇”。
张启山几乎没给气死!
你个死猫崽儿,你没见我的兵已经难受得不行了么?你那只猫爪子还在人家肚子上摸来掏去的,你想干嘛?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给掏出来,烤了吃?!
尽管心里狂野吐槽,张启山却没那胆子真吼出来,“猫主”八爷还在那里站着。
八爷也不阻止自家小猫崽儿,在亲兵间乱摸肚子的动作,反而轻轻浅笑,立在那里如一树梨雪繁花绽,风流儒雅,玉白手执牙扇,不似道者入世,反似仙者降尘。
张启山这会儿可没心思看“美人”,他喘不上气,只能一戳小副官张云山,示意他开口相询。
张云山被自家族兄这一指头给戳得,几乎没跳起来,张家的“二指探洞”可不是白练的,戳上比铁条捅到还疼。
小副官偏还不敢呼“痛”,只能一边偷偷揉腰,一边哭似的扯出个笑脸来,小心上前,低声问:
“八爷,您看,这~!”
“你们这是在比谁闯的祸大吧?霍家在‘三王墓’里掏出对‘镇邪珠’,你们就下个‘鬼母坟’,怀一堆鬼崽子给爷添堵,是吧!”
八爷还没开口,肥猫崽儿已经炸了!
一双猫瞳瞪得溜圆,咄咄逼人直问到小副官的脸上,逼得小副官可怜兮兮的退开一步,畏畏缩缩似被恶霸逼婚的小媳妇儿。
齐凛小猫张牙舞爪,正欲亮出自家的小爪子,在张启山脸上开开光时,却被八爷轻舒臂膀拦腰揽回怀中。
方才还气势汹汹,欲做过一场的炸毛小猫,立马乖顺的把尖尖小爪子一收,粉嫩嫩掌垫覆在八爷手背,一脸甜蜜讨好的“喵呜”撒娇,看得一众旁观者不信揉眼,直以为在,做梦!
八爷修长白皙,似羊脂美玉精心雕琢的手上,执着方淡蓝的丝帕,细心的为猫崽儿把一双手细细拭尽后,方才微握,丝帕化为尘烟,消失无痕。
此举也令得因身体有恙,心绪烦乱,对猫崽儿乱摸不满的亲兵们,心中无端一紧,收敛了几分,不敢动怒呼喝。
八爷轻轻揽了自家猫崽儿走向门外,他还是习惯住在自家府中,何况这府里,还能住人么?
到是齐凛猫崽儿还不至如此目中无人,探头回身冲眼巴巴望着他们的小副官来了一嗓子:
“没事儿,一时三刻死不了,小爷明天上门儿细说。记得,多给爷备点儿好吃的!”
你个小吃货,怎么不吃死你!
张启山一众人,有志一同的皆向天白眼,诡异的在心中同骂这只馋猫不已。
第一百零五章
齐凛肥猫崽儿素来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别看他在八爷身边那个乖巧, 换了旁人便一脸傲娇,全然是“本皇在此,奴才们还不跪舔”的架势。
犹以,在张启山张大佛爷府中,为最。
张府之中,那大佛是他搬的,张启山“佛爷”的名号,是他给立起来的,张府一众也曾受过八爷之恩泽(八爷暗中救过张启山)。所以,在张府,他是老大。
挤开坐在沙发正中的张大佛爷,肥猫崽儿鞋子一甩,便窝在了沙发上。
小副官张云山,顶着左脸的红肿(被猫崽儿刚才甩出的鞋,给拍到了),哀怨着小眼神,将猫崽儿甩到他身上,被接了个左右手的鞋,规规矩矩给猫爷放好。
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红肿,张云山有些小委屈:又不是我要这么早上门请您,干嘛冲我来?有本事,猫爷您,挠死佛爷去呀!
齐凛在沙发上伸了个小懒腰,白生生嫩笋似的小肉脚,一蹬隔座沙发上的张启山,打着小哈欠问道:
“到底什么意思,这么早把爷拖下床?不会是大肚子的那几个,昨夜真的生出几个哪咤来吧!”
张启山抬手轻捏眉心,清削冷肃脸上略有倦容,他一进长沙城,那该死的“风寒”便好了许多。昨日八爷领猫崽儿离开后,他不出半个时辰便全好了。
若说这红鼻“病兔子”的事儿,与八爷家这只肥猫崽儿无关,打死他也不信。
不过,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这只肥猫崽儿是八爷心尖儿上的,他张启山再有能为,又何与鬼神相争?
更何况,在他看来,八爷的存在,似已超越出,他所认之的鬼神之境,那是种更恐怖的存在。
而纵是如此,犹有余地。这余地便是,这只登鼻子上脸,踩在他张启山头上撒野的,嚣张跋扈,气焰逼人的,肥猫崽子。
所以,纵是两世铁血,张启山对上齐凛时,那态度也是极尽包容,堪称温柔的。
同时,张启山也知,这盛夏长沙酷热难酎,猫崽儿此举到也不全是使性子,耍嚣张。
比起桃花坞里的水凉风爽,这里就是个大蒸笼,衣袜周正的被人从床上拖起,确也难为这只小懒猫。
没在小副官张云山背他过来时,把张云山脸挠花,已然是,极讲理了。
任谁被热个半死,好不易才在退了暑气的后半夜睡着,不及天明又被人从带着微凉床上拖起来,脾气都小不了。
张妈极有眼色的送上猫爷爱啃的小鱼干、琥珀核桃、响皮、杏脯等零嘴,外加一大壶冰镇得凉凉的酸梅汤后退下。
张启山把冰镇后,小碗外都挂着凉水珠的酸梅汤,放在肉乎乎的小猫爪子上,看着猫爷舒服的半眯猫瞳,一脸享受的样子,方才递给张云山一碗,自己也捧了碗轻啜,凉透全身,极是舒爽。
正欲乘猫爷给侍候舒服时,套几句话。
一抬头,张启山惊悚发现不知何时,被下仆言说不在府中的八爷,如来去无影的阴魂般,现身在猫崽儿身旁。
清冷如昆仑雪般的清俊容颜,带着一丝难辨的无奈,将那碗镇得冰凉的酸梅汤,自肥猫崽儿的小爪子中拿开。迎着猫崽儿略带委屈与贪馋的小眼神,语声清冽似冰泉流过青石,澄澈而清远:
“你幼受劫难,身子骨不比旁人,纵我为你调养许久,也难经这晨起贪凉食寒。
小满把雪桃放井中镇过,也是极凉的,你还是等着吃那个吧!”
齐凛不甘的看着冰凉的酸梅汤离自己远去,粉嫩小舌头轻舔了舔唇皮,到底还是没有逆八爷的意,伸手牵了八爷衣袖的一角,问:
“哥哥,你连夜追踪,可查到那‘鬼母’的寄身之物了么?”
“查到了,城北四十里外的山里,那个小山崖下有处沼泽之地,那鬼母寄身其间,附身青虫,化为朝生暮死的蜉蝣。
所以,这次,就有劳‘张大佛爷’带人,今晚城外捉虫吧!记住,要抓干净,活着带回来。
否则,就等着看你的兵,下崽儿了!”
八爷素来清冷,纵不喜张启山,对上时也常直接动手,少言啰嗦,今日这般言语,却是恼了张启山为讨好猫崽儿,乱给这只馋猫东西吃。故,方才如此语带戏谑。
毕竟,凭八爷手段,抓虫子罢了,一个法诀便收个干净,又何用张启山带人去抓?
张启山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再心知肚明又如何?此事本就是他求八爷出的手,难不成些许小事也让人家去办吗?
好吧,抓虫就抓虫,桃花坞的地都耕了,还怕虫子么!
第一百零六章
张启山豪言盖天,可是亲身到那沼泽之地时,纵是胆大吞雷,也难免心中发毛。无它,虫儿密密,举目皆是,犹若厚厚黑毯“盖”满这方水洼子。
如此之多的虫儿,若要无一遗漏的捕捉,还要无所伤损死亡,何若青天之难。
“活该!”
小肥猫崽儿蹲在府中,小几之上零嘴堆满,面前更有玄光现影,张启山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小猫崽儿向自家嘴里又塞块儿梨脯,有些微妒的瞪着玄光中,张启山的大长腿。回头看看自家肉肉的小巧手足,小腮帮子微鼓,他已快十八了,但这个子,咳,实在也,委实精致了些。
虽也看上去人物风流,润玉生光,却若玉琢的娃娃,总带着一团孩子气,比之张启山的铁血精悍,实在,有些小。
也因此,小猫崽儿老找张启山麻烦,为的,便是,张启山那比他高挺身姿,以及那身男儿气宇。
真的,好想自家才是那副身姿呀!
不过,他虽此刻不能得到如此身姿,却可在日后获得。如今么,就把张启山拿来耍耍,也算出口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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