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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厚(近代现代)——顾慎川

时间:2023-09-01 06:42:43  作者:顾慎川
  等到蒋惊涛喊停的时候,霍钰成继续流动了五分钟才停下来,他的灵魂回到现实后,才发觉自己已然力竭,他躺在地上,喘得厉害。
  蒋惊涛问他:“现在什么感觉?”
  霍钰成将气喘匀了,才说:“太奇妙了。”
  他更爱舞蹈了。
  蒋惊涛又问:“跳舞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霍钰成说:“跳舞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都属于我了。”
  “很好。”蒋惊涛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要这种感觉。”
  霍钰成坐了起来,咕噜咕噜灌完了一瓶水,蒋惊涛说:“喝水不要喝那么急,也不要一次喝那么多。”
  霍钰成将瓶盖拧上,说:“好。”
  蒋惊涛问:“在新学校过得还好吗?习不习惯?”
  不好,也不习惯。
  四平县的教育资源比较落后,霍钰成忽然转到了大城市上学,虽然没有跳级,但是根本跟不上进度。两个学校用的教材都不一样,霍钰成在四平县的学习成绩很不错,但来到北城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因为霍钰成头脑聪明,又肯努力,他要追上整个班级的学习进度,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不习惯新的学校,还有别的原因。
  首先,四平县的日照太足,霍钰成坐在新的班级中,就好像一块黑炭掉进了白豆腐汤里面。而且,霍钰成说的普通话也不够标准,他讲话总是带着四平县的口音,在城里孩子的耳里十分滑稽,他们总是故意引霍钰成说话,等他说错了某个字之后,他们就哈哈嘲笑他。
  比如,有调皮的男生会故意拿走霍钰成的笔盒,霍钰成就会追着那人,说:“把我的笔盒还给我。”他说“盒”的时候发的是第四声。
  男生笑着说:“我没有拿你的笔盒啊,我拿的是你的笔盒。”第一个盒发的是四声,第二个盒发的是两声。
  霍钰成就立刻改过来:“把我的笔盒还给我。”
  男生做个鬼脸,说:“我这里只有笔盒。”第四声。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渐渐地,霍钰成不怎么在班上说话了,不管别人怎么招惹他,他都是沉默的。他沉默的对抗好像起到了效果,调皮的孩子自觉无趣,也不找他的麻烦了。每天放学之后去练舞,练完舞之后,霍钰成会拿着收音机练普通话,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将四平县的口音完全改正过来了。
  他学会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之后,沉默寡言的习惯却改不了了。除了毛玉兰和蒋惊涛,还有练舞的一些师兄师姐之外,他几乎跟谁都不怎么说话,慢慢地又落得一些“孤僻”“怪物”之类的标签,他没在学校里面交到朋友。
  在北城待久之后,他的肤色也渐渐变白了,学习成绩渐渐追上了最好的同学,班里同学对他的排挤随之变少。大家对这种厚积薄发的聪明人本能地有种敬佩感,混混除外。
  但霍钰成学跳舞的消息不知道被谁知道了,然后整个班都传遍了。
  一次上厕所的时候,霍钰成听到外面有人讨论自己。
  “霍钰成在学跳舞,你知道吗?”
  “知道啊,今天早上我同桌跟我说了。”
  “跳舞不是女人学的东西吗?霍钰成怎么会学跳舞?”
  “你管他学不学呢。”
  “我就是觉得男孩不应该学跳舞,那些学跳舞的男人最后都学得娘们唧唧的,多不好啊。”
  “啪”地一声,霍钰成推门而出,那两个嚼舌根的人没想到霍钰成在里面,一个红了脸,一个白了脸。
  霍钰成目不斜视,将手洗干净后,对他们说:“每个人都有娘,你们不应该用娘们唧唧这个词嘲笑别人。”说完,他就离开了,也不管那两个人听进去没有。
  他并不喜欢与人争辩什么,也不怎么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但他很爱毛玉兰,他不希望任何人用“娘”这个字来骂人。
  而且,蒋惊涛说过,世界范围内最顶尖的舞者往往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去性别化,他们在跳舞的时候通常不会太过强调男女的性别,什么“男舞者”还是“女舞者”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舞者”这个身份。
  毛玉兰在北城找了服务员的工作,在北城这个地方,工资不算高。但毛玉兰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在这里,一切都是可能的,她在四平县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但在这里可以找到。
  霍钰成很快就要上初中了,虽然只是小升初,但霍钰成也很努力,他要考上北城最好的中学。他还没有本地户口,竞争还要激烈一些。
  十一点的时候,霍钰成还在做练习题,毛玉兰看着门缝里昏黄的光,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而入,说:“钰成,你不用这么努力的。”
  霍钰成说:“妈妈,我做完这套题就睡觉。”
  毛玉兰说:“你跳舞那么累,学习又这么用功,妈妈真怕你吃不消。”
  “我没事的。”霍钰成说,“而且,妈妈你比我更辛苦。”
  毛玉兰揉了揉霍钰成的头,让他做完题就立刻睡觉,离开的时候眼眶是潮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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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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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钰成十四岁那年,蒋惊涛带着他和一位师姐飞去美国参加美国国际青少年芭蕾舞比赛。
  这是霍钰成第一次出国,也是他第一次离开毛玉兰的身边这么久。
  毛玉兰抱着他:“你要好好比赛,好好照顾自己。”
  霍钰成说:“放心吧,妈妈。”他已经十四岁了,可以独立照顾自己了。
  “要注意安全,好好跟着老师,不要乱跑,国外跟国内不一样,外面很乱的……”
  毛玉兰叮嘱了很多话,霍钰成一一应下,初次出国,说不紧张是假的,但看见毛玉兰这幅模样,他突然便不紧张了。不过是去美国跳舞,跳得好就拿个奖回来,跳不好就回来继续努力,没什么好紧张的。他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孤注一掷的小孩,他长高了,肩膀变宽了,选择多了,也有了向后退一步的底气。
  在飞机上的时候,师姐梅冬绒坐在霍钰成旁边,她问:“小霍,紧张吗?”
  霍钰成说:“不紧张。”
  梅冬绒问:“为什么?这可是你第一次出国比赛诶。”在此之前,霍钰成在国内参加过几场舞蹈比赛,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但那些比赛的含金量都不算高,拿到了奖项也证明不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非赢不可。”
  梅冬绒比霍钰成大两岁,她很喜欢这个师弟,她说:“也对,YAGP也被称为是‘青少年舞蹈届的奥运会’,哪怕拿不到奖项,去感受一次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师姐,你之前不是参加过这个比赛吗?”如果霍钰成没有记错的话。
  梅冬绒说:“我是参加过,不过只是通过录像的方式参加了初赛,但是没有通过初赛,所以没机会去纽约比赛。”
  全球范围内有五位数的舞者参加了初赛,最后能去到纽约比赛的只有几百个人,四舍五入的话,也算是百里挑一了。
  “两年前我跟你一样大,但是没有你厉害。”梅冬绒真心夸赞霍钰成,“你第一次参加,就能进入独舞决赛了,哪怕在决赛中拿不到很好的名次,能进决赛也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啊,你不紧张是对的,不过现在说不紧张也未必准,等你见到其他几百个舞者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开始紧张了。”
  蒋惊涛坐在对面,听着两个孩子讲话,突然笑了一声。
  “老师,您笑什么?”梅冬绒问蒋惊涛。
  蒋惊涛说:“笑你们两个。”
  梅冬绒看了霍钰成一眼:“我们有什么好笑的。”
  蒋惊涛说:“没什么,老师看着你们,想到以前的自己了。”
  霍钰成问:“老师,你第一次去国外比赛的时候,会紧张吗?”
  “有一点,但是不多。”蒋惊涛说,“我第一次出国比赛去的地方不是美国,是俄罗斯,下飞机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好冷……”
  霍钰成和梅冬绒听着蒋惊涛分享自己的故事,听完之后就在飞机上面睡觉,坐飞机的时间过得很快。饶是如此,十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后,霍钰成和梅冬绒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软了。
  他们落地的时候是美国的白天,蒋惊涛带他们去酒店休息,说:“现在去多喝点水,然后把基本功练一遍,练完之后洗个热水澡,等到晚上再睡觉,慢慢把时差调过来。”
  霍钰成按照蒋惊涛的话做,洗完热水澡之后已经很困了,但美国时间还早,他跟毛玉兰打了一个国际电话后,又用手机看了些往年YAGP的比赛视频,他不只看那些拿到金奖的舞蹈,也不只看自己要参加的独舞比赛,凡是能在网上找到视频的舞蹈,霍钰成都看了一遍。
  其实在出国前几天,他已经看了很多了,但是同一个舞蹈多看几遍的感悟是不一样的。霍钰成看舞蹈的态度很单纯,他想要“感受”,比赛会有更好的标准,但是感受没有。
  美国国际青少年芭蕾舞比赛没有专业和非专业的分别,跟学历和条件更加没有关系,只要是足够优秀的舞者,都可以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
  霍钰成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累,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霍钰成调好闹钟,光掉灯便睡觉了。
  调整时差真是一件累事,霍钰成睡了将近九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却仍觉得十分困乏。他洗了个冷水脸,出房门的时候看见了梅冬绒。
  “师姐,你也刚刚醒?”
  “是啊,好困啊。”
  蒋惊涛给他们发了消息,让他们下楼吃早餐,吃完早餐后,蒋惊涛说今天先带他们去比赛会场看看。为了防止两人时差反应严重,会影响比赛的发挥,蒋惊涛订了提前两天到达的机票,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准备。
  蒋惊涛打了辆车,上车报了会场的地点,司机问:“你们也是去参加YAGP的吧?”
  “是啊。”蒋惊涛坐在了副驾的位置。
  司机说:“哇,真好啊,我可太欣赏会跳舞的人了,希望你的两个学生能够取得好的成绩。”
  蒋惊涛说:“谢谢。”
  司机又说:“跳芭蕾的人身上都有种气质……”
  他们在前面聊着天,霍钰成在后面皱着眉听,他在国内还是个初中生,学着应试用的哑巴英语,努力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司机的语速太快了,霍钰成只听出来了几个词,什么“芭蕾”“舞蹈”“学生”“哇”……除此之外,连贯成句子,单凭语言本身,霍钰成是听不懂司机在说什么的。
  但是根据司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霍钰成猜到他应该是在夸他们。
  下车后,蒋惊涛带他们进入会场,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座位,二三四五层……层层环绕。蒋惊涛指着舞台,说:“那就是你们过两天要表演的地方,到时候这里会坐满观众,他们都是为了你们来的。”
  蒋惊涛说这句话的时候,霍钰成突然想到了一首歌的歌词——
  有一天我站在舞台
  可有谁为我而来
  人山人海
  这一场追光的比赛
  交由命运为我安排
  ……
  我不完美
  比起喝彩我更需要
  风吹日晒**
  *
  “你这么胖,是不能学芭蕾的。”
  YAGP这场赛事狠狠地反驳了这句话,进入决赛的人身材各异,在所谓的“标准”看来,他们或许不够高,不够瘦,身材不够完美,长得不够“芭蕾”,但那不过是世人的偏见,舞蹈是包容的,只要热爱舞蹈,并且愿意为之奋斗,所有愚昧的标准都可以被冲破。
  站在舞台上面,看着观众的眼睛之时,霍钰成抛掉了来这里比赛的态度,他尊重这个舞台,尊重底下的每一位观众,他拿出了最大的热情,以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自己准备好的舞蹈完美呈现。
  舞蹈结束,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霍钰成向观众鞠躬,然后转身退回幕后。
  梅冬绒比他更早比完,霍钰成一下台,她就激动地抱住了他,说:“小霍,你太棒了,真的,你跳得太好了……”梅冬绒说着说着,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师姐……”霍钰成说,“松下脖子,我快透不过气了。”
  “啊。”梅冬绒连忙松开了他的脖子,笑着说:“幸亏我还没疯,不然要是把你掐死了,他们要颁奖的时候,一桩杀人案就要开始调查了。”
  霍钰成说:“我也不一定能拿奖。”
  “你跳得多好啊。”
  “师姐跳得也好,能站上这个舞台的人,都跳得很好。”
  “师姐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跳得最好的那个。”梅冬绒给霍钰成加了师姐的滤镜,又拍拍他的头,“都已经跟师姐一样高了,再过一年,我既要仰着脖子看你了。”
  霍钰成说:“我蹲下来,让师姐低头看我。”
  梅冬绒想了想,说:“你不用蹲下来了,蹲着多累啊,你劈叉吧,然后我低头看你。”
  师姐弟俩闲聊了会,霍钰成问:“老师去哪了?”
  梅冬绒说:“在观众席上呢,去跟他的老朋友坐一起了。走吧,我们也去观众席看舞。”
  台上的舞蹈跳到一半,两人猫着腰去到了前排的观众席坐下,欣赏别人跳的芭蕾舞。哪怕是同一支舞,同样的速度,同样的编排,不同人跳出来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霍钰成坐下来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台上的舞者,一天的比赛看下来,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震撼。
  *
  霍钰成最终拿到了Junior组的第二名,虽与第一名失之交臂,但亲眼见证这样的舞蹈盛宴,霍钰成已经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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