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舞蹈院校给霍钰成抛来了橄榄枝,但霍钰成都一一拒绝了。他的口语说得不好,拒绝的时候是磕磕巴巴的,最后蒋惊涛看不下去了,主动给他当起了翻译。
但在走回酒店的路上,蒋惊涛问霍钰成:“那么多顶尖的舞蹈学院给了你offer,你知道你拒绝了多么好的机会吗?”他给霍钰成当翻译的时候,特意将霍钰成的意思说得模棱两可,给霍钰成留了退路。
霍钰成低着头说:“我知道。”
蒋惊涛问:“你知道,你还这么做?”
梅冬绒没有拿到奖项,她说自己想要去街上逛逛,会按时回酒店的,蒋惊涛知道她的英文水平还不错,就让她去了,现在路上只有蒋惊涛和霍钰成两个人。
霍钰成说:“我不想在国外读书。”
“是因为妈妈吗?”
“妈妈在国内,我不想出国读书。”
“小霍,你要明白,你不是为你妈妈而活的。”
霍钰成没有说话,蒋惊涛拿出手机,说:“你现在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思,我相信你妈妈也想你去到更好的院校,站在更高的平台看世界。”
霍钰成没有退后一步,说:“我不打。”
蒋惊涛几乎没有对霍钰成发过火,他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平时都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就是要犯傻呢?”
“老师,我没有犯傻,是你不明白。”霍钰成抬起头,“妈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她只有我,我不能离开她。”
霍钰成让毛玉兰放弃霍以南的那一刻起,毛玉兰最亲的人就只剩霍钰成了。
蒋惊涛还是觉得霍钰成在犯傻:“只是让你出国读两年书,又不是让你永远离开你的妈妈……算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替你决定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吧。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这几天跟我说,我帮你联系学校,他们肯定还会要你的。”
霍钰成不会改变主意,但他不能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想了,我决定好了。蒋惊涛是他的老师,也是为他好,他没有强硬地要求自己选择什么,霍钰成不必这样伤人心。
回到酒店的时候,霍钰成说想在酒店的大堂坐一坐,就先不上去了。
蒋惊涛觉得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让他注意安全,别喝陌生人端来的饮料,上来之后跟他说一声,就回房间了。
等蒋惊涛走了之后,霍钰成却没有乖乖待在酒店大堂,他跑到了不远处的公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旁边有人陆续走过,嘴里说着叽里咕噜的美式英语,霍钰成几乎听不懂,他很认真地听了会,但徒劳无功,最后便放弃了。月亮高洒下黄杏般的润泽光辉,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泊,远处有少年的欢声笑语,他们好像是在户外唱歌,唱一首便要笑一会,笑完之后再继续唱。
霍钰成陷入长椅,觉得自己跟纽约格格不入。他在心里想了些话,试着用英文表达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讲不出完整的句子。
霍钰成一直记着那一天,那是一个杂糅了很多情绪的日子。他拿到了美国国际青少年芭蕾舞比赛Junior组的第二名,他拥有了很多机会,他拒绝了很多机会,蒋惊涛为此感到不愉快,他独自一人坐在异国他乡的公园里面,听着别人说他听不懂的语言,他马上就要回国了,这短暂的出国记像是一场梦,他马不停蹄地追赶着每一个明日,他坐在长椅上面,耳朵捕捉远处的旋律,那是地球通用的语言,他的双脚跳起了舞。那一日他感到自卑与彷徨,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了自由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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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出自蔡翊昇的《不完美》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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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序和霍钰成坐在一家中华面店中,面店空间狭小,桌子和椅子都挨挨挤挤,他们在角落的位置相对而坐。
林序给卢艺思发了消息,说自己在陶瓷展上碰到了朋友,去跟朋友吃顿饭,吃完就回家。
卢艺思问要不要来接林序,林序说不用了,卢艺思就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霍钰成带林序来了这家面店,两人各自要了一份面,面条口感筋道,肉酱酸甜,价格公道,除了店面太小,坐着不能完全伸展外,没其它毛病。
林序听霍钰成讲了学舞的原因,他有点伤感,原来……原来他们都是失去了父亲的人,只不过林序与父亲是天人永隔,而霍钰成的父亲虽然还活着,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霍钰成刚刚说他需要钱,林序不明白:“你参加那些专业比赛,不是有很多奖金的吗?”
霍钰成说:“我想在北城给我妈买套房子。”他这些年去比赛的奖金都存下来了,但想要在北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套房子还不够。
霍钰成住在学校宿舍,而毛玉兰现在还住在他们舞蹈室上面的房间,那不能被称之为“家”,霍钰成想给母亲一个家。
林序心想,霍钰成才十九岁,他认识的十几岁的人,都在想着怎么玩,或者让家里给自己买房买车,霍钰成跟他们都不一样。
林序突然笑了,问:“他们给的价格很高吗?我指的是今天的陶瓷展。”
霍钰成一怔,说:“挺高的。”
林序问:“多少?”他问出口之后,有些懊悔,觉得自己的问题可能冒犯了。
但霍钰成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对方是林序,他说了一个数字。
林序“哇”了一声,说:“下回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叫我,我也去,我去给你当钢琴伴奏。”
“这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可认真了。”林序确实是认真的,不过主要的原因不是钱,潘贵珍可有钱了,所以他现在勉强也能算个富二代。他不缺钱,但他想给霍钰成伴奏。霍钰成不喜欢在商业场合表演,可如果是自己来伴奏,说不定他就会高兴些了。
起码……他现在的音乐是有灵魂的。
霍钰成嘴角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说:“好,下次有机会我叫你。”
林序说:“那就说好了,一言为定!”
霍钰成说:“一言为定。”
林序裸着一口白牙,说:“我还想吃一碗杂酱面。”
霍钰成说:“好。”他唤来服务员,说再上一碗杂酱面。
林序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霍钰成说:“嗯,这里离展馆近。”
林序听出来了,霍钰成应该总是去展馆表演,每次表演完之后就来这里解决晚餐。
热腾腾的面上来了,林序吃之前先用手机拍了张照片,他今晚要发朋友圈的呢。
林序吃完面后,霍钰成结了账,林序问:“多少钱啊?”
霍钰成说:“不用转了,我请你。”
林序笑得眉眼弯弯,却道:“这怎么好意思。”他明明就很好意思。
霍钰成瞥他狐狸样一眼,说:“走吧,小孩该回家了。”
“我才不是小孩呢。”林序说,“再过一年,我也跟你一样是大学生了。”
霍钰成没跟他争论这个话题,他问:“你家在哪边?”
林序说:“你要回学校吗?我家的方向现在去学校的方向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霍钰成笑了声:“我不用你送。”
“可是顺路啊。”林序嘟囔道,“我不跟你一起走,难道还要走反方向吗?”
霍钰成问:“你想走回去?”
林序说:“先跟你走回学校,然后我开个共享单车就回家了。”
霍钰成看他好像是认真的,提醒道:“这里离学校也不近。”
“怕什么?徒步三十公里我都走过呢。”林序突然一顿,他想起来了,自己虽然不累,但是霍钰成今天在展馆跳了一天的舞,现在还让他走回去,这不是在人家的脚上捅刀子吗?林序话锋一转:“但是走得我好累好累,算了,我还是不走了。”
霍钰成垂眸看他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说:“我给你打辆车吧。”
“等会,我查查。”林序拿出手机,查了下最近的公交车站和公交线路,然后说:“这里有公交可以直接回到北城艺术学院,我跟你一起坐公交吧。”
霍钰成说:“也行。”可以先回到学校,他再打辆车送林序回去。
林序开了步行导航:“走吧,去公交站。”
“我认路。”
“啊?哦。”林序关掉了手机的步行导航,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在一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像个外地人那样的。这也难怪,他这些年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学校和琴行,近一些的还有公园,远一些的地方根本不去,而且也很少搭公交。他想去哪里,要么是卢艺思送他去,要么是自己打车去,偶尔还会骑共享单车。
林序走在霍钰成的旁边,明亮的路灯下,他俩的影子挨在一起,林序突然没有了话,他觉得安安静静也挺好的。他一脚踩在自己的影子上面,悄悄移动手的位置,与霍钰成的手的影子重叠,随着向前走的步伐,摇曳、分开、再次重叠……他玩得不亦乐乎,心里好像落了一场白茫茫的雪,雪里是更加明亮的世界,他和霍钰成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为雪写诗。
脑中闪过温柔的旋律,林序立刻掏出手机和耳机,在编曲软件上迅速记下刚刚的旋律。
霍钰成侧过头来,发现林序在作曲,没有打扰他。林序跟霍钰成说过,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物,那就是创作音乐。霍钰成知道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街上人来人往,林序连半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看路,霍钰成只好虚揽着他的肩膀,小心不让别人撞到他。
等林序终于将旋律都记下来,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坐在了霍钰成的书包上面,旁边是城市中随处可见的绿化带,而霍钰成抱臂站在郁蓝天幕下,静静地看着他。
林序摘下耳机,偏头看他:“你的书包脏了。”
霍钰成说:“本来就该洗了。”
林序从来没有自己洗过书包,倒也不是脏了就扔,只不过卢艺思说他的手很重要,不是用来洗书包的,所以要么是她来帮林序洗书包,要么是扔进洗衣机里面洗。
林序不是扭捏的人,坐都坐了,已经脏了,他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坐下去,脑中想着要不要给霍钰成送一个新书包,虽然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诶,我下午在陶瓷展的时候,有个展会送了我一套书签。”林序从口袋中抽出书签,“这套书签还挺好看的,你平时不是也会看书吗?我借花献佛,这套书签就送给你了。”
霍钰成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书签,问:“为什么要送给我?”
林序将活动内容告诉霍钰成:“我画简笔画的时候,想的是你跳舞的身影,我觉得应该要送给你,你就收下吧。”原本想着一人一份,但没来得及叫卢艺思也去那一份,现在都送给霍钰成也可以。
霍钰成说:“行。”
林序嘴角翘起,又问:“我刚刚是怎么坐下来的?我完全没印象了。”
刚刚霍钰成觉得边走边写谱对眼睛不好,所以将书包放下来,拉着林序的胳膊让他坐下,林序就像是个大型公仔一样任人摆布。
“还能怎么坐下?”霍钰成说,“我拉着你坐下的。”
林序说:“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你太没有戒心了。以后要是一个人走,再想到灵感的时候,最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
“我尽量吧,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也很难发生。”林序看进霍钰成的眼底,“毕竟灵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我一个人走的话,估计很难有灵感。”
他喷薄的两次灵感爆发的根源都是霍钰成,霍钰成是导火索,火的尽头是无穷的音符和曼妙的旋律。他说话的时候暗示了些什么,暧昧的光打下来,好像是电影故事里浪漫的开场。
不知道霍钰成有没有感觉到,他笑了笑,深蓝的海天荡起涟漪,他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林序站起来,将书包捡起,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觉得是拍不干净了。他将书包还给霍钰成,说:“你不要背在身上了,拎着走吧。”
霍钰成:“嗯。”
林序拿出手机,说:“直接打车吧,先送你回学校,然后我再回家。”他没给霍钰成反驳的时间,手指飞快地选中定位,一下单就有司机接了。
“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林序捏着手机,心想从这里到北城艺术学院有点距离,还可以跟霍钰成待一段时间。
霍钰成问:“可以听听你刚刚编的曲子吗?”
“我还没编好。”那顶多是个半成品,不过那并非林序不想让霍钰成听的原因,而是因为里面的情绪太过明显,霍钰成一定会听出来的。
林序隐隐约约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但他不知道霍钰成怎么想,他也不想那么仓促地展现自我。车快要到了,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霍钰成说:“好。”
林序说:“等我编好了之后,你会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好。”
车来了,他们上车后没怎么讲话,因为司机是陌生人,他们都介意第三人的存在。
到了北城艺术学院后,霍钰成先下车,说:“回到家后跟我说一声。”
林序说:“知道啦。”
霍钰成关上车门,司机从后视镜瞟了林序一眼:“诶,你怎么没下车?”
林序说:“哦哦,我还没到地方,麻烦开到旭景小区,打表算车费吧。”
司机说:“好嘞。”
霍钰成下车后,司机好像被群主解除了禁言,开始跟林序搭话:“刚刚那位是你的哥哥吗?”
“啊?不是啊。我跟他长得像吗?”
“不是很像,不过都是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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